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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好在梁陈还在身边。
又蘸庭说是“庭”,其实是个院,不过窗子开的多,绿树又成荫,把窗全都打开时,就譬如庭院。夜里安静,烛火点的亮堂,坐的近时,能把眼睫有几根都数清楚。
伺候的人都被赶走了,明韫冰还没把那莓果看半会儿,梁陈就夹起来了。
此人脸上挂着招牌欠揍的表情,把那莓果送到明韫冰唇边一晃,又收回去:“说句好听的来。”
鬼帝大人才不幼稚,用目光谴责他片刻,慢慢腾腾地摸起玉箸,有点不熟练地把了一会儿,才摸索出了一个三岁幼童拿筷子的错误姿势。
梁陈不死心:“哎,这可比鹌鹑蛋难夹。”
久未拿筷子的手生,果然夹不起来,看的人上火。——但明韫冰就跟没脾气似的,动作慢得如同仙鹤,失败了就再来一次,眉都不带挑一下的。
不过也就三四次,手就被姓梁的按住了,莓果送到了眼前。
姓梁的说:“唉,还是给你吧,谁让我色令智昏呢。”
明韫冰斜了他一眼,抬头张嘴的一瞬,下颌的线条绷得十分鲜明,不知怎么的梁陈脑子一抽,手一抖筷子一松,那倒霉的果子就落了地——然后梁远情厚颜无耻地把自己当酸甜味的果子送上去了。
明韫冰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扫,无辜地被塞了满口苦茶的余味——这厮刚回来就喝了苦丁茶。
他亲完泰然自若——泰然自若地把海参当龙虾给明韫冰剥了一个。
明韫冰抿唇,接过那被渲染的乌漆麻黑的玉盘,如冰的声音都被突袭式的亲吻吻开了,很好说话地轻声道:
“我不吃荤腥。”
——他还是“十不像”的时候,就只喝很淡的甜汤,有时候会吃一瓣橘子,口味素的比南海还须弥山。偏又是个最凶最恶的。
梁陈有点头晕目眩,装作游刃有余道:“哦……”两手的灿烂嗖一下戳到边上净手的铜盆里。
洗掉了荤腥。
梁陈自己没怎么吃,倒都伺候着他吃了。明韫冰到底不适应,吃的不多,倒也终于把人间烟火入了口。
梁陈一早吩咐人准备沐浴更衣,吃过后略歇了歇,便去洗漱。又蘸庭的景致好,花草多,走势布局犹如仙庭,不知道令明韫冰想起来什么,转过寝室出了游廊,到了一处穿凿的温泉时,他眸中更是风云变。
亲王府这温泉不是天然的,是花了大价钱人工穿凿出来的,连了活水。不过梁陈十天半个月也不来一次,委实浪费。
这地方只能供一人洗浴,两人就是挤,南边天然一丛黑色的灌木,从也不开花。
梁陈一边解腰封一边思考如何骗……请明韫冰宽衣解带,一回头差点成为一只新的喷火龙。
——这人怎么这么善解人意啊!
明韫冰的长发湿了,黑白分明得人眼睛疼,梁陈默念了一会儿清心咒,也下水了,心想:“我这是图方便,一个一个洗那得什么时候才能睡啊?明儿要面圣,本王要早起……方便,方便……”
“方”到一半,忽觉浑身火热气血上涌,好像中了两碗春药,清心咒也不管用!
梁陈生怕自己不雅观,摸了摸鼻子,好在没“有辱斯文”,这才开始假装自己在认真洗浴。
明韫冰却开口了:“此处称得上一句钟灵毓秀,可比天泉。”
他声音跟眼神都被蒸化了,梁陈攒十息的毅力,自以为钢铁,却一眼就被击溃,反复如此。听了这句话,却是有些平静了:“你不是连南天门都进不去吗?天泉如何,你怎么知道?”
“正大光明地进不去,自然要走捷径了。”明韫冰道,“也不难。譬如你在这人世,孑然一身的不行,当然也要给自己一个身份,否则如何自处?”
他这话说的不好听,梁陈却没生气,隔着一点氤氲回:“你说的倒也不错。凡人种种,生来便是为人子、为人臣、为人友,也就有了牵挂,从古至今都这样,我也没什么例外的。”
明韫冰轻笑了一声。
梁陈觉得这笑有深意,然而不想破坏气氛,故而没有追问,说道:“我这地方是好,规制堪比我二哥的行宫。再往隔壁走两条街,就是苏子呈家跟国师府了,来往走动都方便,不过我住的少,连府上的人都认不全。”
鬼帝大人趴在青石上,白玉一样的皮肤沾了水,看来犹如桃面含春,他却没动。八成是等着人来伺候,梁远情哗啦哗啦了一会儿,见他还不动,也就索性挨过去,拿起软巾给他当擦背工。
明韫冰头发特别多,又长,拿在手上比最好的丝绸还要柔软,梁陈多捞了两把,心想:“冻湖里的时候还不得吓死人,水鬼一只。幸好不是冻在人间。”
“荆棘挡住了,吓不着。”明韫冰却说。
梁陈吓一跳,眉心一热才反应过来,那什么契约能把他所有腹诽泄个底掉。——臆想都能传,毫无隐私可言。
不过很坑的是,明韫冰能听到他,他却窥探不了对方的心思!这是什么原理?!就因为他是没人权的奴隶吗?
明韫冰又说:“这要问你自己了。”
梁远情恰好擦到他的蝴蝶骨,略用力了一些,刮出了一道红痕,他笑起来:“我不是很喜欢问自己,太自寻烦恼。反正事总会找上门来的,我接招就是了。”
何况人也在手里,怕什么呢。
明韫冰冷笑:“你倒洒脱。”
不知道是不是雾气跟温泉加上梁远情三者组成了熟悉的情景,明韫冰少有地不是因为精疲力尽,而是因为太过放松,而产生了睡意。
他的灵魂一直是结冰的,这会儿却融开了,浸泡在了温水里,连指节都有些发麻,像吃了十丸知归。
梁陈是有些话唠在身上的,何况发尖都按着他心好长的人就在身侧,他不开个屏就浑身不舒服。想当初梁陈在十叠云山刚见他,明韫冰那爱搭不理的高傲样,问十句只回一个字,现在还不是在他手下舒服得差点睡着……
不行,怎么能睡着!不能睡!
梁陈于是开始叨叨了:
“我小时候在流渡长大,流渡你知道不——你肯定知道,就是相思湖上的一座岛,跟外界来往都要靠舟子。我感觉岛上跟别的地方就是不一样的,虽然我一生下来没几年就被送人了,但是买我的人没舍得把我煮了,那家人说我忒可爱了……”
这种大言不惭的精神把明韫冰的睡意给驱了一点点,他半睁开眼睛看着梁陈,睫毛湿润得就像被雨打湿的黑蝴蝶。
梁陈听到他用心音十分温柔地说:“可爱就舍不得吃啊?本尊一口就能吞了,骨头都不嚼。”
“………………”你好恐怖啊。
不过梁陈诡异地一边恐怖着一边心里莫名地激动了起来。最后成功导致脊背里发的麻他自己都没明白是什么性质的……反正不太健康!
他定了定神,又继续叭叭:“然后我就开始流浪了,吃百家饭,有时候睡野林子,有时候睡河边。不过我很幸运,幕天席地的,流渡其实特别多野兽,不过愣是没有一只把我当储备粮撕了。我记得有一回我在天桥下睡,一只不知道哪的鹰飞来,正要把我啄烂回去喂宝宝,当时那鸟嘴离我就这么近——然后横空出来一只隼,轰的把它冲走了,两只鸟就开始在水面上斗,你猜谁赢了?”
明韫冰睫毛动了动。看是被姓梁的念的睡意又翻上来了,却很配合:“谁?”
梁远情毫无自知之明道:“当然是正义的隼啦!为了保护年幼的本王,它视死如归地从高空俯冲而下,把苍鹰冲成了一只吃水的胖鹈鹕,简直英勇!——哎,本王吉人自有天相啊。我流浪那几年太小,也只记得一点点了——说是流浪,其实我也就一直在流渡,可能是因为我至今没学会泅水吧……不然肯定能游出相思湖。”
“那湖以前就叫湖,忒大!号称陆上之海,一直没个定名儿。好像是从百年前才开始叫相思湖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但风景颇佳,很宜居。”
“喔。”
“后来我就回到汨都了,我二哥给我建了这个府邸,当时好多文官都上折子骂他,觉得我是我二哥的私生子呢。”
明韫冰懒懒道:“你既说住的少,无非云游多。”
“我喜欢满天下跑啊,老在一处待着我不舒服。”梁远情说,“苏子呈的叔父那时候总是去征战平乱,我就随军跟着,也见见世面。”
他说着,目光滑过明韫冰的右耳,又想起来一件事:“有一年冬天,我……”
明韫冰:“嗯?”
梁陈却没说话了。
有一年冬天,梁陈随大军去极北之境平乱,在白雪红梅之中遇见过一只纤细优美的鹤。那鹤通体洁白,唯脖颈上却有一片鲜艳的红羽,宛如一粒遗落雪中的红豆。
梁陈箭术了得,却在用无弦弓瞄准之际,心神一晃,只这一下失神,那鹤便留下一声清啼,杳然散入了大雪之中。
从那天起,他开始反复梦到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右耳下一枚红痣鲜明。心中也愈发空落落的。直到……
他太久没下文,明韫冰却有了点精神,起身时,手臂擦过那岸边的灌木,他顺手揪住一枝,若有所思了片刻,反手握住了梁陈放在他臂上的腕。
他侧过脸,被水浸湿的脸白纸黑字般鲜明:“梁远情。”
“这二十多年你心中无牵无挂,可活的痛快了?”他几乎是柔声地问。但那话音的柔波却像裹着蜜糖的毒刃,藏着很深的恶意,几乎见血封喉。
不知为何,这问题就像一刀捅进了心脏似的,令梁陈突然就喘不上气。
他无以话答,忍不住看向明韫冰的眼睛,忽而觉得恍惚,就像重逢了曾经刻在了心石上,突然被翻出来的真心遗忘。
可那扇门摇摇欲坠,到底没有轰然坍塌,于是我仍然只能隔岸相望,但隐隐绰绰的真心却汹涌,快要按耐不住了。
只等哪一日便倾翻,挣破一道千年筑就的垣墙。
“我……”
他这时再看明韫冰的眼睛,觉得就像还没有倾颓下去的疏荡,岸边飘着许多和光同尘。但一点就破,露出底下深千尺的阴霾与咄咄逼人的惊人恶毒。
叫人又怕又向往。
明韫冰对他形式化地笑了一下,转回头摆弄起那丛不开花的灌木。
这意思很明显——你不想回答就别回答了。就此揭过吧。
他指尖溢出一点鬼气,还没飘远,水声一响,梁陈又靠了过来。对他说话。
“我不痛快,”梁远情说,“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直到遇见你。”
明韫冰手心下的灌木忽然舒展抽长,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然后枝桠上长出了许多拇指大的小白花,掉进了温热的水里。
须臾,他说:“我有一问。”
“什么?”
他突然往后一靠,两个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水下肌理分明,几乎是瞬间梁陈脸色演了个大红袍,人从“爱在心头口难开”跳到了“呼之欲出”,爆红无比。
他手忙脚乱要把明韫冰推开:“你你你……怎么突然……”
明韫冰十分轻松地镇压了梁远情那大鸭子扑水般的手脚,掐住了梁陈的下巴,拉到眼前。
“离思的最深处,你再见我的第一眼,心里在想什么?”他问。
梁陈在浩劫般的感受中抓住了这句话,便顺着话音回想起当初。千冰雪落里,彡的万般阻挠之下,他第一眼看见巨剑里护佑着的恶灵真容时,他那时候想的是什么?
能想什么呢?你犹如我心上蒙鸿之秋。
哦……对了。是——
宁愿杀了我也不让我见的人……
一定是我命定之人。
这个念头一起,却不知为何带起了一股浓烈的悲怆,几乎让梁陈鼻尖发酸,险些落泪。
他的头忽然疼起来,头痛欲裂之际,不知何时,却被明韫冰接住,带出了水面。他给两人随手披了寝衣,便一同回到了卧房。
这夜是很静的,不管是起伏的心绪,还是动荡的记忆,时光终于在帐幔掩下的那一瞬间,收起了它的爪牙。
梁陈睡过去了,眉宇间仿佛还有痛苦。
明韫冰的手指拂过他的七窍,那七处便同他眉心的印记一起发起光来,接着光芒从囟门穴开始往下漫,却很奇怪,只停在了梁陈的胸口,心脏处却怎么也下不去了。
底下一片暗沉。
明韫冰手掌在梁陈的心脏处贴了一会儿,感受到那心跳。
他沉默地盯着梁陈的脸看了片刻,那眼神叫人毛骨悚然,好像恨不得把这身体敲骨吸髓似的。随即更深的东西翻上来,把他勉强收拾成了一个人样。
他俯身,收起獠牙,含住了梁陈的嘴唇,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
“上神,”他低声说,声音是阴沉的,“好玩儿吗?”
那光灭了。
作者有话说:
希望投点海星、评论、之类,留个戳。

翌日一大早,天才擦亮,梁陈就起来了。
虽然扬言要把扰人清梦的苏大学士打出去,但到底还是没有。梁陈自己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又坐在床边痴汉变态一样地看了明韫冰一会儿,才起身出去。
一出又蘸庭,恰好就跟打着哈欠拿着桃酥在啃的苏视碰上了。
两人一同往府门外走,车早就备好了。
梁陈昨晚头那么疼,起来却神清气爽,吸了一口晨曦,抢了苏子呈一块吃的:“那小姑娘呢?”
小姑娘乃人证阿芙。
苏大学士愤怒无果后,道:“阿芙在马车上,没撑住,又睡着了。”
梁陈:“噢。”
厨房一早把早膳放在了马车上,两人坐好,梁陈挑挑拣拣地吃了一点,想起来什么,当啷一声,在小桌上掷下一样东西——一只长命锁,锁里能看见一只小鬼影绰的脸。
苏视问道:“你没审啊?”
“哪有空?”梁陈说完,掀开帘子招手,府门的守卫连忙跑过来,还以为他有什么大事,梁远情嫌弃道,“哎,谁叫你了,把老周叫过来。”
老周乃王府厨子,刚起大早给这厮送完饭的。闻听王爷有吩咐,也如临大敌地跑过来,谁知道听到他说:“你去把你老舅接过来,赶紧的。”
周老舅乃汨都名厨,不过脾气忒差,且相当喜欢拿乔,一天只做菜一道。老周身为侄子也经常被老舅毒打,迷惑道:“我舅……那是私厨……接什么?怎么接啊?!”
再说这个点人家还在睡觉好不好?
梁陈十分嫌弃:“私什么私,大道为公,不懂事。——他架子大事儿多,那金子银子总要吧?本王穷的就剩下钱了,叫他开价,你跟沈二去,把他扛过来,快快快,一会儿人醒了。”
一众人万分不解:“???????”谁醒了?
徐晓晓哪有这个待遇,向来是喂糠;苏视更不用提,王爷每回都恨不能拿针把苏大学士的无底洞胃缝上。这回梁陈带的小姑娘也只有……阿芙?但那小姑娘不是在那趟马车上坐着吗?
还有谁???
对着一堆呆头鹅,梁陈终于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你们是没看见我院里多了个大活人吗?不懂就问杨伯去!要是晚上我回来发现你们把人给我饿瘦了我非得扣光你们的月钱不可!十九,走!”
马车啸了一声,走出了朱门小街。
车内,旁观他发疯的苏子呈:“…………………”
然后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把梁陈上下看了一遍。
梁陈:“看什么看。”
博览群书的苏学士意味深长道:“我刚刚看你,好像有点行动不便啊。”
“…………………………”梁陈狰狞地啃了一口香喷喷的豆沙包。
“你该不会是因为被那什么,才没空的吧。”伟大的苏学士作出了合理的推论。
“…………………………”梁陈用力地喝了一口软糯的鹌鹑绿豆粥。
苏视有理有据道:“鬼帝嘛,看着虽然有点冷冰冰的,但一对着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好比那冰下岩浆。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能……我能你大爷。
梁陈三下五除二把碗筷收好,擦干净嘴:“行了少胡说——至今我都没搞太懂他到底想干什么。不过我能确定的是,这只小鬼,肯定是他放出来的。”
当时在路上,他们提了一嘴顾平渊,没多久顾仇就不知道从哪旮瘩冒出来跟阿芙聊天——也只能是明韫冰了。
除非还有人能随时看到他们的行止。机率较小。
苏视摸下巴:“他放故太子出来干什么?”
明韫冰从第三阶天出来以后,直接就往万骨之墟去了——梁陈当时出十里城用无欺看见的那场景就是红颜村。
那之后他大概是遇见了什么情况,很有可能是遇见了时想容放出来的情仙地神。在圣女堂,阿芙仿佛认识大雪,又对气质颇凶的明韫冰能够放下戒备,在那种饱受惊吓的时候还能这样,只可能是因为明韫冰曾经救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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