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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什么玉玺什么皇帝,比起“自笑平生为口忙”的精神追求,边儿去。
“……”梁陈正无言,就见云青峭从袖里摸出了苏视的抢饭神器,很自然地递给他。
苏大学士瞬间被封印,原地变成一只新鲜的锯嘴葫芦,捏着筷子鬼鬼祟祟欲言又止,一句谢谢差点呛死他,脸都憋红了。
大雪在车轼上跳来跳去,有点焦急似的。
见梁陈目光扫过马车,云青峭开口道:“郡主……可能要不行了。”
原以为梁陈会惊讶,再不济总会忧虑,但听完这句,他脸上却没有半点波动。只点了一下头:“嗯。”
云青峭有些意外。虽说来的路上,听话本似的听苏视热心讲了关于这位奉亲王殿下的来龙去脉,但其实在她的心里,很难把这位毁誉参半的王爷和什么神明联系起来。
她所知道的,更多的是梁陈如何挥霍,如何借笑避世,不以为是地兼济天下。
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地好,到底是多情,还是无情?
徐晓晓……徐翾,据说曾是陪他从一段芳菲旧事里飞出的明艳凤凰,那么,对这样一个永无自我的神明来说,她又有多少分量呢?
更甚者,云青峭想起那个气如冰霜的鬼帝——凭她姑娘家的直觉来看,她甚至都不觉得……
梁陈对她示意了一下,转身走开,很轻巧地掀开帘幕,上了马车。
一进去,只觉得非常热——那是凤凰真火,徐晓晓已经维持不住人形,变回了凤凰。流丽的尾羽铺了一地,把窗户的流苏都烫的微微打卷。
变成了这样,她也明白自己不是人了,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眼皮,嘤嘤:“大人……”
明韫冰低头看她,手掌搭在凤凰的翅膀上,指尖烫的通红。却仿佛没有痛觉似的,不曾挪开。
他抚摸的动作生疏却温柔,几乎有些依恋似的。连梁远情进来都只是扫了他一眼。
“大人……我是不是要死了……”徐晓晓胡言乱语起来,“原来我不是人啊……难怪我以前总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我是畜牲……我是畜牲……我不是人……呜呜……呜呜……”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梁陈本想说,你是飞禽,不是走兽,但觉得这话非常讨打,不应景,便没有开口。
明韫冰道:“你不会死的。”他轻轻说:“你是我的凤凰。”
“凤凰是五吉之首,涅槃时的灵力纯澈堪比天泉,可救万物,清退诸邪,是生命力比神族还要强的存在。”明韫冰缓道,“所以你是不会死的。”
徐晓晓呜呜咽咽地应了,不再抖簌羽毛,华丽的尾羽擦过梁陈鞋背,算是跟他打了招呼,嘴里哼哼唧唧,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梁陈眯眼把明韫冰从头到脚盯了一遍,像是看不见垂死的凤凰似的。良久,才说:“错汝有泉,泉依青竹,山水成势,可庇护她。”
这话又不是没说过,只是错汝难寻,所谓世外桃源,都是“忽见一桃林,落英缤纷,复行数十步”,可遇不可求又错综复杂的。
梁陈只记得大概方位,具体方位还得放去的探灵回来才知道,现在他们只等消息。
明韫冰嗯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回了原形,粗枝大叶的徐晓晓忽觉气氛十分诡异,连她垂死似的状态都有点如鲠在喉。
难道是因为那个“圈禁”?不应该啊,前两天这两人不还好好的?徐晓晓还撞见他们俩把灌木丛里的布谷鸟惊飞了几窝。
“游丝呢?”梁陈的声音突然响起。
明韫冰像是才回神似的,抬眸:“在第八重天休养,借我的信物。”
“你听过错汝吗?”他又问。
明韫冰道:“一些杂书里写,你在那里死的。”——化名降真时。
梁陈笑:“你信么?”
“你的埋骨地满人间都是,我信不信有什么妨碍?”
这句说完便没了回音,明韫冰下意识又去看他。但梁陈还是很温和地望着自己,神色甚至带些无可奈何的纵容,像等了他很久,就为了这一眼。
明韫冰心头重重一跳,尽量自然地转开目光,却不小心扒下了凤凰的一根羽毛。
不是拔下来的,所以徐晓晓没有任何感觉,呼吸平稳,还睡的很香。但明韫冰自己却有些被吓到似的,懵然盯视那根流光溢彩的长羽。
马上羽毛和手腕就被依次握住,徐晓晓被流转的神光十分轻柔地托着离开了明韫冰膝头。
夜幕压下,从窗宇可以看见玉蝉半轮,残月如勾。子时之初,探灵回来了,众人移步错汝,进入了那个只在文人笔端才美好的桃源之境。
那地方返璞归真,恍然令在场的“老古董”们都想起了上古之景。那是蒙昧的时代,野蛮的时代,却也是朴素无比、自然万分的时代。
那是最初造物的时代。而我只想借一笔幻想,再次回到当年。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穿过重重密云,一座久无人居的院落张开大门,门内树树依偎,叶影剪裁如碎,一派安宁。
众人都很震惊,苏大学士宛若喝醉似的前前后后来回倒腾,把这小院看了个彻底:“后院居然还有湖——连着活水,停着一艘破船——梁远情你也太会打算了吧!这是随时准备“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吗?!”
明韫冰和大雪却都沉默着——若是游丝在看,只怕也会五味杂陈。
只有流渡的人才知道,这院落和当初的南桥有多么像。
梁陈说这是他被贬后自建的居所,彼时已经忘却一切。却还是作成这样,那心头到底有多少说不出的思念与苦痛,就不必再问了。
明韫冰带凤凰去泉中疗愈,回来时被热情的隐居者们送了许多果蔬零嘴。那座小院果然没了人,——苏视这个以全天下人为好友知己的二货带着云青峭出去吃百家饭了。
他回到卧室,连枇杷树都原样在窗边,占地的桃树伸了一枝,搭到床沿。从前他一直嫌弃这破树枝麻烦,总催梁陈砍掉它:“下雨积水,不下雨就招蚂蚁,太甜了——这是哪门子桃树?不知廉耻地和松树混交过吗?怎么还冒油?腻歪死了。”
梁陈正弯腰搭着枝头端详什么,听见脚步,便回过身,微暖的月色下那个笑简直有些令人目眩神迷,又莫名鼻酸。
对视片刻,他笑叹道:“下雨积水,不下雨就招蚂蚁,还真是太甜了……”
明韫冰三步并作两步纵身而去,几乎跳崖似的扑落,而后带有几分仓惶地衔住了梁陈的嘴唇。
他的手劲也够大,稳稳当当地接住了这个莽撞的拥抱。感觉到明韫冰微凉的呼吸如玉般落在脸颊上,而后给了他一个堪称缱绻的吻。
应该没有人能忍住心上人对自己投怀送抱,尤其是重重磨难分开过许久的爱人——何况天时地利人和,根本也没必要忍。
于是梁陈不由分说地唤起圈禁和与魂契,把他牢牢地攥在了手心,揉出了十尺明月楼高危独倚的念念相思泪。
那夜胡闹了许久,颠倒以后,呼吸交错,但精疲力竭,明韫冰却没有睡的很实。
他披上外袍半坐起身,借漏进窗户的月华看梁陈的脸,发现自己还是像最开始发现了悦慕那样痛苦而惊心。像末日灭顶般绝望,因此只能一眼一眼地来看这个人。
喜欢是这么奇怪的一件事,竟然会让我感到无比绝望。却好像又有了无穷勇气,来面对一切。
可是对你,我还是做不到太理性。
手臂有梁陈捏的太紧留下的指印,指缝之间都有清晰的齿印,想起这些痕迹是如何留下的,又在心中引起近似觳觫的感觉。爱痛难辨。
我该怎么把他抓住?我该怎么在繁杂的世事洪流里永远把他抓住?我该怎么抑制自己不冒出这种疯狂的念头?我该怎么变得正常一点?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翻涌,但最终却在触及到梁陈的五官时消灭无踪。
明韫冰重新躺下,两人已经靠的很近了,但他还是挤过去,尽量蜷缩地依偎在他胸膛前,像很久以前还未出生,还是一抹戾气时,到处寻找栖息地那样,紧紧地靠住他,听见那颗心在一下一下地搏动。
近在咫尺。
近在咫尺。
一种很莫名的痛苦情绪攫住了他。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那种痛苦在不断滋长,变成泪意,在眼眶里藏匿。
“对不起……”他喃喃开口,几乎是无知觉地重复,“……对不起。”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自己不太该存在。
如若没有他这么个怪物,鬼族不会与人神对峙,他这么个奇怪的信仰,就不会给鬼魂立一根定海神针似的威名,供他们作威作福。
他不会开辟寒蜮,陪这些凶恶的阴灵们迁延性命。
更不会害人害己,平生都在日复一日的痛苦里辗转。牵连所有遇见的人,最终连坐了……梁陈。
明明曾经是高坐云端的执法之神,却因为我的一己私念,坠下云天。押进囚牢,受了洗灵,剖掉了凡尘千万事。
那一百年,其实你是难得,很开心的吧。
原来我以为,你那样自然的模样,是只对我。看过以后才明白,原来只要肩上的责任暂忘,无论是谁,你都可以自由地大笑,放肆潇洒,洒脱的好比魏晋名士,风流不羁。
原来不是只对我。
原来不止是对我……
我又为什么要让你为难呢?
他这么想着,握紧了梁陈圈在自己腰际,紧绷的手背。
作者有话说:
没有关系的,苦雨终风也转晴。

第145章 三解忧 但为君故
平旦时分,月还未落,朦胧挂在天际时,明韫冰就醒了。寥落晨星在远处闪烁,错汝这片世外桃源,竟然是难得的安宁。
他有些发怔,看了半晌,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气候分外敏感,沁露的晨风一吹,彻骨的寒气就漫过了四肢百骸。
他打了个寒噤,那只是非常细微的一点动静,但因为和神明离得太近,又或者是别的,余光瞥见梁陈睫毛微动,居然就这样睁开了眼。
明韫冰的目光焦点就从尚未醒来的婆娑天地转向了梁陈。
秋床被薄,明月之下,彼此的容颜都清晰如画。近到可以将眼底的澄澈一片看的纤毫毕现。
可明韫冰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眼底是一大团如万骨之墟般的浓雾,连他自己都无从分辨。
却静谧。
并不尴尬的静谧里,他感觉梁陈原本搁在自己腰际的手绕过来,顺着蝴蝶骨往上,把他抱进了怀里。
“你说的,”他声音还带有倦意,似乎还没睡醒,沉沉道,“要抱你。”
“为什么?”良久,却听见他问。
“嗯?”
“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她?甚至你根本不必找,只要在方圆十里以内,你就可以强行收回那道号令了。——为什么不直接这么做?”明韫冰低声问,“你能放过她吗?”
最后一问有些迟缓,但梁陈从中听出了一些祈求和试探的意味。
是为谁,那还真不好说。
这人有话不直说的毛病,怕是真的改不了了。……罢了,反正他又不是不能解弦歌而知君意。
“林暄这个人,”梁陈顿了顿,从辞海里斟酌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明韫冰道:“你是说她太漂亮了吗?”
“差不多——嘶!”梁陈哭笑不得抽了口气,“请问鬼帝大人,我接下来说是不说?”
“鬼帝大人”松开掐他肩膀的魔爪,冷哼一声。
梁陈半安抚半手欠地把玩他柔软的长发:“‘木秀于林’,除了指她过于出众的外表,最重要的是她的心思。灵蛇一族,天生感应善恶欲念极灵敏,是以民间有‘蛇惩’的说法,就是说做了亏心事,夜半很可能会被灵蛇一口吞下。但灵蛇修出人形的极少,林暄化为人形后,也对各类情绪感知极为准确。”
明韫冰没说话,垂下的眼睫凝停。
虽然梁陈说的是灵蛇,这段话套给鬼族,其实又有哪里是不符的?
“但林暄这个人不是寻常所说的嫉恶如仇,在她遇见你以前,也就是我将她带上疏荡以前。她在第二阶天散播谣言,人云亦云,中伤许多良家女子,其中有好些不染尘埃的,如静修那般,投水投缳。这些人命都算在了林暄头上,但是细想,她又并未亲手杀害谁,加上当时我看出她有诚心悔过之心,于是留了情,没有直接判决。”
明韫冰忽然说:“不。”
梁陈有些意外地转过来,两人眼睫毛几乎擦在一起,看到明韫冰眼底闪电般的寒意。
“嗯?”
“第一,林瑟玉感的不是善恶,是爱欲;第二,凭你这样的铁石心肠,不可能只因为罪犯有悔过之心就不诛她。”明韫冰道,“一定是因为她受的苦远远超过了她做的孽,你才会‘酌情’处理——我说的没错吧?”
梁陈沉默。
但明韫冰素来是灵感直劈咄咄逼人的:“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她受过什么苦。当初在汩都皇宫,我见过一模一样的惊惧出现在那个你所谓的前朝太子身上,既然是太子,意志力是否拔群?连一个男人都受不了的伤害,她为什么要感恩戴德的受?”
梁陈紧盯他:“林暄跟你想象中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不等明韫冰反驳,他就继续道:“我知道她有多痛苦,也知道她有多折磨。她受伤后极尽疯狂,连杀二十余人,本座为她收烂摊子,将人命补回,因果债抹去,送到疏荡净化,就是希望她忘却往事从头开始,不论来路多么晦暗,至少明天要充满希望,这样方才不会在泥沼里越陷越深!”
他把明韫冰不自觉咬出血的唇瓣拨开:“我知道这种话太过轻巧,发生过的痛苦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心上的伤受过就是受过,刀孔永远都在,哪怕你不看它不想它,也还是在。但难道就这样被过去抓住永堕地狱?无破不立,再残忍她也必须要迈这个槛——”
明韫冰矢口道:“难道她没有吗?在流渡时——”
却猛然想起,他们被拆散后,凤凰涅槃、大雪卷入第三阶天,流渡被徐念恩毁的一干二净,在那种末日般的时刻,徐倏那种面热心毒的人,做什么都不稀奇。
林瑟玉的性情是有仇必报,找他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徐念恩这个人从来不给痛快,就喜欢阴毒的那套,活活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见他神情,梁陈便道:“对,她被徐倏重伤,和游丝结伴在第二阶天逃亡。被人族当成灾瘟追来赶去。期间……”
“期间游丝就像你一样,整天不归宿不着家,最后还因为救人,身死成为守灵,被缚在清野。她……”明韫冰蓦然想起什么,闭了嘴。
梁陈却续了他的话音:“她魂弱,负号令,怕孤独,自然而然地去了人世,最热闹的地方,当时的王城,如今的汩都,想投靠人族。装神弄鬼以后,结识了丞相千金,帮那位小姐跟一个江湖游侠私奔后,被当成妖邪抓起。”
明韫冰的手腕微颤起来,闭上眼睛,林瑟玉美艳的脸却挥之不去,忽而变作极深苦痛,怨恨深重地盯着他。
“但那实际上只是一个借口,当时……”
“我知道了,不用说了……”
明韫冰私底下与林瑟玉有联系——自然是用鬼童那样的传讯中介,因为林瑟玉的喜怒无常,三五天就要损失一只常鬼。
她变成这样的原因,明韫冰何等灵慧,哪需要对方亲口说才能知道。
噩梦重演,疯狂暴虐,不就是这样?他看林暄,简直就犹如看见了对世界满怀热爱却一次又一次被打入无底深渊的自己!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林瑟玉被一个冠冕堂皇的由头锁住,困在某个凡人手中。指不定那千金小姐也从中推波助澜,反正一条灵蛇,又不是人,何必把她当人看。
所以你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人看。
等闲凡人怎么可能掣肘林瑟玉,这其中必定还有他那个好师兄徐念恩的手笔。如若是阵法围困封锁,肯定就是出自他手。
“再阴邪的手段,到底也不是永远。”梁陈轻声说,“林暄挣破桎梏以后,崩溃失控,见人杀人,足足杀了半座城的人——不是汩都,就是酲泉。当时那些畜牲把她带到酲泉的避暑山庄,日夜折磨。”
明韫冰吸了一口长气,感觉清透的曦光渐渐把彼此之间的雾霭吹化。却令心中多苦难言。
“你明明知道,还是不肯放过她。”他微哑道。
“是。我明知道,却不会放过她。”梁陈这时候才觉得先前“铁石心肠”的指控并非空口无凭,但声似利剑,绝无迟疑:
“——受了的伤是伤,当安慰,犯了的错是错,当陈罪,这原本就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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