“我知道啦!”余年已经拉开门走出去,遥遥应承一声,长舒了一口气。
白舟年邀请见面的地方,余年去过一次,就是他在城中心的那套老房子。
虽然不喜欢白舟年,但余年对那套种满花花草草的房子还是挺有好感的,坐进出租车里时,他想以后一定要说服覃斯越,给他们住的地方也种满各式各样的花,颜色要多样鲜艳,最好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他越想越欢喜,心情变得非常不错,就连去见白舟年这种事也突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路上不堵车,十来分钟后,出租车就在目的地停住了。余年推开车门,被眼前的一幅景象惊得呆了呆。
“不是这里吗?”司机看他停住,不解地问。
余年回神,皱着眉头,视线粗略打量了一圈,才有些不可思议地说:“是这里,就是......变化有点大,谢谢您了。”
司机留下一句“不客气”,车子小心拐进小巷离开了。
距离上次来这里仅仅隔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眼前的房子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栅栏门上的蔷薇没有了,满院子正值花期的花花草草也不见了。
空空落落的小庭院里看不出一丁点曾经种过花的痕迹,仿佛他之前见过的那幅盛景都是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是幻觉。
要不是墙上贴着的门牌,还有二楼檐下挂的那一盏造型独特的灯还有一点辨别之处,余年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院落就是曾经被他称作花海的那个。
栅栏门没有上锁,余年一推就开了。
他迟疑地走进去,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墙角,心头不由得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好像那些花草的消失都跟他有关。这种感觉很强烈,让他很不舒服。
快步跨进里面的一道门,余年抻着脖子往玻璃窗里先探了一眼,但因为反光什么都看不到,他正想喊一声白舟年,客厅里突然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激烈的争吵。
大白天遭贼了!
余年心头一紧,目光匆忙搜索一番,没看到什么趁手的工具,只好抓过台阶上扔着的一颗网球就往屋里冲,边跑边喊“白舟年!”
客厅里两个人影正扭打在一起,更准确地来说,一个单纯是在挨打,另一个完全是碾压之势。
挨打的人是白舟年,碾压他的那个竟然是覃斯越。
覃斯越看起来特别生气,失控的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在白舟年的脸上,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什么。余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一面,一时呆愣在门口,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大脑像是宕机了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网球从他手中滑落,弹跳几下滚落到扭缠在一起身体旁。白舟年歪过脑袋冲他扯起一点笑,手指勾住绿色的小球,动作艰难地把它抵在掌心下面。
覃斯越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余年担心他手下没有轻重,着急地大喊一声:“覃斯越!”
覃斯越没有反应,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拳头机械似地落下,看得余年一阵心惊,他紧张地跑过去,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了。
“覃斯越,你干什么?这样会打死人的!”不是余年夸张,看覃斯越的状态和架势,很难不怀疑他真的有要杀人的冲动。
覃斯越终于有了点反应,紧握的手指徒然松开,脱力一般垂落在身侧,但余年不敢松开他,还是紧紧地抱着。
“覃斯越。”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覃斯越缓缓地扭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嘴角僵硬地弯起一点弧度,唇边的肌肉几乎没有动,一声“年年”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声音沙哑粗粝如沙石。
余年被他猩红的眼睛看得心重重一跳,喉结鼓动,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不知怎得,这一幕和那次他被覃斯越强迫的画面突然重合在一起,让他有一瞬的失神。
细微的反应落在覃斯越的眼里是害怕。覃斯越面色一白,胸口微微发紧,他反握住余年的手拢在自己的手心里,低头吻着他的指尖,局促不安地又叫了一声“年年!”
余年的指节被他抓得生疼,手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覃斯越紧跟着又加大了几分力道。于是余年不敢再乱动。
“年年,别怕!”覃斯越很努力地想让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可亲,但越努力,表情越僵硬。
他紧紧握着余年的手,把他使劲往自己的怀里带,仿佛只要松开就再也抓不住了,急得眼泪猝不及防开始滚落,嘴里颤声重复着一句话。
“年年,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别怕我,不要怕我......”
他唇边的肌肉微微抽动,连同抓着余年的手都在发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在余年的指尖,也滴进了他的心里。
这是余年第一次见覃斯越哭,看起来不好欺负的覃斯越此刻就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一样,哭得委屈无措,手紧紧地攥着他唯一的希望不肯松开。
他就是覃斯越唯一的希望!
余年的心被狠狠揪住,自责懊恼快要将他完全淹没。
一旁的白舟年冷冷地看着他说,“斯越,我说过你控制不住自己的。”
听到他的话,覃斯越眼里明显闪过一抹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只锁在余年脸上,漆黑的瞳孔里闪烁的是飘忽不定的恐惧和不安,嘴角勉强扯开的一点笑维持得异常艰难,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这样的覃斯越让余年心疼不已,他很想抱着他安慰,但两只手都被他抓着,不敢动,只好柔声哄着:“我不怕,没事,没事了。”
“余年!他所有的温柔都是装的,你真的......”
“别说话了!”余年厉声打断了白舟年,担心声音太大刺激到此刻情绪很不稳定的覃斯越,他的语气又变得和缓下来,“你不要再说话了,我求你了。”
白舟年愣了愣,眸中的神色彻底黯淡下去,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再说。
门口匆匆跑进来一个人影,余年像终于看到了救星一样,松了一口气。
凌诚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客厅里的情形,沉默着走过来扶住覃斯越。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余年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一种骇人的低气压。
“年年!”覃斯越挣扎着不让他动,身体往余年身后躲了以下。
“先带他离开。”余年吩咐凌诚。
“年年!”覃斯越被掰开的手转而拽住余年的衣角,眼神里带着乞求,表情看起来非常可怜。
“你先回家,我一会就回来。”余年温声哄道。
覃斯越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手依旧不肯松开。
“听话,我很快就回来陪你,我保证。”余年拂开他散落的额发,很轻地贴上一个吻,语气变得更加温和,像在哄一个受惊的小孩一样。
覃斯越这才迟疑着松了手,半是不舍半是强迫地被凌诚带离了这个略有些触目惊心的打斗现场。
余年看着两道人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看着白舟年。
“你做了什么?”他冷冰冰地问。
白舟年表情无辜地说:“不应该是他做了什么吗?受害的那个人是我,你都看到了不是吗?”
“这不是你叫我来的目的吗?就为了让我看你被揍得有多惨?”
白舟年忍不住笑出了声,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气,样子很是狼狈。
余年瞥了一眼他青肿出血的嘴角,心里虽然有些发虚,但表情依旧坚定,“覃斯越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一定是你的问题,你跟他说什么了?”
覃斯越只是看起来脾气不大好,又不是真的脾气不好,余年坚信一定是白舟年做了什么让他恼怒到无法忍受的事。白舟年对他撒过谎,目前在他心里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白舟年神情颓丧地看着他说:“你都没问缘由,就笃定是我先招惹的他?”
“我相信他。”余年的后半截话留在心里,纵使覃斯越对白舟年的好不是因为爱情,但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对自己曾经的好友大打出手。
白舟年眉头闪了闪,目光久久地凝滞在余年脸上,好一会都没再出声。
余年被他盯得很不自在,于是偏开视线,从一旁的茶几上扯了一叠纸巾递过去,“你......你先擦一擦。”
白舟年没有拒绝,接过纸巾,小心地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看他气定神闲的态度,余年更加笃定他就是故意激怒覃斯越的,“事情是你挑起来的,你不能......不能报jing,事后也不能追责。”
“你留下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白舟年苦笑了一声,沉默半晌才说,“我不会,你放心吧。”
虽然他答应得干脆,但余年却不怎么相信,犹豫了一下又说,“那你写一份免责书,你就一句话,我不信你。”
白舟年微微抬头,视线重新凝在余年脸上,心底一点点变凉。执着了这么久,这一刻,他的坚持终于土崩瓦解。
早在决定回国时,他就料到可能会有这样一个结果,却还是不死心地要试上一试。现实再一次被毫不留情地揭开,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攥着,呼吸变得困难。
余年如此维护覃斯越,叫他忍不住自己的嫉妒,语气也变得不大好,“我说了不会就是不会!”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余年还想坚持又担心过犹不及,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暂时相信,“好吧,我信你。”
他想,就算白舟年反悔了,有爸爸和哥哥在,覃斯越也不会有什么事。
余年心里一直担心覃斯越的状况,话说完就已经想走了,但是白舟年鼻青脸肿的模样实在可怜,余年忍不下心就这么走掉,他说:“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你走吧!”白舟年没有看他,闷声闷气地说道。
余年无法,讪讪地说:“那你好好休息。”
白舟年没再搭理他,余年转身向门口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说:“我替覃斯越向你道歉,不管怎么说,打人就是不对。”
白舟年始终没抬起头,余年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余年!”
在他要走出客厅的时候,白舟年突然叫住他。
余年停在门口,眉头紧了紧才回身看着他。
“可以陪我说会话吗?”白舟年问,似乎怕他不答应,又很快向他保证,“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就一会,可以吗?”
他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只要余年跨出那道门,有些话可能这辈子就再也没有说出来的机会了。
可是他的喜欢是真的,即使余年不接受,那也是他独自完整的一份爱。
余年有些犹豫,他不想听,但白舟年面上难过的表情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白舟年静静地等着,像一个正在等待审判的囚徒,紧张,不安。
良久之后,他听到一声
“好。”
作者有话说:
现在更新跟着榜单走,下一章周四更,希望鱼宝们耐心等我哦!
第39章
不似教导大儿子余庭初那般严厉,余承远和年婉婉对余年的教育完全就是快乐至上,从没有强迫他非得要像哥哥一样优秀,做一个合格的余氏接班人。
在这样一种放养式的成长环境中,余年没有经历过哥哥那种被父亲所支配的生活,一应兴趣全凭他自己的喜好。
没有束缚也就没有压力,因此从记事开始,余年虽然有过很多爱好,但从来没有一样是能持续超过三个月的。如果要非得找出一件的话,喜欢覃斯越大概是他唯一坚持了很多年的事。
因此当白舟年问他还记不记得六岁时曾有过什么梦想时,余年完全是懵的。别说六岁了,现在就是问他十六岁时将来想干什么,他都不一定说得上来。
白舟年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盯着他看了一会,又垂下眼眸。他的手心里还揉着余年递过去的纸巾,上面沾染了血迹,皱成一团。
余年感觉他看自己的最后那一眼,像是快要哭了。但此时此刻,他也说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只好跟着沉默下来。
感情这种事勉强不得,不爱就是不爱,他也只能希望白舟年自己能尽快想开走出来。
安静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白舟年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又扶着旁边的矮桌站起来,往旋梯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挪动得有些困难,余年感觉心里很过意不去。但毕竟伤他的那个人是覃斯越,他再别扭也只能忍着不说。
白舟年走到旋梯口,取下墙上挂着的一幅画。那幅画尺寸不大,装裱起来也只有一张A4纸的大小,正是余年第一次来这里时特别留意过得那幅蜡笔涂鸦。
笔触稚嫩,歪歪扭扭,还没有工作室那些小孩子画得好看。余年第一次看见它,就觉得和墙上其他的画作格格不入,实在想不通白舟年为何会把它也当做一件装饰,还特意挂在那么显眼的位置。
白舟年取下画框捧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又用衣袖仔细地擦拭起来,动作很轻很慢,可见他对这幅画的宝贝程度不低。
余年对他此刻的行为感到很不解,因为他当初追着覃斯越去画室学习的时候,光顾着调戏覃斯越了,根本就没好好学,也没画过几幅像样的作品,但就算是没有好好学,也不可能把一座房子画得那么丑。况且他那会学得是素描和水粉,也没有蜡笔这一项。
他猜不透这幅画跟自己能牵扯上什么关系,也不懂白舟年为什么会在他面前对这幅画表现出这样一副眷恋的神情。
心里的疑惑有很多,但余年不好催着白舟年问,只好耐心地等着。
白舟年将画框擦拭过一遍之后,方才转过来展示给余年看,他问:“你也不记得自己的画了吧?”
余年这下是彻底愣住了,别说记得了,就是有人把那丑玩意拿到他面前硬说是他画得,他都不带承认的。但是看白舟年的表情又不像在骗他,何况他此刻也没再骗他的必要。
在记忆里搜索了一遍,余年还是没有头绪,只好摇了摇头说,“不记得,这是......是我画得?”
也许是已经失望了太多次,白舟年对他的回答似乎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听他说完也只是微微抿唇,勉强笑了一下,或者那根本不能算是笑,只是他不得不做出的一个面部表情。
他又慢慢地走回余年跟前,将画框递给他。
余年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才迟疑地接到手中。
涂鸦用的是铅画纸,拿近了看,上面蜡笔的纹理更显粗糙,画纸留白的地方已经发黄变暗,看起来应该是有很多年了,还能保留的这么完整,可见是被小心爱护着的。
余年略略看了一遍,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更没看出来哪里跟自己有半点关系。
白舟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把画又拿了回去,很小心地拆了画框,取下背面的垫板。
垫板刚被拿开,一个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余年脚边。是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
余年伸手就要去捡,被白舟年突然抓住了手腕。他不解地抬头,这才注意到白舟年的脸色不太对。
“怎么了?”他问。
“这封信怎么会在这?怎么会呢?它明明......”白舟年喃喃自语。他的面色略微有些发白,漆黑睁大地双瞳凝在那一方掉落的纸上,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的手抓得不紧,余年略一动就挣开了,他捡起那张纸,见白舟年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才小心翼翼地拆开。
那是一封很简短的手写信,字写得歪歪扭扭,短短的几句话里不止有用叉号划掉的错别字,还有好几个直接用拼音代替的词,标点符号几乎没有,一看就是出自某个刚刚才识字的小学生之手。
一双稚嫩的手用稚嫩的语言向另一个素未谋过面的小孩描述了自己的愿望,拜托他好好珍惜自己的宝贝蜡笔,鼓励他坚持画画的爱好,又在信末期待和他在未来相见。
最后落款的两个字还写得稍微好看一点。
落款是余年。
一封信不长,只有几行字,余年却埋头看了好半天。他将最后落款的名字盯着看了好久,才在记忆中依稀摸寻到那么一点与此相关的碎片。
这是他六岁时的又一个兴趣爱好,余承远向来对他这个幺子宠溺无度,他想要什么都立马能够得到满足,余年很快就如愿得到了同桌的同款蜡笔。
后来班级里组织做好人好事,他送出的就是那盒新得到的蜡笔。因为当时正处于对绘画的狂热阶段,他对这样东西宝贝得不行,所以突发奇想地在盒子里附了一张画和一封信。
爱好是心血来潮间的,余年自然不会坚持太长时间,没过多久他就被其他更新奇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也就有了别的兴趣,绘画便彻底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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