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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鬼帝召鬼成化蛇以作恶,早不是什么秘密手段。想到这,梁陈双瞳一缩——
当时他大概是召出了顾仇!
后来梁陈看见梁落尘身上的鬼印,也是明韫冰用顾仇做的。一般鬼族很少会甘愿成为邪咒,但依附在凡人身上,不会那么容易消散。
尤其是梁落尘那么种跟冰瓷有过姻缘的,不清不正,又正当华年,最适合虚弱的鬼温养了。
“你看,”梁陈把手指一戳,仿佛就能伸进去似的,长命锁里安卧的顾仇就被他拨弄了一下。
他皮肤洁白无瑕,嘴唇苍白,乍一看也就是个营养不良、智商不高的孩子,倒一点都不像鬼。
苏视马上看出来了,蹙眉道:“他身上没伤,也不泛青……他是怎么死的?”
常鬼死后身上是会有伤痕的,毕竟医科圣手的业务还没有普及到鬼界。要想尊容好看点,以前还能去大悲宫求鬼帝缝缝脑子。现在寒蜮都破了大半,尊主也吊着最后一口气,又穷又弱,连颗草莓都要从别人手里讨……大家无依无靠,只好裸奔了。
鬼靠心污滋养、杀人活着,但如果一直不杀人的话,伤口反而会渐渐痊愈。
不过这个操作难度还是太高了,毕竟古往今来也没几只缺心眼的鬼,被人害死了还甘之如饴地一心向善。
他的躯壳已经是被顾平渊占去了,可要成为能被明韫冰召出来的类凶煞,要么是相当凄惨,要么是相当能苟。
顾仇长不大,身躯还是小孩模样,心智也仿佛不全,但确实很喜欢笑,也很招人喜欢,不可能是那种藏头露尾、阴狠狡诈的老油条。
那只能是第一种情况了。
那又回到了苏视那个问题——他是怎么死的?
梁陈忍不住心底发凉,想道:“这个,怕是要问我二哥了。”
帝王心事,如何能猜?败者怕是只能食尘。
二十一年前新朝才立,太祖也是如此对逆党赶尽杀绝。彼时梁陈尚且年幼,正对生死还没有什么概念,以为它们只存在于村野闲话里,但当事实血淋淋地放在面前时,他却很难无所谓。
只是对二哥梁晏,梁陈理智上明白一切,情感上还是很抗拒把他跟这种事联系在一起。
苏视也不是什么小孩,梁陈一默,他也马上想通了其中关节,一时两人都没说话。
影卫直属于皇帝,若是提早找到了顾仇,当然没必要向他们汇报。说不说,帝王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良久,却是顾仇笑了一声,把两人的思绪重新牵回来。
梁陈摸了摸他的脑袋,却冷不防被扎了一下。
他缩回手,定睛一看,发现这小鬼脑门上有一截枯逢削成的簋针。
梁陈心里一动,虽然这么想很扯淡——但明韫冰是不是想让顾仇拿回他的身体?只要顾平渊死了,顾仇又向他祷愿的话,这事儿并不是不可能。
“这里好漂亮啊!”顾仇傻了吧唧喊了一声,不顾跑出来被阳光扫到的那一刻,魂魄都淡了几分。
苏视叹了口气,把他按回长命锁:“你还是睡吧,小友。”
顾仇异常听话地躺了回去,抓了抓苏视的手指,好像一个握手的动作。
“顾平渊跟贾仁都送宫里去了?”须臾,梁陈问。
贾仁正是那觊觎小姑娘的死太监,好险没被梁陈一重剑拍断肋骨。随行养养废废,一早秘密地拖进宫去了。
要是审了一夜,可能什么都倒出来了。
苏视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个。宫里审人是什么样的你肯定知道,徐国师一手操办的水牢,狠得令人咋舌。那么个翩翩君子式的人物,倒能做出这样的酷刑来。”
梁陈把长命锁,先收了起来。
“夜里就传来消息,”苏视面色凝重,却低声说,“贾仁已经去了。”
梁陈眼皮一跳:“梁斐……”
“别提三殿下了,他称病不出许久,本来夜里宫中请他进去。谁知道大太监亲眼看见他蓬头垢面地爬在地上跟狗抢吃的……陛下派了个太医,也就揭过了。”苏视表情有点不忍直视。
梁陈抽了抽嘴角,袖中那刻着梁斐徽纹的玉佩也似乎重了起来。
他瞅着愈发亮堂的天色,道:“我二哥是最不喜欢这些明争暗斗的。立长不立幼,就是为了堵他们的口。太子殿下虽然样貌稍不如人,但才情、秉性、胸襟都是没的说的,偏偏底下的人心眼子多,争来弄去,忒不嫌累。”
苏视叹道:“江山易改,何苦来哉。”
梁陈赞同地顿了顿,又问:“梁潮呢?”
“落尘一直没回府,跟圣上谈了一刻钟后,不知说了什么,竟惹得龙颜大怒,罚在勤政殿外跪了一夜,他一早又自请去戍边。”
“………………”戍边,真有想法。
梁陈摇头道:“现如今天下太平,戍哪门子边?就是受了情伤,也不能一蹶不振啊。”
“我觉得这事儿没完。”苏视没接这句闲话,少有地面色凝重,“——今早我眼皮子一个劲儿地跳。虽说顾平渊跟顾仇都被抓回来了,前朝的人大概是起不了什么波澜了,但总还是觉得不安。”
“怎么你突然说起这种话了?吃少了?”
“我们在凉珂的事,为什么汨都这边知道的那么快?这事儿蹊跷。时想容同时跟前朝、汨都勾结,那阵法虽然被毁了,但地神真的就那么几个吗?你还记得吗?那白骨精在红颜告诉过你,这种造化炼制出来的地神可以杀人、夺魂、欺世盗名、苟且偷生。”苏视停了片刻,“前头几样无非是寻常坏事,这苟且偷生,换个说辞的话……”
梁陈一点就通:“你是说……长生?”
苏视点头。
“那么时想容背后可能还有人——”梁陈说到这,下意识一停。
苏视:“怎么了?”
“你听过明韫冰管时想容叫赝品吧?”苏视点头,听梁陈若有所思道:“那么这件事说不通。”
因为按照明韫冰那种脾气,不可能会让自己处于他人掌控之中。时想容既然经神明复刻了鬼帝的性情,自然是一样秉性,绝对无法接受自己只是一枚棋子。
除非……她本人也不知道。
她是无知无觉地就做了别人的垫脚石——按梁落尘的叙述,他当时落难是因为身中盲毒,被追杀。梁落尘云游四方,武艺高强,等闲的暗卫是无法将他逼至那种地步的。
何况他在凉珂失忆几月,何至于当地的衙门一字不说,也没有任何影卫找去?
梁落尘被追杀的时候,反手扔把沙子能砸中十个梁斐的人。这事儿必定跟他关系匪浅,但梁斐怎么可能知道凉珂有块遗世的冰瓷守在那里,还肩负着一张巨大的开天法阵?
时想容又从而得知造化之法?那明明是芈族秘术。
这里面少了一环。
“还有一件事,我叔父被削爵了。”这时,苏视打断了思绪。
梁陈应言蹙眉。
车马摇晃着,苏视的侧脸被清晨的光一洒,有些朦胧起来,像蒙尘的玉。
他说:“跟着先帝开疆拓土的老臣们,死的死贬的贬,如今就剩我苏家一脉了。到底显眼。”
渐渐吆喝声起的市井声里,这言语混杂不清,但一个个字又都入了耳:“想来战功再赫,也逃不过一个兔死狗烹。……我双亲游江南时覆舟而去,好歹给我换了一条命,如今我一心为国,只怕天不信。”
这都是推心置腹的话,不是至交必然不出口的,何况梁陈又是皇叔,与皇帝是至亲。
“你也不必太多心,”梁陈道,“也许圣上体谅苏伯伯年老了,让他少操劳些呢。我多劝劝就是了。二哥这些年脾气和缓多了,众人嘴里都治得清明,不至于容不下一个有功之臣。”
苏视点头:“幸而还未贬出京去,还可探望一二。”
他抚心道:“我叔父做的叫花鸡最食髓知味了,我还没吃够呢。”
“得了吧,这么大一人了还欺负老人,读的什么书。”梁陈嗤了一句,又补充道,“不过回头千万记得给我带一点。”
苏大学士抄起荔三百给了梁陈一拳:“去你的吧。”
走了这大半路,终于入了宫,两人自然而然地转了话题,说了些有的没的。转道时,似乎隐约瞥见国师府的车驾。又行一段,忽然梁陈眉心一热,原来是无欺把明韫冰的状态送了过来——刚醒。
此人元气还没恢复,呼吸弱弱的。
他实在想不通,遂开口:“所以除了美色,明韫冰到底还想从我这拿什么?我是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话。”
“你自己都不像个人,还好意思怀疑这个。”苏视吐槽。
还美色,以为自己是花魁吗?
“啧,神陨之后就没有神鬼了,这是史书上的定论。但现实肯定不是这样,譬如你觉得夤夜无光,清水无尘,其实哪是这样?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的事,这是天规地律,也就是‘道’。换言之,人族非得有那么几个天赋异禀的,要么跟神有关系,要么跟鬼有关系,我就是前面那个。”
梁陈胡说八道起来:“说不定我也是什么大局的一环,俗称炖汤的食材,而明韫冰就想把我扒皮切块,一口喝了。”
反正他本人也说过这种话。
苏视嗑个坚果,翻个白眼。
“我们能不能把人的心思想的单纯一点呢?”苏大学士又摇起了荔三百,“譬如那位鬼帝大人其实只想跟你在一起,没别的。”
梁陈心念一动,又马上觉得荒谬。
他心里至今都还芥蒂着什么勾陈什么降真,跟明韫冰见面到现在统共也不过一月,凭什么能笃定这一点?
虽然明韫冰任亲就亲,想抱也能抱,但到底梁陈没从他嘴里得到句准话。还不知道他到底把自己当什么,是刚好顺眼的玩物还是……暂时替代的慰籍。
再说了,万事万物团团相扣的九连环,不是用金子打的,就是用权利打的。
情之一字,当锦上添花的装饰还勉强够格,但真的能够左右你的选择吗。
不等梁陈理出个一二三四,苏视又想起来什么:“——你之前不是说你中毒了吗?那什么血奴契。”
“嗯,是啊。”
苏视诧异道:“我怎么看你还挺活蹦乱跳的?”
岂止是活蹦乱跳,梁陈的状态好的就像只刚解完情热的头狼,可以草原上狂奔十圈,嗷嗷地把羊群片成山拖回去投喂妻小。
没准明韫冰又诓他。概率很大。
梁陈摸了摸眉心,一句话还没说出口,马车已经停了。
侍卫长十九道:“王爷,苏大人,到了。”

除了他的亲王府,就是皇宫了。
他这个性子皇帝收不住,大将军也收不住,天南海北地游,回来有时夜话太晚,就直接在知遇洲住下——那地儿离皇帝的寝殿也不远。
别的皇亲国戚入宫要么诚惶诚恐,要么视死如归,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个,就梁远情如同乳燕投林,见人就笑,一路春风十里地打招呼过去,太监宫女都被他传染了一溜的笑容,笑开了两圈,顿觉今天的太阳格外圆。
一路到了勤政殿外,大太监祝恩提着拂尘迎过来,外头的守卫循例上来搜身。
梁陈没说话,但满脸笑吟吟的,他那脸本就生得温润如玉,笑起来就跟春风里喝了一口青梅酒似的,甜而不腻,青春气十足。
奉亲王大人,就是一句活的“伸手不打笑脸人”。
宫里宫外他都风姿无两,比起梁落尘的心思单纯,他的温和里更多了点机锋,但不叫人讨厌。祝恩也就笑起来:“王爷,苏大人,圣上可等了好一会儿呢。”
苏视正想说点谢主隆恩的官话,梁陈已经说:“哎,不好意思,本王昨晚累着了,不然还能起早一点儿。”
苏视看着这厮的目光露出几分震惊:“…………”
你已经丧心病狂到要向皇宫展示你的鬼相好了吗?!
祝恩笑道:“王爷佳人在侧,圣上也正想垂询呢,快请进吧。”
苏视不动声色地皱眉。
这个佳人说的应该不是明韫冰——他昨晚进了府才恢复人身,更不可能是阿芙,她才十岁出头。
那是谁?
梁陈笑眯眯地点头:“劳烦公公,安排阿芙去偏殿休息,其余的,待诏吧。”
他给了苏视一个眼神,率先迈过了那极高的门槛。
苏视跟姓梁的认识都有十几年了,默契并不是随口说说的,虽然看不懂梁陈“你他令堂的给我留口鸡胸脯行吗”的眼神,但能精准区分他“见机行事”跟“闭嘴别吠”之间的细微不同。
眼下这个眼神,就是后者。
养心殿里头点着龙涎香,贡香挑的是最好的,不浓不淡,提神醒脑。这殿的地砖分外光滑,似乎被许多双不同的眼睛曾经凝视过,看得春温尽失。
苏视每回到这儿,心中就如同装进了一杆秤,一头放着他的真心,另一头则是帝王的言语。
这杆秤叫做黎民。
皇帝坐在桌后,奏折工工整整地摞成小山,放在他手边。
他是个长得十分亲切的白胖子,好像一颗大号的花生,如若不是身居高位,大概梁晏会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一边发馍馍一边吃馍馍,前面沸着一锅的调皮孩子,哇啦哇啦叫。
梁晏登基后,改年号为太和,寓意天下和平。
梁陈与苏视一前一后地行了觐见礼。
梁晏笑起来:“起来吧。你们久在外奔波,也辛苦了。”
“赐座。”
有小太监上来茶与水果,梁陈闻了一口就放下了,苏视则捧在手里。
梁晏看了眼周围,左右便纷纷退出了,殿中只剩三人。梁陈随手择了颗葡萄,在手里还没剥下一圈,苏视便起身跪下了,作揖道:“圣上,此次巡按各地,书表里已将各事说明。恐词不达意,臣再奏凉珂一事。”
梁晏写罢了什么,将手里的朱批笔放下,“嗯”了一声。
“凉珂有一邪物,乃上古遗留下来的一块冰瓷,知晓多种秘法。冰瓷为一美人貌,当地尊为圣女,圣女名为时想容。前朝余孽顾平渊因受邪咒反噬,肉身腐朽,与时想容相勾结,在各地搜罗无业游民,成狂风帮,他们借冰瓷杀无辜之人,尸身运回凉珂以开启邪阵召活。又将惨死之人的鬼丹收于玉器之中,用于时想容炼制地神后祷愿。”
听到地神等字眼,梁晏表情微变,而后道:“所谓偶人,就是时想容的眼线罢。”
梁陈插嘴道:“正是。”
苏视继续说:“邪阵召活需要一万尸身,剥离魂魄以成鬼兵,短期内可以一举冲破京关,此顾平渊之目的。顾平渊原先要借顾仇的身体堕落为鬼,以号令鬼兵,谁知道召活到一半时,王爷冲入阵中扰乱阵心,邪阵溃败,圣女碎裂,顾平渊也人不人鬼不鬼了。”
皇帝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地磕着,那亲切的笑脸更像是一幅画,过了一会儿,他道:“爱卿说的,倒与那逆贼的供词一致。”
苏视头更低了一些。
“远情,劳累你了。”梁晏又偏头笑道。
梁陈大言不惭地说:“圣上言重了,为吾皇赴汤蹈火,小的在所不惜!”
梁晏龙心大悦,汤圆泡水似的,整张脸圆了一圈,笑了片刻,才说:“徐国师昨夜代朕审过了,那两个逆贼,有一个倒刚烈,还未怎么审,就自戕了。想是忠心,朕也许他回了旧址。”
他说的是三皇子梁斐的亲信贾仁,然而那分明跟顾平渊不是一伙的。
难怪刚才梁陈叫他别说话。
苏视道:“陛下圣明。”
梁晏年过五十,最厌恶的就是手足相残,也因为一些流言蜚语,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提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这其中第一忌讳的,其实是梁落尘。
因为杀兄后,唯独留了个代亲王,许多人猜测这个沧海遗珠,可能是属绿意盎然的。
而就算是梁陈,也不好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梁陈他现在对自己都开始产生怀疑了。哪还能有心去打探别人,何况还是这种老虎嘴上拔毛的事。
这时,梁陈道:“皇兄,有一事臣弟不得不说。”
“说吧。”
梁陈把那长命锁送上,里头顾仇安然枕眠的模样令梁晏微微一惊。
“这是……”
“陛下,先前臣说,顾平渊因为施咒而躯体萎缩,所以他换用了顾仇的身体。顾仇身体被占,但不知为何,魂魄却未散。”苏视道。
他额头触地,声音铿锵:“微臣与王爷奉旨暗中追查前朝太子的踪迹,但谁知顾仇早已丧命,化为了孤魂野鬼。微臣失职,无法复命,请陛下责罚!”
梁陈就站在书案旁,能清晰地看见皇帝脸上的每一寸表情变化。
梁晏眼中沉浮几度,脸上纹丝不动的笑意就像一张画皮,无论如何揭不下来。他的视线从小小的顾仇身上一掠而过,落到了地上大臣绷紧的脊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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