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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别躲呀!你别躲呀!”
“来啦!来啦——”
戏台上跳下一个扮成无常的戏子,一身雪白地在人群里抓鬼——传说中人多之处易藏阴,流渡的活无常不勾魂,反倒为人来辟邪。
那无常的假舌头就差垂地,通灵之中明韫冰只看见他浑身冒黑气,煞气冲天地往众人身上抓去。
“哈哈——被抓到啦!你是鬼!”有人调侃被逮住的人。
“放屁呢,抓错啦!”那被抹过的壮汉颇为彪悍,一掌将白无常拨开,忽弱的魂魄在鬼魂远离的一瞬间恢复原样。
“别推我——”
无常如旧地在人群里手舞足蹈。
明韫冰不声不响地看了一会儿,眉心缓缓地蹙起。那是一个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的微表情。
“哎呀——副官?”
忽然他纵身而去,留下两个一脸茫然的孩子瞬间被人淹没,穿过无数张陌生奇异的脸,无视了所有或亲或冷的问候,精准地追着白无常而去。
那鬼似乎知道明韫冰的路径,打着哈哈避开他,拥挤的人群里十分难走,几刻钟以后它倏然一闪,没入了祭台边缘的一片野树林里——
“副官?你去哪儿啊——”
鬼魅头也没回地猛然扎进密林,犹如一支黑色利箭。
千年以后身为帝王的梁晏邪术入体命不久矣,收集过溪百姓的魂火以续命。殊不知这招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早在千年以前,芈族就很善于利用此道了——魂火的用处,也不只是续命。
明韫冰作为半个肃邪院弟子,虽然大部分东西都不专心学,但赖于本人过目不忘,实际上对芈族那些邪术非常敏锐。
这种手笔他刚开通灵就已经认出来了,由不得他不认——
簌簌,簌簌。
窸窸,窣窣。
千万片绿叶被夜染的漆黑,在一追一逐里发出紧张的沙沙声。
那盘亘在密匝恶林之间的藤蔓逐渐被自地面升腾而起的鬼气唤起,嗖嗖地游动起来,宛若复活的冻蛇,朝窜逃的白影发出一道又一道的拦击——
“咔!”
铺天盖地的藤蔓将白无常死死地按在了原地,全身关窍都被穿起,然而那一瞬间被掣肘的邪物却无风自燃了起来——雪白的火光几乎是同一瞬间顺着藤蔓扩散了开来!
——明韫冰眼睛都不眨地冲了进去!
如果有人在现场的话,必然会为那飞蛾扑火的场景所震撼——圆月高悬,十几丈以外烟火如血,沉静的幽灵义无反顾地扑进了一片雪白火光中,密林恶藤宛若一口漆黑的漩涡,阔大又森冷,阴寒又奇崛。
芈族三大密法:第三种,冰火。
也就是将他们带入这段回忆时,明韫冰画在身上的那种邪术。千年后他敢往全身画,此时却连靠近白火中心,都觉得异常痛苦。
藤蔓交织下,白无常烧得不堪入目,原来那不是鬼——难怪对鬼帝无反应。只是一具充当阵法媒介的人偶罢了。
阵主似乎没想到他不顾一切也要探秘,已经切断了联系,但人偶上还留有那大阵的一部分信息。
一般来说,一刻钟之后才会焚毁干净。——所以明韫冰要自损八百地靠近。
“你做了什么?——你要做什么?”他这么想着,朝着那面目全非的人偶伸出了灼伤的手。
为什么不肯认我?师兄。
冲天的白光煊亮了一瞬,闪过一整段如梦如悲的往事。

第121章 六涉 灭我偿灭乡
上古,天地风尚未临世,勾陈上宫还未作为领神下凡时,在浩渺的荒地上,依然有人烟。
人是要活的,即使神明不庇佑,我们也要自己保护自己。
徐念恩记忆里的那个寨子,那个若干年后被法亟无情屠戮的地方,在那时候,竟然像世外桃源一样怡然。
原始时候没有婚姻,没有公序良俗,芈族的野寨子像一个个海子一样游离在沙漠似的密林中,远隔人族的群落。
徐念恩——念恩是怎么出生的,连族长都说不太清楚。
那个扎满了辫子的黑皮肤女人在他襁褓时就多情地呼唤他的名字:“念恩,念恩——这是你娘亲给你取的名字。”
“什么是娘亲啊?”五岁的念恩问。
族长一边举着砍刀拨开林间凶猛的藤蔓,一边说:“就是把你生出来的人。”
他们一族人正要垦荒求食,寻找新的栖息地。——上一个地方已经被人族发现了,险些围剿杀死。
“那她现在在哪呢?”念恩又问。
五岁时,他长的还跟正常人三岁差不多,一整个人都是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好人看见了都得啧啧道声何苦。放街上只要不暴露芈族身份,就是一只标准的小叫花子。
这小叫花子着装也十分寒碜:捡的别人的旧衣裳,穿裙子似的裹在身上,拖地三尺,袖大一寸,跟要演戏似的。
“哎——”小念恩一声惊呼,原来是身后一个五大三粗的妇女把他拎着提溜起来,抱上了半空。
“嗖!”那女人回身一砍手起刀落,念恩低头一看,地上扑腾着两节断蛇。
那女人掂了他一把:“不看路啊!眼睛长这么大出气用的?”
小孩吓得拽紧了她的三层下巴,犹豫良久,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反倒引起了族人高低各异的一连串大笑。
不知是谁给他塞了一枚很甜的野果,终于止住了那丧心病狂的哭声,念恩一抽一抽地啃果子:“娘……”
人类有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恐惧时喊妈。
即使是小叫花子也不例外。
“哈哈哈,小念恩,你喊谁呢?这里可是有十几个娘——”
“那回头咱们分好座次,一字排开,你可记得从大娘脚下拜到小娘脚下啊哈哈哈。”
“族长必然是大娘,谁也别抢!”
大家哄笑起来。
念恩吸着鼻子,在粗犷蛮野的打趣里睡着了。
他醒来时,族长已经带着众人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所有人都在用称手或凑合的工具建造屋子。
密林多蛇,不知是不是因为体内有金丹,阴气重,他们格外招蛇,因此住的屋子都是高脚楼,立柱是方形的。
念恩小小年纪就很懂事,跑来跑去地给人搭手,一天累足了就睡,竟然惬意。
寒来暑往,天地风,鬼蜮开,奈何天渐成。
念恩长成了以后明韫冰在肃邪院里看到的样子——十七岁少年的模样。
芈族的生长周期跟人族也不同,所以并不好判断过了多久。但明韫冰直觉,这时候大概是法亟横行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是他在无望涯囚禁的那段时间。
寨子里似乎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所有人面上都有忧虑惊慌的神色,仿佛大难临头。
一个圆顶楼——充当议事厅的地方,里面坐着那位已经显露老相的族长。光阴在别人身上是不是斗转星移红颜老去不知道,在族长身上可谓是吹气如球,让她膨胀成了一枚货真价实的“定海神珠”。
她一个人要占三个人的位置,抬眼都有点费劲似的,看着两侧所坐的族人。
徐念恩坐在她左手边第一个,眼眸里全是因为被保护而留存的天真。
气氛凝重。
大桌上悬空飘浮着一个斗大的转轮,金碧辉煌如日流融,却不刺眼,只是洒在各处的光莫名夺目,令人难以挪眼。
“毁掉!”有人忽然拍案而起,惊雷般语,吓了少年一跳。
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人顿时七嘴八舌发表议论:“丢掉这个东西!”“这是不详的!”“都铎就是被它害死的!”简直是群情激愤。
徐念恩张大眼睛,但显然明白那个被害的“都铎”是怎么回事。
这时族长缓缓伸手,转轮在她的动作间仿佛能感应似的,放射出万丈光芒,——咔嚓咔嚓!下一瞬间桌椅都变成了纯金的——
所有人在地上摔了个稀里哗啦,因为黄金是无法承重的。
在芈族得到三大秘法以前,其实“点金”这个术法,是他们自己发现的。只是此时只有很少的人会自主控制,例如族长。
就着这个自然的姿势,族长说:“闭嘴。”
“可是,我们至少要逃命吧!”有个族众嚷嚷,“人族本就恨不得将我们诛而杀之,发现了点金以后更是跟饿死鬼一样!昨天我们就抓住了几个哨子!”
“是啊,阿多姐审问出,他们马上就要来围剿我们了!”
“怎么办啊!?”
所有人都六神无主,望着那个稳重如山的领袖。连同还很幼稚的徐念恩。
跑是没有用的。族长扫过她的族人——早就被盯上的印记不知不觉晕染在所有人魂魄里,跑到天涯海角也没有用。
只是,那追踪的印记是怎么打入内部的呢?
她又看了一眼徐念恩,负着所有人期待、沉重的眼神说:“我们不逃。”
不逃,岂不是束手就擒?
你也有着人的外表,为什么要做这么怯弱的事?为什么要这么胆小?还是不敢迎难而上?在万古之初,生灵始祖破开崇山开辟世界的勇气,都在你的身上被遗忘了吗?
族长所言将他们按在原地,迎来了那次堪称屠杀的追绞。
大火烧毁寨子,法亟电目如雷,惊心裂胆。
族长将徐念恩抱着藏在干柴堆里。
记忆可以欺骗自己,但想要从往事里挖掘出力量来对抗现在的时候,却欺骗不了时间。
“念恩啊。”奄奄一息的族长说,“你后悔了吗?”
那弱小的孩子单薄的身材狠狠一抖,依偎在女人的怀里抬起头来,脸上几乎是惊恐的。
——那句话一出口,明韫冰已经懂了。
在肃邪院的时候,鬼帝大人早就发现了。虽然邬梵天极力地夸张做作,给徐念恩身上打很多身世凄惨的小可怜标签,但那都是借口。
在与这位念恩师兄同课第一天,学幌道第一招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徐念恩没有金丹。
他根本就不是芈族。
能取出这么温敦名字的女人,他的母亲,怎么会是没有受过任何教养的芈族?
数年前,专司坑蒙拐骗的芈族在饥荒到极点时闯进一户人家,将其灭门,连尸体都不放过,都被吸食殆尽,只留下襁褓里那个婴儿。
没想到那不足月的婴儿心中有母亲放进的密折,留书梦一般,夜夜对他强调这段凄惨往事。
念恩,念恩,报仇。
挟怨之人暗藏心思装了十几年的傻,却在这一刻尝到了世事的无稽。
女族长肥厚的怀抱笼着他,自始至终也没有给他一句抱歉。这些他的仇人,悉心照顾着他长大,断粮无水时,宁肯自己饿死也要喂养他。
与猛兽搏斗,杀死毒蛇,为他缝补合身的衣料,每日准备好餐饮,教他习武防身。
无法运转灵力,不是金丹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没有关系。学好其他的也可以。
猛烈的大火自空中骤起又缩,那女人松开手,指端被灼的焦黑,温度像记忆一样逐渐冷却。
多年前的孽障今日还诸尔身,却半分不令我快慰。你我明明是仇人。
徐念恩僵在原地。从记忆外往里看的明韫冰觉得他就像一个死人,要不是胸口还有起伏,那神色血气,真与尸体别无二致。
法亟暴虐诛杀,风化肆意抽打,惨叫声凌野漫天。
忽然天幕之下降来神风,记忆外鬼魂心悸一动,竟然看见熟悉的身影落落而至。断呵那暴虐刑神的作为。
声声如刀,法自然剑摧毁风化鞭!
地崩山摧,楼动泉裂。
勾陈拘走法亟以后,捡漏的人族抢走转轮,刚到一个人手上立刻就被下一个人抢走,竟成厮杀。
明韫冰看见徐念恩冷冷地看着那些抢夺点金转轮的人,最后深深地闭上了眼。
其实他们俩能做同门师兄弟,明韫冰肯认徐念恩,不是偶然的。
明韫冰对靠近身边的人有一套理性和直觉并存,多依赖于直觉的判断系统。如若不是从徐念恩那吊儿郎当的外表中发现了与己一致的东西,他是不可能认他为师兄的。
他对这些事看的很重。
所以心念电转间他马上明白了徐念恩要做什么——他要给芈族报仇。
两个相似的人思维都很类似,明韫冰之后给梁陈谋划的就是灭第二阶天,所以这会儿也很知道徐念恩这个报仇的内容,肯定不是杀一两个人那么简单。
他可能想要灭世——而这竟跟明韫冰的打算不谋而合了!
那么你还要阻止吗?收集魂火是毁流渡,但既然连第二阶天都只是计划中的一个棋子,还有必要在意“家”这么小的一隅吗?
但一闭眼,清明,大雪,林瑟玉,朴老先生……不同的面孔从他眼前流水般掠过,还有湖上那氤氲着淡粉色霞光的流渡岛。
准备迎接喜宴的众人笑逐颜开,勾着腿在一起跳舞,深帐里娇艳的新娘对镜含妆,等候着良辰吉日。
十丈高的木质游龙如守护神,等待着朝天祝颂。
那是可以随时毁灭的吗?
那是棋子?
那是可以拿来换取一个永恒梦的冰冷砝码?
仿佛是感受到明韫冰心绪不稳,涌动的记忆霍然一震,把他推了出去。刚脱身白火就凶狠扑来,还在走神的鬼帝被烧了一身,点地掠出千尺,鬼气断后藤蔓摇动,三百丈冷泉水哗然冲下,瞬间浇灭了那密林里的痛苦旧事。
明韫冰才出林子,身后就掠过一阵冷风,他反应极快地骤然出手,那一瞬间宛若一条黑龙嘶吼而出,闪电般追击而去,但那人跑的却更快,叫他抓了空。
黑龙撞上一条大树,“吼——”的一声怒吼,那树猛然弹作千条万絮,缓缓落下的时候由黑转红,落在明韫冰手上,“噗——”的爆了他满脸花。
“……”这货恶作剧的毛病死活改不了!
明韫冰有些无语地被爆了几下,脸颊上都染了红颜料,面无表情地随手擦了擦,却被还在狂欢的人发现。
原来很多大姑娘虽然对神明和副官的关系心知肚明,但还是默默对这两位有好感,明韫冰才走到大家视野里,顿时就有人一惊一乍:“副官怎么受伤啦——!?”
明韫冰一顿,跟着至少拥上来十个人,山呼海啸似的问:“被火烧的?!”“是不是遇到流氓啦!?”“肯定是有人抢劫!”“脸上是血吗?”“不对啊还是很好看,没有歪掉五官啊,没有被打吧?”“可能是你殴打他了?那流氓死了吗?咱们去收尸!”
“……”不喜大声嚷嚷的鬼帝大人十分吃亏地被人民群众拥挤着,简直有苦难言。——想直接跑吧,鬼气放出来那跟往人群里抡大砍刀没什么区别。
不知哪位好心人一传十十传百地把谣言版本的情况传给了大神,于是听信了“副官被色狼言语调戏得梨花带雨吐血三升”这等恐怖谣言的梁陈在一盏茶后火速赶到。
只见鬼帝大人宛若被封印说话技能的某种动物,看似淡然实则紧张地被大家热情询问,在发现救星来的时候那一瞬间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实在好看。
梁陈其实有点想笑,这时候还不知道哪位猛士,看见他们二位这“情深脉脉”的对视,张口就是一句:“明静——你夫君来啦!”
“………………………………”
下一瞬间四周哇然一响,一阵凛凛北风原地突起,秋风扫落叶似的,把多嘴的围观群众无情一扫,转身就跑。
“嘶——好冷!”
“谁叫你多嘴!”
“哎——”那多嘴的被三百斤人肉包袱压着,奋力抬头一看,大神也不见了。
只有两个无辜被忘的孩子在七零八落的人群里天真地问:“大神呢?上神大人呢?明大人呢?刚刚还在呀。”
——上神大人把那缕冰风紧握在掌心,卷进了候场的后台,在一片如织的帷幕遮挡下,额鼻闪逐连语带笑追问:“跑什么啊?人家哪个字说错了?嗯?”

第122章 六涉 双十穆桂英
这种人的不要脸那都是惯出来的。——明韫冰当然不惯他,此鬼这辈子就没有娇羞过,只有恼羞成怒。
于是鬼帝大人张手捂住大神眼睛不让看,视野全黑的下一瞬间,带着凉意的呼吸以一种大相径庭的凶猛攻势探进唇齿。
梁陈差点被撞倒,稀里哗啦地后退几步,在如织如幻的胭脂色帘幕里“唔”了一声,顺从地令他撕咬。
那种纵容是很少见的,也非常有效地能安抚他。
明韫冰很快冷静下来撤手,只要无视通红的耳垂,真是跟寻常无异。
让开距离,他看见神明眼底很柔和的东西。没有一点取笑玩闹的意思,仿佛只是一个单纯的注视。
那视线真是能把人溺死,悲悯而温存,无尽的爱意像月光洒在深海表面的白鳞似的光衣,起伏恒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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