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时想容手艺不精,编了一个花篮子,可惜像被风吹得“鬓发蓬舥”的难民脑袋,花叶散开,但没准还能戴,她琢磨了片刻,走到一边的灌木丛里准备再找点山花当装饰。
凉珂的灌木里缠满了荆棘,毒不毒另说,反正是很痛的。——也许是随千年以前在此地出生那厉鬼的性格,反正等闲人不进去。
里头各种虫雀自得其乐,时想容进来也不逃,她皮肤被刮出很浅的白印,出手如风地把花花草草一股脑抓了,很不挑——只要不花红柳绿的就行。
这种盲抓之下,几只很小的黄羽蜂鸟也被当花采了,戳在大堆青叶里,茫然地“啾啾啾”,脑门上又飘下几朵小白花。
时想容当了半个时辰的“采花大盗”,转过一个弯时,冷不防被绊倒了。
那“摇摇欲坠”的篮子顿时欢快地散架了,把花花草草鸟鸟雀雀飞了个满天,时想容四平八稳了几百年,头一回摔成个螃蟹,满脸仇恨地爬起来准备把绊倒她的东西剁碎,却突然一顿。
这个不能剁。
这是个人。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几章都是石头记。
还有我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以前的(注)有没有都ps上,不管啦抽空再补吧。

第46章 七惦 命若石火
和梁落尘的初遇,后来回想起,并没有多少天崩地裂,和夜梦惊回的宿命感。
想来宿命就是寻常事吧。
寻常到像阳光与水,从指尖轻易地漏开,又随时抓起。只要缺少一点,就会感到窒息。
灌木丛里,假石头把真石头绊倒了,无知无觉中又被赏了一身的芬芳。当时碎叶群花,暖阳如絮,连梁落尘血迹斑斑的衣服与泛青的脸色都显得格外干净。
时想容爬起来后,审视此落难美男片刻,第一反应并不是把他拉回去,而是思考把他变成石头的可行性。
——当时她那分身术还不熟练,破庙里的石像时常会自动消失,让前来礼拜的凉珂人好是失望。时想容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乐于当块石头,但很少的时候,还是想到处走走的。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替身,拿凡人做最好了,男人身量高,点瓷后可以磨掉,更好了。
这个男人看起来命不久矣,点瓷更省力,越发好了。
美色,那是什么,不能吃吧。
时想容想完,就打定主意,那只素白的毒手就十分阴险地落到梁落尘的颈部,准备当场把他的颈骨拧断。
谁知道还没碰到,梁落尘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一偏头,脸蹭在了她的手心。人的身躯即使是中了毒,也比石头要温暖得多,一碰上来,时想容就跟被热水烫了一下似的,猛地缩回那“毒手”。
梁落尘有了点儿意识,朦朦胧胧间只看见一个人的虚影,手一拉,就扯住了时想容的裙角,瞬间她全身上下就炸起来,好像梁落尘攥的那玩意儿是根隐形了许久的尾巴似的。
她严肃地一扯,没扯动,梁落尘命中八成缺心眼,那手一巴掌又顺势一捞,覆住了时想容的手。她整个人都一哆嗦。
他刚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心里七拼八凑,凑出了一个跟情况八竿子打不着的结论:“大哥……救我……日后……必有重谢……”
时想容:“………………”
这大哥不能白当。她面无表情地看了梁落尘一会儿,打了个响指,地上的浮土就钻破草根扑出来,成了只蠢头蠢脑的白鹿,把梁落尘驮在背上,带了出去。
这时的天色就像一枝含苞的梢头豆蔻,春风一来,也许就要蔓开一片酡红了。
三月摇啊摇,恍惚过几秋。
梁落尘后来有意识时,已经身在一间小木屋里了。
这屋子坐落在梯田东坡,是农人有时干活太晚,不归的暂居之地。不带院子,整个屋子站四个人刚好,两个人张开手就费劲,十分逼仄。
不过里面有多窄,出门看见的风景就有多宽。
自打梁落尘被时想容安在里面,农人也都不住了,爬都要爬回去。大家都知道他是被“圣女”垂怜的,时不时还来问个话,带口吃的,拿他当珍稀动物投喂。
梁落尘最初并不知道是谁救的他,无他,时想容把他丢木屋里自己就走了,自以为是个十分仗义的“大哥”。他奄奄一息,行将毒发身亡时,被一个农夫发现,大惊失色地背到了山顶破庙里,时想容一个瞌睡醒来,就看见善良的大哥背着梁落尘,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圣女大人,求你救救这小伙子吧!我家闺女还差个夫婿,我看他就挺不错的!”
时想容:“…………………”
忽然想起这位大哥闺女足有二百斤,梁落尘这身板怕是不能吃得消。
她下了张揭子,让大哥:“自去阴凉之处。”俗话说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便终于大发慈悲地打算给梁落尘解毒。
时想容很快发现那种毒是属于芈族的,很难解。好在她当过大神的跟班,恰巧就知道怎么解,凉珂此地也有解毒所用的药草,不由得感叹梁落尘命大。
且命巧。
这种毒是用药浴配口服丸解的,十日一次,需要泡足半年,前几次会格外痛苦。时想容捣好第一剂药给梁落尘放下去,发现他身上还有刀伤——皮肉伤倒是好疗愈,念力最适合疗伤了,便顺手给梁落尘抹掉了。
梁落尘就是这时候,在药浴里睁开眼睛的。
他中的就是盲毒,视线却不是全然抓瞎,而是能看见点影影绰绰的轮廓。这一看,就看见了一个白裙女子忙前忙后地为他擦肩抹背……
那手不知道有没有碰到他,但一片温柔的“水”从她指尖漏下来,浇过的地方痛楚全都冲没了。
梁落尘好险没发出一声良家妇女的惨叫,在大白天的悠悠春风里,时想容无意间一偏头,发现他整个人开成了一朵盛开的醉玫。
她还以为毒发了,心想降真能那么不靠谱吗?……其实还真不一定……又想,要是没气了干脆做成她的“守将”算了,一边一个,还挺美观。便伸手去碰梁落尘的颈部大动脉,还没碰到,就被他抓住了。
时想容顿时浑身一颤。
“姑……姑……姑娘……”梁落尘返祖似的,喉咙里可能安了只鹦鹉,好不容易想起来人话怎么说,头冒蒸汽道,“不劳烦你……垂侍愚俗……可否另寻一人前来相助?”
这位“愚俗”窘迫得太明显,时想容知道他看不见,兀自平复了一下,反而冷静下来了。
她心想:“正好。”
便甩开了梁落尘的手,取了那丸药来,道:“你身中剧毒,恰巧我知如何解毒,此地又有天然药材。又有人向我祈愿,算你一个缘分,所以出手一助。此毒剧烈,需药浴半年方好,配‘知归’这丸药服,喏。”
梁落尘睁着一双“聊胜于无”的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张嘴。”
梁落尘还没说话,一只手就冷不丁把那药塞了进来,苦的差点把他送回娘胎,好在代亲王殿下从小吃苦吃到大,硬是把它含住了,像吞了二十斤浓缩的苦瓜汁。估计脸色很逗,把喂药的人看乐了,于是他听到一声轻笑。
不知道为什么,这笑声令他更窘了,而且马上想起来自己一丝不挂,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十八世轮回的流氓,简直是不知礼数中的不知礼数,道德太败坏了。
他被苦的咳嗽起来:“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形容狼狈,唐突姑娘了,还望恕罪。”
时想容的名字来自降真的心念一动,刻在她最浅层意识里的——器物都这样。她自己不是很喜欢这名字,然而也无所谓,说:“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梁落尘追逐着她的背影,无端被这话里的苍凉冰了一下。
什么叫“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你又不是一块石头。
她走到一边拿什么东西,门口却哗啦一声,走进来两个人,是对扛着什么的夫妻。似乎还挺相熟,女的那个嗓门很大地问:“哇,醒啦!真俊呐!”
“嗯,”时想容把什么东西递过去,白花花的,“您看这衣服,适合他吗?”
另一个男的爆雷似的说:“嚯!姑娘,这可不兴给大老爷们穿啊!这不是你的衣服吗!”
女的附和:“是啊!”
时想容把那套衣裙抖落下来:“这不是挺宽松的么。”
梁落尘:“…………………………”
“他一穿那肩不就裂了吗?到时候成花魁了,难看不说,还毁衣服!不如去成衣店给他裁一身哪!”这两人八成一生下来就没学会过“静”这个字,一惊一乍的,宛如喇叭花成精,梁落尘被震的耳朵疼,这会儿才开始把他们说什么给听进去。
时想容冷冷清清地市侩道:“没钱。”
梁落尘:“…………………………”
“那就别穿啦!”女的说着就扑上来,好像要从黑乎乎的药汤里把梁落尘夹出来一口吞了,吓得他一激灵,“哟哟哟,这么俊,藏着捂着多可惜呀!咱城里那几个俊俏的大小伙子都是编个草裙就出门啦,没关系的!咱们又不是中原那地儿,非得裹得严严实实,大方露出来造福一下俺们的双眼嘛……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被男的一把薅回去:“你当老子不在啊!!”
时想容随口说:“也是……”还没“是”完,就看见梁落尘一脸受惊的表情,顿时颇感有趣。
她这一看,那对夫妻就见一想十,自以为抓到了圣女大人的小辫子,嘿嘿嘿道:“姑娘,要是办酒,我给你随只五斤重的松花鸡。”
时想容好奇道:“什么酒?我不喝酒的。”
梁落尘一骨碌扑出朵药香扑鼻的水花,双手捂住太阳穴痛苦道:“我头疼……”
时想容甩甩手送客了,把裙子往边上一扔,走过去,掌心蹿出两缕细线,轻轻渗进了梁落尘的太阳穴,他那托辞里的头疼还真的就随着这光的照拂,渐渐消失了。
毕竟是别人诚心诚意求了近百年的祈愿之力,哪怕只能用一分,治个头痛也是牛刀小试了。
梁落尘仰头看着她,时想容坐在一边的木床上,正在对梁落尘换下来的衣服用她很烦的清洗术,表情还是那么无欲无求,但明显有点超脱世外的悲壮。
你是什么样子?梁落尘不禁想知道。
他问出口的却是:“他们常来么?”
“你住的是他们的地方。”
“那你住哪儿?”
“我不需要住,我有一个站的地方就行了。”
“为什么他们让你住……站这儿?”
“我帮过他们一点忙,哦,我不是人。”
“我不是人”在民间其实不是一句自己骂自己的话,因为神陨时期以后,神明的魂元乱坠大地,很多奇人异士沾了魂元出生,有时候也会有些不同寻常的能力,梁落尘他皇叔就是,可以御光化兵器。
各地各人都不同,时常有人靠这个谋生,劫贫济富,当游医当游侠,都有。这些人跟普通人“和而不同”,经常会觉得自己“不是人”,但一般是自得,而非自贬。
梁落尘觉得时想容可能也是这种情况,她的语气平平整整,倒听不出来是优越还是卑微。
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好要不要坦诚自己的身份,过了一会儿,药浴的时间却到了——计时的冰瓷钟“嘣”的一声碎了。
再泡下去可是会适得其反的。
时想容压根没想过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话——当然也没人教她一下,一把就把梁落尘给薅出来了,给他拿裙子当布巾胡乱一擦,裹了件里衣就扔床上了。
梁落尘红成了一只灯笼,哆哆嗦嗦中感觉自己的手成精了,七拽八捞的,有点跟发条上坏了的木偶人似的……反正时想容把浴桶收拾完一回头,就看见他把外袍穿成了肚兜。
“……………………”时想容不禁疑惑起来,“……阁下贵庚?”
“二十五……”
不是很像啊,她说:“真没有谎报二十岁?”
“……………………”
不是瞎了眼睛么,怎么还跟脑子也受损了似的。人类还真是柔弱可欺。
时想容三下五除二把“五岁”的梁落尘那围兜扒拉下来,给他一裹,说道:“凉珂此地,养伤颇为适宜,大致养个半年,你这眼盲就能好了——到时候再走——哦,走之前记得去城西李二叔家把人娶了。”
梁落尘不知道听成了什么意思,结巴道:“提、提亲……没有三聘九礼,似乎不太庄重。”
“什么礼?”时想容没听懂,“不过李二叔家的那小姑娘,一直想要一头整猪做聘,你买的起么?买得起就无妨。”
她又退开一点,借着天光打量梁落尘这张脸,心说,没准直接人过去一张嘴就行了,这脸长得相当有亲和力。
梁落尘的脸那简直就是春沁水,冬晴雪,谁看谁喜欢。高皇帝梁昭最为人诟病的是一身枭雄悍匪的气质,梁落尘遗传了他的俊美五官,却没有一点儿凶神恶煞,中和了一把梁晏的温柔,又有点先皇后的甜美。总之看起来,跟谁也有点儿像,又读书读出了书卷气,云游游出了飒沓的侠气,宛如苏视笔下那把青竹,风神骨皆秀。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姑娘是要他去跟别人提亲,那雀跃了半天的心总算是慢慢平复下来了。
时想容把他裹完,就要走了,忽然想起来凡人好像是要吃东西的,回头问:“你想吃什么?晚上我给你带。”又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包不知道谁送的地瓜干,审视片刻,总觉得还能吃,就拿这招待尊贵的亲王殿下了。
梁落尘毒还有大半沉着,脑子还是昏的,一把抓住时想容的手腕。
他那一瞬间完全是下意识的,抓完之后自己也没明白为什么,时想容却恍然大悟,从嘴里吐出一颗冰凉冰凉的珠子,半个指腹大,圆溜溜的,丢他怀里。
“此地荒郊野岭,也许有虫狼出没,此物可护持你。”
“想吃什么?清汤面?糖葫芦?芙蓉酥?……辣椒?”
梁落尘一点儿都不饿,一双无神的眼睛装着时想容的脸,却有种意外的清亮,时想容心神略有一震,好像他真能看见自己似的。
“你……为什么不问我的名字?”

梁潮,梁落尘。
时想容不懂得这个名字代表什么,彼时也不曾想过任何勾心斗角的龃龉之事,她只是将药铺先生包给她的药收好。
踏上那一段晚霞。
莫名其妙的,她使用分身术越来越熟练,把石像丢在破庙里,自己真身则到小木屋去,反正那边有人说话,她照样能听见。
有一晚时想容逗留的太久,居然在盏盏昏星里第一次尝到了“累”的滋味,便支着下巴,在那小桌边睡了过去。
早起时,她安然地睡在小床上,盖着薄被,梁落尘这个嘴唇发白的搬了个矮凳子靠在床头,跟寒蜮前头那棵阴阳树似的,不分日月地守着八十一道鬼门关。
时想容这辈子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休息”,呆了很久,直到梁落尘醒来,轻轻地喊她:“阿时姑娘。”
她才如梦初醒。
梁落尘的毒清了三次,终于能够起身了——虽然也走不了多远,他在那木屋暂住下来,把自己随身的钱买了些家当。
他发现凉珂城里的人对这“姑娘”的态度近似一个相熟又不太熟的朋友,他们多来送礼感谢,闲话几句,但从不提出要留下来吃饭,或者请到家中去之类的话。
时想容一天来三次,没要梁落尘给她的“酬谢”。
那是白花花的银子,然而对一块石头来说,再给她一块石头,又有什么用?何况那玩意儿还没她本人莹润漂亮。
梁落尘一开始以为时想容只来三次,来去匆匆,但有一次他撑着拐杖走到屋外散步,差点被迎面两只水牛掀成一面旗子,却有白光飞出把牛一轰,直接歪进田里变成了两只泥牛丸子。
他回头一看,就发现一棵树下,有一片白影。朦朦胧胧的,像雾。
这人宁愿一个人坐这边也不去看看他……
时想容的蟪蛄军队排到第三排,就被梁落尘踩了个灰飞烟灭。
她面无表情地抬头,梁落尘却笑眯眯地问:“今天没人找你,天气也好,不如带我进城看看?”
时想容百思不得其解:“你不是‘王爷殿下’么?汨都是十八朝皇都,凉珂给它泡脚都嫌埋汰吧,有什么好逛的。”
而且你根本看不见啊!
“我从来没到过凉珂,听说此地风俗跟中原不一样,从前是万骨之墟,还孕生过恶鬼,难免好奇啊。”梁落尘委婉地说,“还有,你给我带的吃食有点太‘一以贯之’了,我想拓个喉舌。”
“……………………”人类不仅柔弱可欺,还特别事儿多!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