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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也就是这时候,门口窸窸窣窣的,拨开侍卫走进来一个人。
梁远情认出了画中人,惊得精神一震,回头一转,那就好像迎面稀里哗啦吹了个东西南北风,人都凌乱了。
这还能产出实物的?时想容连这个都会?为什么不惠泽一下广大人民百姓?那不比杀人放血更蛊惑人心吗?
梁落尘不明所以地笑出了一个大写的温文尔雅,就像一把拂面春风,眉梢弯出了一片暖阳,跟那画卷上栩栩如生的丹青分毫不差地重叠起来。
“——皇叔。”
然后他一眼就看见了那边“厉鬼情深”的一幕,联系到方才错过的人影,顿时那眼神就直勾勾地勾在了明韫冰的侧脸上。
梁陈当即就跟一只踩了尾巴的鸡似的,嗖的蹿过去,毅然把这破勾子拆了个几万片,把明韫冰挡的一根头发都看不见,才问:“你……怎么在这儿?”
问完马上想起来——之前那消息说梁落尘在凉珂寻人,联系到那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寻的八成就是时想容!
还有那把剑,他说怎么那么眼熟呢!那不是梁落尘授爵时皇帝赐给他的雌雄双股剑吗?!这是他们梁家的家传之宝,当时因为给了这个“代亲王”,引起民间好一番非议。
这佩剑还是梁陈去给送的,因为他自己虽然比较有钱,但是左思右想没想出有什么好送的,就十分不要脸地把自己当礼物,去人家府上走了一遭就算完——还顺走人家两壶好酒。
幸好代亲王殿下好脾气,这要是换了三皇子或是别的皇子,背后说不定把梁陈扎小人戳成个刺猬。
如此重要的东西,梁落尘居然送给时想容当定情信物?!——梁落尘不是不知轻重的人,送了家传之宝,那必然是认真了。
梁陈一阵牙疼,什么破事儿?这两人怎么搅和到一起的??不对,时想容根本就不是人!梁落尘他知道吗?
又想,时想容勾结顾平渊又勾结梁斐,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梁斐对梁落尘的各种下作手段,其实没准还是想借刀杀人,一锅把这两人拌圣上全都炖了,再把天下送给梁落尘。
还真是蛮会想的!可梁潮他根本不喜欢弄权坐朝堂啊。
——这死孩子怎么又看,还看!懂不懂什么叫尊重!梁陈恨不得一口吃成横竖八百丈,把梁落尘的视野全糊住,省的他不知道规矩。
梁落尘还问:“那位是何人?”
“你看他像人吗?”梁陈十分敏感地回,“你问这个干什么?”
梁落尘道:“我曾在此地遇见一女子,样貌与这位公子很像,先前在客栈,夜间我询问时,不慎惹他动怒。皇叔似乎认识他,可听说过他家还有适龄女子?——那姑娘二十上下,年纪不大。”
“……………………”梁陈一时不知道是该先气“夜间相会”还是“觊觎美貌”,一个脑袋里飙出了五种滋味,最终合为了一片美味的浓酸。
就在梁远情离成为一只老坛酸菜罐子还有那么一咪咪距离的时候,阿芙终于松开了明韫冰的手,顷刻间他化魂回到了梁陈心里。
因为太累,而且完全没留心梁陈又在干什么人间俗事,鬼帝大人只说了一个字:“抱。”
梁陈一个激灵,那十不像已经睡安稳了,服帖得像个假的……反正他是肯定不能把鬼帝拎起来痛心疾首地前后摇晃——“你到底说的是什么?!是不是我幻听了!!?”。
梁落尘还以为他中邪了,手晃了晃,遂放弃了跟木头人交流。又瞥向那墙上的画,疑惑道:“这是……我?这不是圣女所居之地吗?”
那画的每一笔每一画都像是细细地描摹出来的,一眼就能看出绝对不是随手涂抹出来的应景之作。
像泼了一整颗心的爱意在其上。
不等梁陈回魂,梁落尘醒悟,苏视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那大兄弟捞上来了,死太监跟前朝太子押一起了,现在是怎么审?”
梁陈一挥手:“衙门都长草十丈了,县官疯的没救,那破地方住不了人,还是先回客栈先吃顿饭洗个澡,找个对口的把那大兄弟拾掇拾掇。然后咱们沏杯茶,梁潮——把你那波涛汹涌的情史细细讲来。哎——找个和善一点的大姐把那小姑娘一起带回去,那两个先放牛棚就行。跑不了。”
苏视点完头,但没听懂何谓“波涛汹涌的情史”,然后又极其怀疑地看了奉亲王一眼,怀疑这人只是想给他胸口揣的那个“十不像”找个能休息的地方。
梁远情假装什么事也没有,珍而重之地揣着他的“传家之宝”,带头挪出了阴森森的密室。

虽说要把那两人戳牛棚里,但到底是没有。
出塔下,回到城里,还是原先那大客栈,梁陈财大气粗地包了一整层给侍卫们休息……然后发现人太多了,住不下。
侍卫们就有十几个,一间房就那扣扣索索的一张床,躺两人都费劲——这么省木材干什么?一大半地方就被占了,还没缓过来的阿芙跟那热心大姐,还有大雪一起一间房,徐晓晓还是小姑娘,一间房。梁落尘本来就有一间,他隔壁还给一个大姑娘开了一间——闻语心,这千金还在养伤。
明韫冰原先那间梁陈进去了,刚好满了,唯一一个多余的就变成了猫嫌狗不待见的苏大学士。
闻语心的随从还在下一层住着,苏视把两个被五花大绑的犯人踹一间,又打了道符,准备明天审,自己窸窸窣窣上楼去找梁陈。
回来的路上梁远情简单给他讲了讲来龙去脉,梁落尘也醒过神来了,这才知道那无恶不作的圣女就是他要找的人。
不过这两位比较八卦,十分想知道梁落尘是怎么跟时想容扯上关系的——尤其是梁陈,听到梁落尘把闻语心给救了之后,脸上那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梁落尘:“皇叔为何这般……”
苏视接话:“二百五。”
他们三个——严格来说是四个,因为在梁陈怀里那只虽然还在睡觉,但估计耳朵没闭,时不时要在梁陈耳边说个字找下存在感。
他们在明韫冰那间客房里上了桌菜,苏视点了十八个菜二斤白米饭,可能是想把木桶一起给啃了,满桌就他吃的最欢。
梁陈高深莫测地摇手指:“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像苏子呈这样的不开窍的木头呢,还有梁潮你这种五湖四海到处跑的,往往会错过很多关键信息……”
“愿闻其详。”
“——什么玩意儿?”
“哎,人家闻小姐花容月貌,弱柳扶风的,年方双十,又金枝玉叶,是左相之女——为何没人向她提亲?这是不是很不合理?”
刚说完,梁陈耳边就幽幽地冒出一个字:“复。”
基本含义相当于:“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梁陈拿筷子的手一抖,脸上诡异地冒出一点血色,心想:“这是一种夸张的口气……谁都没你‘花容月貌’行了吧!”
“哼。”
“没留意……”梁落尘“天真无邪”地说,“我救那姑娘,不过是因为匪徒太猖獗。不过那怪物突然闯出来追杀她,又是为什么?”
苏视插话:“等等?怪物?那偶人不应该长得很漂亮吗?”
话音未落就收到了梁远情神经兮兮的眼神,跟谁抢他正妃似的……苏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咬了口鸡大腿压压惊。
梁落尘迟疑道:“跟漂亮不太对得上……”
其实何止是不漂亮,简直就是恐怖的美貌,看一眼能做十天噩梦。
“对了,我打不过它,其实是那位公子出手相助的。”梁落尘补充道,“闻小姐十分感谢,几次三番相问他的名姓——不过我还不知,未曾相告。她伤好了也不走,其实是想给那黑衣公子当面道谢。”
梁陈听了表情复杂:“…………………………”
他在心里借着那点儿“无欺”问:“真的吗?”
明韫冰把一手双标玩的炉火纯青,装死,不语。
“……………………”还能不能愉快地过日子了!
梁远情整理好心情,终于不卖关子了:“是这样的——梁潮你听着,你今年也二十又七了,整日游荡也不是个事儿,不如给你择个正妃,先成家安安心……”
这语气,一听就是皇帝陛下的谆谆教诲。
梁落尘意识到什么:“所以……”
“——所以我二哥给你指了门婚,就是这位千金小姐。不然她游春干嘛从汨都游到凉珂来……虽然也不远,但肯定是想看看能不能遇见你。”
谁知道被绑架了,还是阴差阳错地遇见了,虽然被装死的“花容月貌”者救了,那少女春心走偏了——
气死我了!梁陈心想。
他又道:“而且那太监是宫里派出来的内应,熟知汨都所有事宜,时想容明面上没露出跟你的关系,但肯定会旁敲侧击地套话,要不然直接用邪术——反正她也不是人。她知道了你被指婚,没准悄悄咪咪去看了闻语心——闻小姐怎么就那么倒霉被走投无路的匪徒绑架了?这里面说不定也有她的顺水推舟。”
“而且她在客栈里还一副要把人家抽毁容的疯魔态度,我觉得梁远情这个推测很合理。”苏视有点心惊,“要不是当时鬼帝也在,估计闻小姐这会儿头七都过了。”
梁落尘一脸空白,良久,很艰涩地问:“……时想容?”
梁陈跟苏视对视一眼,两颗八卦之心深深地为代亲王殿下的“赤子之心”俗称“人傻钱多”震撼了:
——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还送了传家之宝跟身份印信!这是何等的“天真”啊!
梁陈不由真挚地追问道:“见谅,你跟她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梁落尘的手帕拂过嘴唇,表情恍惚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茶太苦了,一入口就让他浑身一哆嗦,就像一辈子没尝过一点点甜似的。
长街上,打更的恢复了作息,一声声地敲着梆子,嘹亮的声音传的很远,很远。
静夜里,一切俗事都安定下来,不再起伏的海。
更夫走到一条窄街上,不期然跟一个摇摇摆摆走着的人撞上了,那人一身罗衣白裙,特别有钱,一碰,就叮叮当当地响,好像掉了一地的钱币。
但她却没捡,喝醉酒似的,头也不回,一步一步地走了。
更夫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心,蹲下来一摸,就被那瓷片冷得一缩手,白瓷在夜色里飘出一缕烟,伸向他家。
“什么东西……”更夫顿时怀疑自己遇到鬼了,一步三跳地撒腿跑了,把锣晃的跟鸡翅似的。
那走过的人正是时想容。
她恍恍惚惚走出了那座城,神影鬼掠地到了一个地方。抬头一看,是一家客栈,只有两层,开在荒郊野外,廊下的桌椅还没有收起,还有人在喝酒,声音很低地交谈,贴着红色花样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晃。
她随便捡了一个灯笼下的位置坐了,盯着那光,袅袅娜娜的老板娘就提着酒壶来了:“这位客官,更深露重的,你怎么——”还没说完就倒吸一口凉气,呆在了原地。
灯笼温暖的笼罩下,那张脸已经四分五裂,皲裂得就像一尊来自远古的邪神雕塑,经风过了五千年。
她那双眼睛比鬼渊还恐怖,冷冷地看了老板娘一眼,就扭回头去了。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酒壶在她对面放下了。
时想容一寸寸挪回目光,看着这个肤白貌美、脸色红润有光泽的凡人,声音就跟一把玄冰似的:“——你不怕我活剥了你吗?”
“哎呀,怕什么。姑娘你一看就是好人,”老板娘笑眯眯地睁眼说瞎话,“而且我看你也快到了,不知道你是何方孤魂野鬼,我这店本来就是‘逆旅’,收留漂泊之人……魂的啊。坐吧坐吧——喝酒么?刚温好的。”
时想容看着那小酒杯盛满了,被轻轻推过来。
她迟疑了一下,用同样碎得不堪的手指,将它接了过来。
那一点热就像从第三阶天看第一阶天,始终隔了一整个人世,永远传不到心里。
冰瓷是不用吃东西的,里面是空的,没有凡人那套肺腑,酒从嘴巴里装进去,只怕在脖子里就会漏干净。
于是她没有喝,只是虚虚地拿着,失神。
“我还有三十三个时辰。”她的声音低的像缘。
稍不留神就会错过。
指缝漏下一点碎末。
她垂下眼睫,心里撕裂般地想:“我还想再见一个人。”
往前走的每一步,她都不敢回头细想那些回忆。却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无可抑制地任过去张牙舞爪地把脸颊抓伤。
老板娘让泡堂的拿了碟花生来下酒,吆喝融入时光里,变成一道又冽又温的风,把思绪清空,又送回那场梦。
依然是三月。
初春,乍暖还寒时候,凉珂人有晒白菜的习惯,满城都是大白菜,把人淹没在一片青翠里,时想容每次走过,都觉得自己也像一颗行走的白菜。
那时圣女堂还不是一座黑塔,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法阵,它只是矗立在山崖边的一座落败佛庙,沉默而温和地俯视这人来人往的山城。
寺里没有和尚——丧尽天良的剃头族早被某朝皇帝废了,佛庙佛塔都拆的一座不剩,念经的孩子都生到第三代了。这座寺外,有大片大片的竹林。每年夏天,便郁郁青青。
时想容不是住在里面,而是站在里面。
她初来乍到,对人世辗转毫无兴趣,世情如水,她是水里岿然不动的石磐陀,看过天地,就走上了这座破佛庙的破神坛,假装自己是一具白玉神像。
因为她被号令开天的缘故,凉珂人一旦有什么不解,或苦痛,都会不自觉地来参拜——然而也只是诉说,有时说的太诚恳,太哀切,而时想容又颇无聊,她也会出手相助。
其实帮不帮的,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别人拜不拜她,更是无所谓。开天是跟天生痣一样附在她身上的,她只需要守着,等念力一点点汇聚成泉,然后……
然后交给谁呢?
不太知道。
就这么无所谓着,得了个“圣女”的称呼。
那时候时想容不用邪术做偶人,她会施法把牛羊家犬变成瓷的——不用休息,不用喂饲料,一直干活的“神迹”,其实只是很雕虫小技的东西。
却引来许多人的感激涕零。
凉珂的地方官知道这儿有个“圣女像”,但以为是习俗的一部分,没有太追究,甚至县官还本着好奇之心来破庙看过——然后被时想容冰封千里的气质吓走了。
惊出一身冷汗——
这么个玩意儿,凉珂人竟然还拜的下去!
县太爷是个正气凛然的书生,是朴素质老先生带出来的门生,毕生与妖魔鬼怪互为仇敌,从来不信什么神不神的佛不佛。在被“邪魔”惊了一惊后,认定那石像是邪术,于是向朴素质的唯一弟子徐国师去了信,描述了一番,询问该怎么了结这东西。
徐国师回信说:“冰瓷来自上古寒蜮,寻心所用,百无禁忌。唯恨锣鼓喧嚣,结亲、打擂、集市……凡人间烟火所有之闹声,长此以扰,可令其逐渐崩裂。”
凉珂越发热闹了。
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时想容会分身,戴上面纱去集市上闲逛。——凉珂人性格耿介孤僻,不爱起哄打闹,这也是她选此地栖息的原因,但近来却像个个吃了鸡血似的,一个赛一个的嗓门大。
一会儿又是比武招亲,一会儿又是迎神赛演,一会儿旋转糖葫芦比拼,一会儿又是白菜大会,吵得不行。围观群众也不知道自己挤的是谁,在激动万分的“我这颗菜帮子更圆!!”的嘶吼声中,时想容扑了满脸腌白菜的芳香,把白纱系带在脸上打了两圈,默默地从街巷上溜走了。
人间总有很多时想容理解不了的习俗……
选出白菜之王又怎么了,难不成一颗能抵十颗那么饱吗?最后还不是得炖汤,再拉出来。
走过田地,她忍不住停下来。
凉珂的水田是梯形的,就像一层一层的水波,她点了瓷的几只白牛正在耕种,拉着犁艰难地翻搅,腿脚上全都是泥巴,随主人,颇有洁癖,哞哞地抗议。
水田上天空碎开,时想容“唔”了一声。
这时候山坡上长着细软的一层青草,树下有干活累了的人在休息,随口聊天,草地里长着那种一粒珍珠似的小雏菊,白色的细叶子攒成一圈。
她盘腿坐下,摘了一把这种野花,在手中无知无觉地编着东西。
这种编织很大一部分是从降真那边学来的,她跟着大神乱走九百年,虽然那时候没有魂魄,但其实能勉强“看见”他在干什么。他不管走到哪,都手极欠儿地要“雁过拔毛”,编草环编蚂蚱编小人——全天下估计就剩枯逢没被他祸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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