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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梁陈微仰下巴,两人握住的手始终没有放开,坐在他身上的明韫冰显得高一些,相视间,鬼魂看见神明的瞳孔微微缩起,就像闪击猎物的虎豹。
他抬手勾住明韫冰尖削的下巴。
“要祭我?”
要是换作千年以后的明韫冰,他肯定能做到当面撕开最痛苦的东西也毫无波动——但彼时他并不能这样喜怒不形于色。
于是梁陈看见他眼底微微一颤,跟着垂下眼睫,专注地在他下巴和唇角留下幽冷的香气。宛若耳聋。
梁陈没出声地被他亲了片刻,像被研了一会儿的墨,低声说:“你在害怕吗。”
明韫冰不语,鼻腔发出轻哼。
梁陈裹住他的后脑勺,把他按进怀里,那是一个很亲密的拥抱,有力的心跳从另一个躯体内互相共鸣,带给长久枯竭的灵魂一片安稳。
桃叶簇在一起,沾雨以后,蜘蛛网都结尽了。
原来黄雀是偏青的颜色。
明韫冰感觉到颈部和耳侧不断地拂过温热呼吸——梁陈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以这种方式安慰着他。
那些十分冰冷又若无其事的外衣,他可以发见。看见底下孤苦难忍的心情。
好神奇。
“宝贝,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他温声说,“当时你站在鬼蜮中,不怕肖想我,如今你在我怀里,也不要怕和我天长地久。”
明韫冰回拥他,良久才哑声说:“毁灭我一万遍,我也不怕。唯独你——”
他喉咙里几乎有了血腥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血气甚至染到了话语上。
“我会杀掉所有胆敢伤害你的东西——包括我自己。”
面对这等恐怖的表白,大神只是勾了勾嘴角,像是一个很无奈的笑。
然后用鼻尖缕他微乱的鬓发:“你为什么会觉得有东西可以伤害到我呢?在你心里,我就这么脆弱?”
明韫冰回道:“你不脆弱,你只是好骗而已。”
“嗯?”
“别人一跟你求助,你就不知东西南北,要怎么就怎么,予取予求——”鬼帝大人可能对此怨念已久,微怒道,“伤完还觉得理所当然,你当然不脆弱,你就是口铁打的锅!”
“可是要达到一个结果,付出必要的东西,这是规律啊。”梁陈慢声说。
那哄孩子似的语调让鬼帝大人略不自在,但又很喜欢,于是在他喉结上咬了一口。
“必要之物,包括令我痛苦?”
梁陈抵住他额头:“包括很多啊宝贝——挫败,害怕,伤心,焦虑……你半点也不愿意为我这样吗?嗯?”
鬼帝大人沉着一张冷脸看他,重声:“不愿意?遇见你以后我一直就是这样。”
“那就让我冒险爱你一次吧——毕竟此生,也只有我有这个机会了。对吗?”
这位大神的“口技”简直神乎其神,居然三言两语能把明韫冰此等专断独裁的暴君给说通,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
“……”明韫冰锁着眉被拉下去,有点哑口无声。
按捺很久的大神如狼似虎,窗沿哗啦一响,繁盛茂密的桃叶瞬间堵住了外头两个小孩好奇的目光。
很久以后,同坐高楼的明韫冰与梁远情垂眼下望,旁观寂凉如水的夜里冰瓷与凡人贵胄互相错过,生死相隔。
那时,明韫冰表现得十分混账,乃至于无情到残忍。
对他的物不伤其类,当时还未恢复记忆的梁陈是不可谓不疑惑的。
但那实在没有一点不对。——因为时想容与梁落尘这双鸳鸯拼命相爱却自始至终都不互相沟通,自以为是的毛病,跟他们半点关系都不沾。
真要类比的话,反倒是静修那对跟他们像一些。
明韫冰不太爱说人话,好在梁陈有足够的耐心能诱哄他说出一些心底的真实想法,拆掉他烟云笼罩的面具。从那些虚虚实实的烟雾弹里抓住真实的那一点自我。
这人别扭到什么地步——不管心里有什么反应,都可以表现得相当若无其事。
——流渡东村的老梁家里办喜事,刚巧勾陈大神回来,老梁索性把这尊货真价实的神明请来,好事成双,跟岛上一年一度的求雨祭一起办了。
其实流渡的天气是人为可以干预的,尤其是云雨,明韫冰一手掌管。
但大家还是孜孜不倦地办这个仪式,也许是想要一个热闹的由头吧。——所有人闹哄哄地坐在一起,大口吃饭,大声喧哗,是多么令人欣喜的一件事啊。
收到请柬以后,梁陈特地跟明韫冰一起去集市上买了两身衣服。
虽然对他们来说,穿着可以用术法百变,要什么款式都有,但在流渡——家里,灵力是能不用则不用。
谁还在家里那么费劲啊。
这时候明韫冰的事儿精属性就开始展露了,不管店家给他什么,他都面色淡定,神色如冰,高深莫测地摇头。
这两人出来回头率非常高,不多时店门口已经挤的水泄不通,好多大姑娘小伙子都扒着门,一个劲地盯着鬼帝大人看。
“哇,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副官吗?”
“第一阶天的神明果然都很英俊!不比凡人呐!”
“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梁陈换好一身出来,疑惑地听见一大片哄然,一抬眼那边马上产生了数十个双颊娇羞的红葫芦,男女老少都有。
再看他的韫冰——还是他换衣服之前那个姿势,长身玉立,一丈之外宛若冰雪交加。抱着衣服想要介绍的小二吓得不敢近身,维持在一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状态。
梁陈哭笑不得,大步过去,犹如春风吹散三冬雪:“你不换衣服干什么呢。”
明韫冰瞥他一眼:“为何要换。”
“换了才知道哪一身最合适陪我啊?”
“……”明韫冰指了一个方向——惊恐的小二闪开,露出角落一排木制的模特。
梁陈就笑了一下,伸手——对店家。
店家懵懂了一会儿,把几套衣服诚惶诚恐地双手递上。
梁陈礼貌接过,牵住明韫冰的手,然后不由分说把他推进了试衣服的内室——
“……”小二忍不住想象起来,然而不论用哪个脑回路,画面都很酸爽。跟老板一对视,发现对方也是同样的外焦里嫩。
只有外头的围观群众十分激动——
“哇!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啊!?那是人家副官体弱,大神心善才帮他的!”
“哈哈哈哈那副官还体弱到难以呼吸,要大神帮他渡点气吧——哈哈哈哈哈——”
“滚!”
一炷香以后,万众瞩目之下,双双换了身装束的两人出来了。——那是两身用色很像,但细节略有不同的衣服,如蓝海云深,明韫冰那身有鹤在袖摆,梁陈那身则是鹤在衣摆。就像一段旅途的两程。
明韫冰其实很少穿月白色的衣服,一穿之下整个人都明亮起来,比神明还更像神明,唇红妖异,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店里的等身镜是黄铜的,非常模糊,他走近看了看,十分随意地把领口扯正,然后评价曰:“丑得不明显。”
“………………”你认真的吗?!?!
得对自己有何等深仇大恨才能发出这样的评价啊!在场的围观路人连同店里的小二们都这样心想道。
手被拉住,抬眼只见大神注视着他,仿佛只能看见他一个人似的专心。
明韫冰挑了挑眉。
“美如夜雪。”他说。
作者有话说:
单机也更。无所谓。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梁家这场婚礼办的那叫一个隆重,大摆流水宴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整座岛上几乎充满了喜色。持钟人特地将晚霞定在天上,照得漫山遍野一片嫣紫,比仙境还像天堂。
为了名头上的求雨祭,岛上的木工从三个月以前就开始做一条极大的舞龙——只需要龙头里坐一个人拉摇杆,就可以操控这条摆尾摇头的长龙自己前进。
长龙披繁穿锦,从头到尾都是红如盛放的玫瑰。底下簇拥着扮演成龙子龙孙的人,后缀一大段扮演成各色神明的凡人。
远远一看,几乎比紫微宫的真龙还要震撼。
正式开始是明天,前一天算是彩排,梁大爷财大气粗,包了整个岛上的厨子——不管名厨散厨,在湖边搭了个三十三里的凉棚,供所有人吃喝。
锅子就搭在棚底,滚油一炸,肉块外焦里嫩,滋滋有色。十几个壮汉坐在一起,一边大口吃肉一边互相聊天,声色冲天。
“那新娘子可美了!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呢!别人都叫她穆桂英!”
“我见过!那天她湖边洗衣,居然有鱼直接跃出来扑到她怀里!那简直是比西施还美呐!”
“老梁家的小子也不错啊,老实!哈哈哈——”
“听说这次连大神都请来了?老梁这面子够大!”
“啧,何止大神,有名有姓的全来了,连大神身边那位——神侣都来啦!”
“我怎么没瞧见?”
“嗐,那不是——”
顺着众人的目光,摇碎了烟火看去,果然只见一条淡蓝色的身影宛若天青色破壁,依依地走过。
——比起其他人的其乐融融或是热情如火,明韫冰更像来巡游领地的。
他脸上表情还是不多,沿途被人送了一袖子的瓜果零嘴,一边走一边掉,还没来得及说谢谢,人家已经笑着走了,下一包糖果又塞进怀里。
掉在脚边的零食不用担心浪费——因为清明和大雪这两只祖传的吃货正在一路回收,这两位边捡边吃,忙的连吵架都顾不上了。
“副官也来啦——”
“大人好大人好——”
人大都不敢跟他多搭话,打声招呼就走了。明韫冰倒也没什么表现,最后在凉棚里坐下了。
清明和大雪两位开始就最后一串糖葫芦的归属权展开口水大战:“是我的!”“我的!”
他把沿途收的东西摊在桌上,握着磨砂茶壶给自己倒了盏茶——水面上飘浮着一串腻子,不难想象这玩意之前是用来干什么的。
如此不讲究的东西换到以前,近鬼帝大人身一寸都不可能。
然而如今他扫了一眼,宛若不见地抿了一口,尝到了一股红茶的烈香——两块铜板能买到一大包的那种茶叶的味道。
在大卖场里放着,在广场上摊晒,在野垄上生长。一抓一大把,亲民又便宜。
难喝,好喝。
“副官呐——”对面忽然坐下一人。
明韫冰抬头一看,居然是朴老先生。
外头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老头今天也穿了身新衣服,看起来格外的有精神气,一点也不像那个众人传闻里多次不第的落魄书生,考场“霸王”。
明韫冰在他面前,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但他莫名的正襟危坐起来。
朴老头眼角乃至整张脸的纹路一弯:“前两天大神特地来北园听讲,不过走的急,忘记领这个了。”
他把一套手工的小茶杯放到桌面上,一共七个,作成了北斗七星的布置,看着虽然不珍贵,但很精巧。
明韫冰示意了一眼,清明很乖巧地收过来,脆生生道:“谢谢老师!”
朴老头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哎,别客气。”
大雪咯吱咯吱啃鸡腿。
明韫冰果然问:“先生,前天有什么讲座?”
朴老头自来熟地握茶道:“防诓免诈的。”
“……”到底是听这种讲座的人吃饱了撑的,还是做这种讲座的人吃饱了撑的?
明韫冰不动声色地把难听的吞回去,换了句很礼貌的:“受教。”
朴老头笑而不语。
对着那个意味深长的笑片刻,明韫冰就明白了——
“他问了先生什么?”
“柳树下的算命先生散播谣言,梧桐上的凤凰闪避浪子,就这两件事。”
“……”说贯口呢。
良久明韫冰冷静地分辩:“不是闪避,而是——怕我忍不住痛下杀手。”
朴老头很慈祥地没戳穿他,和蔼地摸了摸大雪的脑门:“大概的情况老朽都已告诉大神了。还有一事——有个红衣姑娘最近总是尾随我,实在叫老朽惊慌,其实副官要是有想来书院的友人大可以直说,不用这么云里雾里的。”
明韫冰嘴唇一动,差点就脱口而出什么了,但出口前一瞬间硬生生给忍住了。
须臾他垂下眼睫,想了想:“嗯……确实有。”
“我有一位密友,名叫林瑟玉,白丁一枚,她一直想学些知识,能识文断字。省得日后被欺负了也不懂——就是那位红衣姑娘,劳先生下次多管教指导。”
这话说完,欢快啃大餐的清明和大雪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他们脸上,很敏锐的清明眉头一皱,果然听见他们大人美丽的双唇吐出一句恐怖的宣判——
“还有这两只。”
“咚——!!”
那一瞬间俩孩子宛若五雷轰顶,大雪的鸭爪直接掉到了桌上。
“大……”一声虚弱的撒娇还没出口,朴老头精光四射的眼神就扫描过来,那一瞬间两幼兽宛若骨头都被照出了形状脉络,纷纷一哆嗦!
“这是双胞胎吗?”险恶的教书先生问。
“嗯……”他们大人迟疑犹豫。
“是你跟大神的?”
“呃……”他们大人莫名觉得哪里不对。
虽然是那个意思,但是好像不是那个意思。
“多大了?”
“忘了,”明韫冰心想,应该一个五百多岁,一个与天地同寿吧。
殊不知在奇思妙想的朴老先生眼里,他已经成了个稀罕物种。
“好,过两天让他们来北园上课。”朴老先生起身,又拍了拍莫名其妙的明韫冰肩膀一下,“副官呐,一个人带俩,真不容易!”
明韫冰顿了顿:“……谁捡的谁带,再说,他就在这里——”
朴老先生顺着他远眺的视线一看,果然发现几十丈外,那搭起的高台上,梁陈高冠厚衣,玉树临风地站在人群中,分外鹤立鸡群。
远隔无数人声嘈杂,摩肩擦踵。喜色渲染成一串一串晕在天边的屏障,但一切又在看见神明时变得如在眼前。
然而他还是回头又对明韫冰报以一个鼓励的眼神。
站在这么优秀的人身边,一定也有过很多畏葸不前的时候吧。
受过无数遍命运戏弄的过来人这么看着他,就宛若看见了当初踌躇满志的自己。
仿佛察觉到老者如山如海的心绪,明韫冰微微仰头。
那是一个他很少用的仰望的姿势,这个姿势毕竟把自己放在低处,不是他习惯的。
“别怕。”恍然中,老师只是这样对我说。
别怕,往前走吧。
排演到了傍晚,今天有二十四个时辰。每一刻都如此漫长。连喧嚣都变得珍惜。
穿着黑色长褂的人脸上涂满黑色的漆,画的宛若要唱戏变脸,白色的浓墨神奇又瞩目,自祭台上高挥一拂尘,顿时爆发出无数的细腻花雨,盘旋着落在等待检阅的神灵阵列上。
唱诵的老人们扯着喑哑的嗓子,放声刺出大量的祷词:
“求雨心嘞——天湿润嘞——
洋洋洒嘞——一片风嘞——”
敲锣打鼓,唢呐尖声急响,阵阵回旋,游龙在掌控中缓慢摆尾,木质的尾巴沿途洒下大片大片的芝麻花生红豆鲜枣。
年轻的姑娘们都笑着去接那些珍果里的同心结,大都是扎成红色的。据说抢到粉色的,来年会嫁给如意郎君。
年长的沧桑者嘶哑着嚎唱:
“东海倾倒四龙王,请来大龟背四方——
吐露珍珠洒檐房,佑我家乡富贵长——
天女神官结缘将,来年美满喜成双——”
“轰——!”
“轰——!”
乍起的火光惊起大量呼声,原来是扮演火神的杂耍者在吐火,怒目圆睁,神采奕奕——倒比真正的掌火神官还要像回事儿。
有好事的把拿来插旗的杆子串了一整条的红薯,对着那点火星就上去烤,被杂技演员喷焦了头毛,惹起一片大笑。
月色换了淡紫的晚霞,明月如镜,衬得人间更盛。在脱离了一切的双眼里,夜幕给流渡添的是安静。
像摘掉了声色的一幅画,那些肆意笑着的人,形状各异的面孔,被一点小奇迹惊喜惊叹着的灵魂。在那双沉冷的眼中擦掉了颜色,宛若褪色的记忆,退回了最初的样子。
通灵——
凡人的灵魂有三把火,左右肩一点,当心一簇。当不看表象穿透外观看时,投眼各处,就仿佛置身疏荡源头的星海之中,那些星星点点的光,一瞬之间都悬浮在远近之间。
只要凝神,就可以看见的。
每个人的右肩都少了一点火——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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