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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竟对我钟情?
为何对我钟情?
若我竟没有你想的那样好,你会失望吗?
你会吗?
一下一下的浅吻像一点一点磕在茶托上的冷瓷。清脆而幽凉,带有幽灵特有的云里雾里,若有似无的爱慰。
……你,不会的吧。
你最懂欲言又止的各种密语,不必明言也明白我之所想。
月光摇曳了半夜,含在微红的唇边,随着那个湿润的吻,渡向神明耳边。
你轻声说:“别怕。”
梁陈攥住他的腰线,心口像被这两个字点燃了万重嫣红的焰火,那些起起伏伏,过于深重耗神的东西,都寂灭在这一瞬间。
宛若风暴万顷里,刮走了那些难言的纠缠折磨,那些自从飞升就沉沉压在心上,令他但凡不动就若有所失的责任与负担,都消弭在这一刻。
“别怕。”他在神明耳边重复说。“永恒是一个笑话,但我永远爱你。”
寅时末,朝露初晞。
床帐里一片安静,两只神兽化为原型睡在了侧室,估计纳闷了很久为什么卧室进不去。
明韫冰长发散落在枕边,如瀑如绸,梁陈其实没有睡着,凑过去一边闻一边想事情,呼吸却是很平稳的——如果不平稳,明韫冰睡不着。
此鬼睡眠极浅,一开始用的是专攻走火入魔那套作息:不休息。他原话:“五岁以后就没学过睡字怎么写”,货真价实的第一觉应该还是在紫微宫里那次。不过还带些体力不支的昏迷。
起初外头有一点声音他都会马上惊醒。在南桥的第一夜,两个人并肩躺着,过了很久梁陈半夜翻身,看见明韫冰安静无比看着他,眼眸宛如一双忘记收起来的晓镜。
大神那点睡意一触及那双眼睛就直接浸纳,什么也没有了。
就搂他的腰:“怎么不睡?”
明韫冰摇头,可能是因为近在咫尺的嗓音太柔和,这人的耳朵还天赋异禀地动了动,然后慢慢染红。
“吵。”
梁陈往外看——夜半三更,万籁俱寂,连树枝上的喜鹊都早就睡着了。
“吵”从何来?
明韫冰用一种“你笨不笨”的挑剔目光扫了他一眼,闭眼不语。
梁陈半坐起身甚至用灵气查探了一番,方圆几里确实没有人在半夜狂欢啊。
大神智计百出,一番蜜剑甜刀,就令恶鬼招供了。可见鬼族的那点儿意志,在神族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鬼帝大人被审的鬓发微乱,偏头躲避却避无可避,不得已出手抓住这位“正人君子”的手腕。
这才坦诚道:“……三更下雨,枇杷叶上沾了水,屋檐上一滴一滴掉下来,砸下去擦过树叶尖,滴在酿酒的木桶上,一直在滴。”
那“嗒,嗒,嗒”的声音就跟梆子声似的,听起来令人格外心慌,偏偏那雨不大,弄的又时有时无。要是比较有规律的声音,还不至于这么难受。
其实他随便弄个什么术法,也不是不能把水滴吹干。
只是鬼气虽然不伤神,但若卧榻之内出现了这些凶险阴冷的气息,梁陈是不可能毫无反应的:神族的警醒会令他即刻苏醒候命。这是一种与生俱来且长久磨砺出来的本能,刻在他骨子里。
梁陈没说话。也没疑问。只是纵身,把被雨打湿的窗合起,那种窗框之间交错的咯吱声静谧而轻微,忽然变得很催眠。
滴滴答答的声音,忽也淹没在一片淅淅沥沥的绵绵细雨里。瓦檐沙沙地响着,盖过了那种单一的、无聊的、重复的声音。
明韫冰抬起头,脸颊一轻——是梁陈在那里吻了一下,然后手足相贴地被抱住。
炽热的呼吸,活人的体温,神明的热度传递过来,空洞无物的躯壳里注入一大片温色的光泉。
“睡吧。”他说,“不吵了。”
那次以后,明韫冰的睡眠好歹是安稳了一点。不会随便惊醒了。
梁陈去把司春之神燃的香清掉——明韫冰不喜欢人工香料,喜欢各种自然风味。
下雨后空气里泥土的味道,树叶被水洗过的微苦,青苔绿瓦,变得深色的墙檐,散发的微妙的湿润气味,清新的像一头跳进水里的青鲤鱼。
这些不作伪的气味令他适应,不会不安静。
关窗回时,梁陈顺便看了看凤凰和雪豹,都睡得毫无阴霾。
他回卧室,才进去就脚步一顿——窗户半开漏出夏夜不安分的雨,壁灯燃着微紫色鬼火,明韫冰和衣披了件外袍,手里拿着一卷书在读。
走近看,是《南华经》第四篇《人间世》。
梁陈放下帘子,抬手把他的长发往后揽,陪他一起看,轻声说:“叶子高使齐,事成或不成,他都难作发栗,实在不必。”
“还有挂碍,自然畏惧。”明韫冰声如叶落,“所谓‘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何暇至于悦生而恶死。’岂非自我告慰?”
梁陈道:“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哪怕是自我告慰,也是一种很伟大的安慰。”
书简是凉的,暴晒过又抛过光的竹变得幽暗,衬得托着它的手如同上好的冷玉。
梁陈伸手握住他的手,果真不太热,但也不太冷。“嗒。”的往后翻。
安静了一会儿,只听见枇杷树里有不知名的鸟雀在扑哧翅膀,像是一个很久以前的夜晚,忽然又回到我的身边。
明韫冰深黑的睫毛低垂着,像入神,又像出神。梁陈其实很少分心,但这时候确实只有一半的心思在什么《人间世》上。——他太引人了。
他几乎是情不自禁地靠近去,吻过那飞扬、微勾的眼尾。感觉到长而密的睫毛扫在脸上,一下下的。
“上神,”梁陈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反握住,明明只是一个非常轻的动作,甚至他反握的力度都不大,但却激起梁陈心中很汹涌的情绪,像拥有了一朵很妖异的花。
他听见明韫冰问:“你已经知道徐念恩动了什么手脚吧?不阻止他,是也觉得此局必败,没有任何转圜,所以不必留余地?”
这话题堪称尖锐,且扭转的十分生硬。
也就是梁陈会包容这种粗暴任性——大神略退开一点,认真看着他的眼睛:“他所布下的不止是冰火,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术法,以人之魂火为引,似乎是将活人作为信物,凝聚念力。早在流渡净化以前,他就在九州上谋划这些东西了,只是湖上那艘船将人渡来,恰巧十之八九都是那怪阵的组成部分。”
明韫冰眼睫眨了两下:“这不恰巧,正是三魂有缺的人,才一视万物同仁。”
梁陈就笑了一下。是那种明知一切,却很纵容的温和的笑。
明韫冰朝往窗外飞了一眼,才又和他对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种人,就算要渡人也不会索取他人,所以只可能是糟践自己。毕竟献身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上神献了几千年,熟的都能直接上菜了。——别动,”他推开梁陈的手,本想坐正,但终究没有纠缠打闹的心,被幼稚的梁陈抱回去,结结实实地按在怀里。
神明身上一直是很热的,像一丛永不熄灭的烈火,染的雪色发颤,变作透明的。燎尽在空中。
明韫冰沉默片刻,抬眼扫他:“第一阶天不可能容许这桩丑闻延续,礼天地之日就是你我破镜之时。即便回天以神鬼作祭,但阵成有一万种方法。若我灵智铸蚀,陷入癫狂,祭我之神难道非得是你?就算是你,暗鸦可以抹杀转生劫,流渡这记忆又有什么不能抹杀的?把你重新再造,你自己都以为自己是新神,还会关顾那些风月丑闻吗。”
他刻意没说自己,但双方都知道必定没有什么好下场——平天,劳劳两大天刑自然不必说;就算是七十二重天雷都够受的。
一道天雷就可全歼数十里地的邪祟,生劈在人身上,又该是怎样痛苦?
梁陈不自觉地将手臂收紧,那其实不太舒服,捆缚的感觉让明韫冰有些意动,眼底沉的那条河暗自流淌起来。
“我可以以为我是新神,你也可以受那些痛苦。”夜雨里,勾陈轻声说,“解开死局的方法就像死局本身一样难以理解,不可思议。”
失衡的阴阳序总是需要调和,颠倒的黑白总是需要回到正道。轨迹是分明的,我们的归宿也是。
祭品成要一千年,回天阵布成要一千年,我与你难得相见,也要一千年。
“分开一千年,那是很痛苦的,但你相不相信,我们最后一定是圆满的?”他问。
一次又一次被抛弃在时光里,所有人都忘掉的事你却一遍遍地回忆。再谈当年只求得一句淡忘,变换滚动的时间里,所有乘风的人都莫名其妙于你的不肯前进。
为什么呢?要再次接受被抛弃。
孩童,幼年玩伴。木屋,蚂蚁窝,婴儿啼哭。不知远去何方的朋友。也许早就作土的年迈邻里。荒草盖过当年的幽深屋房,门槛里堆满了无人问津的蛛网。
流水,错综复杂的桥。
新天地换了旧天地,都还没看清,转眼就要遗忘。时常更新风景的路标。
怅然,却被风吹得疾跑。
不该停滞的,一万个转念也只在一秒。
连哀伤都变得很孱弱了,望着这张他深爱的脸,明静只觉得心口好像被细细地灌溉着,像很敏感的人被一句无心之言慰籍到。
我怕吗?他这么想着。
“咯嗒——”竹简落下了案,扁雅的隶体写着字字箴言。想至三分,便够了,如同那个柔缓的拥抱。
略微闭眼,明韫冰感到梁陈的亲吻落在眉心,又落在耳根。
“我相信你。”他轻声说。
“我知道的。”
得到回答。
“我知道。”梁远情说。
作者有话说:
嗯,我们都知道。

第125章 五静言 风波不信菱枝弱
对后来的明静来说,流渡岛上的日子比马远笔下的山水画还要淡,能看见的只有一点,大片大片的空白都被蜂拥而至的时光涂上了无法看见的艳彩。
他被梁陈误打误撞从那个冰阵里挖出来以后,其实很少再去回想当时的事了。
因为那实在是太痛苦了,连久经刀割的灵魂都不想再回头看哪怕一眼。
也许是因为没有阴阳序,也许是因为被疏荡净化过,流渡岛上的日子总是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有时格外慢,有时又格外快。所以那些野史上记载的几几年,往往经不起深究。
但自从将礼天地提上日程以后,时间的流速仿佛是更快了。
至少在明韫冰的记忆里,从商定到之后入第三阶天,那段时间回忆起来,就像人海茫茫里与命定者一擦肩,那种惊心却瞬间的感觉。
飞絮和灵经常下来出谋划策,和林瑟玉、游丝几个人坐一桌子,在院子里七嘴八舌高谈阔论,这几位什么成分都有,谈婚礼,谈求雨祭,谈江左风俗,谈陕中结缘节……说着说着话题跑到十万八千里,还得定海神针勾陈把话题拽回来。
在喜得新孙的梁大爷帮助下,明韫冰酿的酒终于像点样了,就一人倒一杯,不收钱。游丝和林瑟玉全都沾杯就醉,不同的是扫帚精不发酒疯,林瑟玉喝多了变成原型,大尾巴狂舞,扫的枇杷叶和桃枝落了个漫天。
砸倒了玩过家家的清明和大雪的碉堡,引起一阵大哭。
飞絮去哄,越哄越闹。
灵把屋里堆的朴老先生布置的功课抱出来塞给他们,气的俩小崽子当场变成原型,追着那条活泼的大蟒蛇到处跑。
一阵鸡飞狗跳。
闹声里光阴一日日坍塌,就到了那一天。
在议废了无数个方案以后,不管是神族还是非人非鬼的灵物都一致觉得,明韫冰是个货真价实的事儿精。
哦,梁陈也就比他好一点点,——半个指头吧。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位的较真程度简直不相上下:明韫冰挑剔礼天地用的四种花比他挑食还名堂多:“芍药?”“艳俗。”“牡丹?”“华而不实。”“桂花?”“小家子。”“莲花?”“寡淡。”“菊?”“繁复。”“桃?”“浪费。”“百合?”“难闻。”“玉兰??”“怯小。”“山茶?!”“普通。”“昙花!”“短命。”“女萝!?”“柔弱。”“松针!!”“丑。”
所有人:“……………………………”
林瑟玉笑容扭曲:“你干嘛不直接把你胸膛里那玩意拽出来往地上一丢?多省事啊!!”
她本来就刚学毛笔字,一番地狱问答以后,狼毫笔差点给戳成杠头开花的刷子。
罪魁祸首明韫冰毫无自觉地想了想:“唔……那把枯逢和醉玫算上吧。”
梁陈哭笑不得,最后把凝梅和寒蜮忘川之底开的一种无名小花算上了,才算了结这桩快让林瑟玉变成狂蟒的事。
而他自己呢,就对来客很是挑剔。
虽说是准备在幻境里礼天地,但流渡岛上的所有人都能免费吃席。请柬自然是要发的,游丝以为这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把全岛人民的名册一录就行了,结果拟发之前,给梁陈看完,大神第二天就还给他一册批改过的名单。
扫帚精莫名其妙万分不解——什么时候大神穷得还得斤斤计较这几口饭了?
然后游丝仔细一看,发现梁陈是把所有悄悄咪咪在酲谷偷瞄过明韫冰的人都划掉了,甚至包括那种送过花羞答答写过情书的小姑娘。
……太大度了,真的。
诸如此类的事层出不穷,所有人头发都开始被这对神鬼眷侣折磨的狂掉,有时还碰上梁陈出门观世,进度又迁延许久。但那种时候对明韫冰来说竟然并不难挨,因为他知道每一次离开都会有一次如约而至的重逢。
就这么慢慢悠悠,又转眼飞逝地过了几个春秋,终于选好了一个黄道吉日,大家入了第二十二重天。
心斋之境,耳止于听,心止于符。虚而待物者为气,集虚,则为心斋。
不以耳朵听见的东西为真,不以心认为的东西为真,不以气感应到的东西为真。
到这种地步,你眼前的是什么呢?
一片朦胧之中,山脉蜿蜒铺展,万丈宫楼凭地而起,巍峨灯火竦然点亮,落下一层层芳菲的梦。
早已不存在世界上的大悲宫再次出现在第二十二重天,那是鬼帝的意志所成。
到场的人寥落无几,映衬得张灯结彩的气氛有些孤寂。比起流渡上的那场求雨祭,这个仪式有种美中不足,怪而寻常的感觉。
呜呜咽咽。
飞絮摇着扇子往后一看,原来是许多常鬼被请了过来,听不懂的鬼哭咿咿呀呀地妆点喜宴,倒也有种异样的和谐。
而大殿居然也显得热闹了起来。
神为清气,鬼为浊,也许是阴阳互相有感应,飞絮好像能听懂它们的声音:像凡间祝贺的颂歌。嘶哑地恭喜着。
林瑟玉比所有人——鬼都要激动,一早就冲到婚房里去做她最想做的事:打扮明韫冰。
估计全天下姑娘对打扮一个美人的热情都熊熊如火。
林瑟玉带来了一大堆胭脂香粉,好像要在这里开店,衣服挂了好几排,不知道是要成婚还是要登台表演。
她兴致勃勃,明韫冰也没有扫兴,很配合地换了两套,差点被林瑟玉一惊一乍的赞叹穿破耳膜。
闹到昏时,明韫冰对镜端详自己这副描红涂绿的尊容。还在挑挑拣拣的林瑟玉一回头,就看见他手腕一动,那个结印优雅温柔,微光将多余的妆彩擦去,只留下嘴唇上的胭脂。
秾艳到甚至惊心。雪地上一滴血。
明韫冰起身,在琳琅满目的衣物里挑了一件非常意想不到的。
那是一件女式的喜服,虽是鲜红,然而实在陈旧,像是那种老式的传统人家才会穿的衣服,织金描金,彩凤蝶翼。——俗至极点,反倒有些旧时光的雅。
以至于林瑟玉看见都愣了一下:“……那是我不小心带过来的,你穿不下的。”
明韫冰抬手,示意她试试,林瑟玉给他袖口穿进去,挨到肩膀时,衣料自动舒展开来,不宽不窄地包住了那修长挺拔的身躯。
这是件天衣。
与所爱之人成婚,真心越真,衣服就会愈发鲜妍赤红,反之则越淡。
林瑟玉几乎很少看见明韫冰穿这么明艳的颜色,——她自己是经常,然而这一刻才大概知道了为什么明韫冰那样喜欢红。
大约是因为他自己就是如出一辙,甚至最妖而不俗的明艳。
那种震撼人心的美几乎难以用语言形容,仿佛苍白黑暗的时光里,平淡无聊的历史里,自天幕猛然劈下的一道惊玫,一瞬之间改朝换代的震撼。足以超越物转星移的惆怅。
是那么美丽,那么令人想要占有。
那么令人想知道,究竟是谁,那样幸运地能得到他的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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