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视非常想把他的狗头按进河里醒醒酒,笑的狰狞:“呵呵,久仰!”
他想起凤凰说的——
“不能直接抓住一个人把他带过去,否则花会直接开败。只能间接地促成因果,但控制住自己的冲动,在他们擦肩而过时定住那一刻重合重合重合——真是太难了!”
“可不是太难了!”苏视喃喃,“相见时难别亦难,不过我就不信了——”
苏大学士可没那么脸皮好掉,想完就开始对着河面狂吼:“明韫冰!!明韫冰!!明韫冰——!!”
画面之美,就跟突发狂犬症似的。
梁陈吓了一跳,但那个名字莫名令他非常不舒服,一听之下心脏都开始发悸。
享誉京城的苏大人原来病的不轻,吼完就面色扭曲地抬腿走了,连句歉也不抱。
不过他喊的到底是什么?精神病?
听不懂。
人潮一挤,失了散的梁陈便没了头绪。随波逐流地逛,听那些乒乒乓乓的热闹调子争奇斗艳,为了凤凰?他还是稀奇,凤凰又不可能是他的。
许久许久,擂台打完了,没有人得彩,只剩下对岸的两道长歌,在相互相应地唱和。
谁家小儿女,如此忆长安?
梁陈眼角一凉,这十月末,汩都竟然下起了碎雪。
“不为四时雨,徒于道路成泥柤。……不为醴泉与甘露,使名异瑞世俗夸。”
忽然一首诗闯入心中:“我愿天子回造化,藏之韫椟玩之生光华。”
——明韫冰?
这几个字就像天生不能合在一起念,一念就令人心口发痛。梁陈却有些控制不住地在心中缓慢地重复了几遍,按着心口往桥头走。
大片的柳枝在渺影里像恶鬼伸出爪牙。凡世的喧杂,大戏的是非,人间的烟火,齐齐被一举拖下。
梁陈一步而一步地走上拱桥。
对岸显得太过孤寂,因为灯火和缘分都在这一侧,连河上的灯都被吹到了很远的地方。这是他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世人面前。就因为一个荒谬的预言。
对了,是谁对我下的那个判决?
不太记得了。
摇曳的歌。悠扬如水的调。
此岸唱着——
“我为刻舟子——君为水中剑,我愚信不移,长流却相欺——”
天地轻摇着,灯火开始阑珊,数道闪电劈开薄如蝉翼的遮蔽,开始露出了前世的疮痍。
相约,与谁相约?
“江水不为绝,我心不为卷——”
迷离的水云在记忆里崩坼,神宫轰然落下,拆成千万片写满离思的碎影。每一片都兜转在天空,在河面解开一道谜题。
涟漪,涟漪。
“淹留更易变,此心难作迁——”
“如果我们也有下次……下次,就让我来靠近你吧。”脑海响起不绝的盲音——这是我?
我在对谁说话?
“悠世如尘烟,烦尔汝深念——”
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了桥头,在寂寞阔远的河面上,飞鸿踏雪般惊心。
那梦中求祷的影子,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正在灯火阑珊处?
不会吧。
不会的吧!
“一念一相思,一念已千年——”
不知何处凤鸣一声,那一刻夜风吹开绵延的杨柳,桥头的侧影也就终于抬起头来——
那一瞬间杨柳岸,晓风残月画了圆,水漪凝伫,院里秋千沉沉半止,惟有金风玉露徐徐摇曳,于是万千飞絮飘飏而起,夜风里叠唱起一曲重章的歌:
“千年犹朝夕,迟迟不肯逝——”
相和曲辞唱至终途,收了个缠绵的尾——
“依然梦魂记,还我赤子心!”
多少错过的锁匙在那刻扣合,多少遗落的落寞在那刻填满,多少命运的缺憾在那刻偿还!
多重的心锁初开了第一道——凤鸣蕴起万千欣喜!
那一刻夜雪和畅。水如银。
踏着这最后的煞尾,他终于看见了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仿佛又听见那时的回答。
“好。”那时你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