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厄剑尊,你这确实是……”
在场的势力被这样的变故惊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劝。凌玉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要压压惊。
陆隐川看着质问他的道人笑了起来,冷冰冰的面具破碎,眉眼间是大家从来没有见过的疯狂。他嘴角笑意越来越大,最后更是纵声狂笑。
师无为心头一跳,云棠也诧异地看过来。
陆隐川单手撑着额角,冷嘲道:“你们发动战争,杀我族人,掠我子民,害死我爹就是替天行道,正义使然?我为父报仇,抢回族人尸身安葬,就是草芥人命,罪不容诛?你们不觉得可笑吗?”
陆隐川面无惧色,字字清晰,可谓是掷地有声。
那一句为父报仇,抢回族人尸身更像是平地一声惊雷,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愤怒声讨他的莲华府弟子目瞪口呆,那些咒骂都卡在喉咙里。
他站在受害者的角度是可以为宗门众人讨回公道,但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受害者呢?
那一个个跪地被斩首的人,不是行凶者在故意羞辱,而是他们本来就应该跪地谢罪。他们并非良善之辈,一个个踩着魔族的尸骨登上高位,玩弄权术,搅得人间乌烟瘴气。
师无为要杀他们,是因为他们越界威胁到了天衍宗的利益。
陆隐川杀他们,是因为他们该死。
师无为完全没有预料到陆隐川会在这个时候自爆身世,虽然他说的含糊,没有具体地点名道姓,但也让师无为惊出一身冷汗。
师无为自知已经控制不住陆隐川,所以他才准备刑场要在天下人的面前解决他,让他死个明白的同时,也借他的死让天下人知道天衍宗铁面无私。就算是大乘修士,也会一视同仁。
师无为想过陆隐川会反抗,但这个反抗不包括他的来历。一旦让外人知晓他是陆晚夜的儿子,不仅天衍宗会遭到冲击,云棠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师无为赌的是陆隐川对云棠的感情,赌他为了云棠不会开口。
可是他赌错了,陆隐川的另一面没有什么不敢,感情要将心比心。
高楼上,众人议论纷纷。
谢陵若有所思,夺舍了陆隐川的人是魔族,说出这话也就不奇怪了。陆隐川的罪,他的仇,在这一刻完美地打了个配合。
“我记得你是天衍宗捡回来的孤儿,父母双亡,以你的年岁来看,两百多年前,这些宗门身处天南地北,实力高低不一,你的家族又怎么可能同时惹上他们?”
御兽宗的长老提出质疑,这个红脸小老头辈分高,能和师无为等人论资历,他一开口,现场的议论声就少了很多。小老头也不是白活那么多年,对大陆的格局了如指掌,他完全不记得这几个宗门联手过,素日里更是少有交流,更别提挑起战争。
要知道这两百多年来,在太一大陆上能称为战争的,只有当年的狩天计划,妖族和人族联手进攻魔族。那一战,战况持|久,魔族元气大伤,妖族和人族作为胜利者也损失不小。
陆隐川说的总该不是这场战争。
“陆隐川,天衍宗对你有养育之恩,你莫要信口开河!”小老头的话音刚落,师无为隐晦地警告。
明为天衍宗,实为云棠。
此刻的情况岌岌可危,师无为心中杀意浓郁到了极点,手上掐诀,一旦陆隐川有吐露真相的苗头,他就将他一击必杀,永绝后患。
“如果你为了奴役我,折磨我,杀死我的手足逼我食其肉的恶劣行径也叫养育之恩,那我就是阴司恶鬼,杀人屠宗何足为奇?”陆隐川冷笑着看向师无为,嘲讽道:“我有今日,不都是你教导有方?”
陆隐川的话一句更比一句劲|爆刺耳,不少人目瞪口呆,他们甚至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跟在墨流光身侧的蛇女妙妙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掩唇道:“手……手足?”
她惊讶的红|唇微张,饶是妖族凶残,也干不出逼人食其手足的下作事。
墨流光也没忍住皱了皱眉,谢陵呼吸一滞,这短短两句话,听得他心痛难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尘道了声佛号,闭目诵了一段往生的经文,眉眼间是慈悲不忍。
师无为早已忘了这茬,不过是几头狼而已,算什么手足?他面色铁青,甩袖道:“一派胡言,你何曾有过兄弟?”
陆隐川轻笑,扫了一眼谢迟,道:“怎么会没有呢?”
师无为一哽,陆晚夜是只有一个儿子,可云棠不是。陆隐川端坐在高台上,从容不迫地句句戳他肺管子,他闭了闭眼,心中已有决断。
“死到临头还想着妖言惑众,是我对你太过仁慈!”师无为话音未落,手上掐诀,风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陆隐川。
他的手段是不太高明,但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话语权。
风刃凌厉,杀机毕现。
陆隐川抬手掐诀,只听得铮地一声,犹如琴弦断裂般尖锐的剑鸣响彻云霄,破厄浮现在陆隐川身前,凌冽的剑气和风刃撞了个正着。两股力量的余波擦过陆隐川的脸,头上的玉冠破碎,满头青丝垂落。
破厄未占上风,勉强抵消了师无为的杀意。陆隐川并指驱剑,剑入身前石板三分,斜立在他身前,剑气散开,形成环环相扣的剑阵。
陆隐川抬手擦过脸上的血迹,目光深邃而危险:“师无为,你想杀人灭口吗?你在害怕什么?”
戒律台上的变故说来缓慢,实际不过几个呼吸间。有些人尚未反应过来,听见陆隐川的声音才如梦初醒。
台上的石板在冲击下有了裂痕,有人不满地嚷嚷起来,质问师无为是什么意思。眼下情况复杂不明,师无为此举实在容易落人口舌。
师无为没有把那些声音放在心上,他惊疑不定地盯着陆隐川,他在陆隐川的身上施加了封印,限制了他的灵力。可刚才那一击,陆隐川分明就没被控制。
面对一个修为尚在,已经反水的陆隐川,师无为心生不安,他再一次对陆隐川出手,只是这次是光明正大,不留后手。
“等我解决此子,今日之事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师无为传音四周,抬手往前落下一指。天空中风云巨变,万里晴空骤然漆黑,一根巨大的手指浮现在苍穹上,狂风肆虐,四周的灵气被搅动,修为微末的弟子被吹的东倒西歪。
这是师无为的绝技寂灭指,一指之下万物生机消亡,不复存在。
陆隐川早就料到这一出,他握住破厄,眼神坚定。
“师宗主,老朽心中还有疑惑未解,此子你不能杀!”
御兽宗的小老头甩出腕间的蜥蜴,蜥蜴迎风而长,很快就高过楼阁,它张开大口甩出一条猩红的舌|头,舌尖的吸盘牢牢地抓住师无为的寂灭指,一口吞下。
充满毁灭的气息把蜥蜴的肚子撑的鼓起来,它打了个饱嗝,像是怀胎十月一般,迈着蹒跚的步子慢慢地缩小,一点点挪到小老头身边,趴在他的手臂上昏睡过去。
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看傻了众人,陆隐川松开手上的剑。
师无为怒火攻心,狠狠地瞪了小老头一眼:“红尺素,你是什么意思?”
红尺素没有理会师无为,今日这事有着诸多疑点,他们放下手上的事赶来,可不是为了稀里糊涂地回去。
“破厄剑尊,要论年纪你和我们的孙子辈相差无几,但论修为,你足以和我们平起平坐。你天赋异禀,修为深厚,肯定不想折在这里。今天当着天下人的面,你把这件事说个明白。只要确定最后错不在你,老朽保你一命。”
红长老话音刚落,不等陆隐川有反应,师无为就截断他的话,斩钉截铁道: “红尺素,今天这事你少管,他必须死。我说过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绝对不是在诳你们。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家好,如果今日|你们真的放过他,来日死的就是我们。”
师无为面色难看至极,早知道御兽宗的人喜欢多管闲事,他当时就不该送信过去。
红尺素大为不解,一旁的凌玉尘帮腔道:“凭什么?”
陆隐川嗤笑道:“凭我姓陆!”
“姓陆有什么问题……”凌玉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师无为已经急急地打断他的话,饱含威胁地看着陆隐川:“陆隐川,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陆隐川大笑道:“我想的很清楚,没想清楚的是你。师宗主,你那么愤怒惊慌做什么?你图穷匕见,想要杀我灭口,还指望我闭口不言,把你的秘密带进坟墓?我该说你天真还是该说你自负,自以为我依旧是任你摆布的棋子?”
师无为握紧了手上的拂尘,陆隐川拂袖起身,拍落身上的尘土,抬手唤出深入地面的破厄。他站在高台之上,长身玉立,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在云棠身上。
云棠和他隔空对视,谢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抓着云棠的胳膊不敢出声。
谢道义看了云棠一眼,他知道陆隐川对云棠很是恭敬,但此刻他们间的气氛却有些古怪。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散发的陆隐川让他觉得和某个人非常的相似。
“我真的是你们捡回来的孤儿吗?还是被你们抓回来的棋子?”陆隐川厉声质问:“这个谎言你们说了两百多年,还想再说多久?”
云棠对上他的眼神,无悲无喜,一片淡漠。她今日旁观,没有给师无为解围,也没有给陆隐川辩解,仿佛是看一场毫不相关的争吵。
陆隐川只想要一个答案,也被她拒之门外。他有些难过,千夫所指,众口铄金,也不及云棠无动于衷。
他曾经真的在乎过,因为他觉得这是他在世上仅有的亲人。就算没有那些雪中送炭的虚情假意,他也会站在云棠这边。
可是终究只有他在乎。
血亲这份情从来就不属于他,他执着的是虚幻的妄念,贪婪的泡影。
这个道理,早在前世他就该明白了。
陆隐川轻笑一声,此时此刻他内心一片平静,他握紧手上的破厄,面向众人,朗声道:“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师无为非杀我不可。因为我姓陆,魔君陆晚夜的陆!”
第四十章
从复仇到魔君陆晚夜,陆隐川带给大家太多的‘惊喜’,以至于他们的脑子都有些跟不上这一连串的变故。
刚想喝口茶压压惊的凌玉尘更是被呛的直咳嗽,他看了看陆隐川,又看了看身旁的长老,露出困惑的神情,诧异道:“他刚刚说什么?是我听错了,还是我理解错了?”
长老面色凝重,没有说话。
这一刻,高楼上的势力出现了明显的分歧。
当年参加过狩天计划的人看陆隐川的眼神完全变了,如果一开始他们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现在他们就被卷入戏中,无一幸免。就连刚才帮忙说话的红尺素也面有寒意,神色惊疑不定。
而没参加过狩天计划,在狩天计划之后出生的那些人只是听闻过这场战争,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识过。他们中甚至有些人连魔族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只在书中的只言片语中晓得他们和人族最大的不同是他们有角。
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思绪游离,不知道宗门内的前辈为何如临大敌。
魔族销声匿迹两百余年,至今依然响亮的就是魔君陆晚夜的名字,他是一个特殊的君王,没有魔族的戾气和凶狠,平生最大的喜好就是炼器。
不可否认,在战争开始之前,他在大陆上的风评很好。他性情疏狂洒脱,不拘小节,英俊威武,上至宗门首脑,下至入门弟子,凡是投缘之人,他都能聊上两句。
陆隐川之前高冠束发,对谁都是冷冰冰的一张脸,无情无欲,就算面上有几分相似,世人也很难把他和陆晚夜联系起来,可今日他玉冠碎裂,长发披散,和师无为对峙之时条理清晰,露出的那股疯狂劲,颇有几分陆晚夜当年的风采。
此刻再看他的冰冷,不似其父却似其母。
“破厄剑尊,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谢道义瞥了一眼气定神闲的云棠和稍显慌张的谢迟,寒声道:“你别因为一时意气就自毁前程。”
陆晚夜不重欲也不风..流,在遇到云棠之前,他洁身自好,未曾有过红粉知己。在遇到云棠后,他也是以人族的规格下聘求娶,并非无媒苟合。他和云棠成亲,天下皆知。
但他们有孩子这件事,人族和妖族并不知晓,也未曾听见天衍宗透出什么风声。
谢道义此问是警告也是求证,他和云棠做了两百多年的夫妻,他不在乎云棠和陆晚夜的事,因为在他看来,那就是逢场作戏。
但如果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那就完全不一样了,特别是这个孩子还被天衍宗瞒的严严实实。
谢道义一开口,大家的视线必不可免地落到他们身上。探究,好奇,甚至是恶劣。
谢迟嚣张跋扈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那么多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他被看的心里发毛,抓紧了云棠的手臂。
这些年,他痛恨谢陵,因为谢陵让云棠和谢道义的恩爱变成一场笑话。同样,陆隐川的存在对于谢道义而言,也是一场笑话。
谢迟此刻多希望自己的母亲说一句解释,而不是让陆隐川来左右,可是云棠没有开口,她对谢道义的眼神视若无睹,依旧在淡定的品茶。
陆隐川注意到他们之间暗潮涌动,他没有畏惧谢道义的威胁,冷静道:“家父陆晚夜,也曾是称霸一方的魔君,身为他的儿子,我有什么不敢认?”
旁人心存侥幸,陆隐川偏要打破他们的侥幸。他在天衍宗为棋两百余年,师无为从未把他当过自己人。
既然如此,他又何须顾念旧情?师无为不要他说,害怕他说,他就偏要说。
他是陆晚夜的儿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师无为被陆隐川这句话吓得瘫坐在椅子上,他心中怒火和惊惧交织,已经能预料到接下来的局面。
早知陆隐川会鱼死网破,他说什么也不会召集各个门派,而是悄悄解决他,让他把这个秘密彻底地带进坟墓。
在座的各门各派神色精彩,墨流光身为当年狩天计划的参与者,对陆晚夜印象深刻。
那位魔君如果不是卷入斗争之中,会是一位好父亲。
墨流光叹息一声,他抬眸看向谢陵。
狼族少年已经被这个消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墨流光在他耳边轻声道:“看来你对你这位师尊并不了解,要是早知他的身份,你还会为了救他奔波数万里?”
谢陵沉默,他不知道。
确切说他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是谁。
他身上有陆隐川的影子,也有夺舍者的疯狂。夺舍者是魔族,他的师尊也是魔族,这是巧合吗?
谢陵不信,他第一次对夺舍者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他看向高台上的陆隐川,低头问墨流光:“他能逃出去吗?”
墨流光挑眉:“你在开什么玩笑?你看看在座的各门各派,又有谁不是他的敌人?”
“也包括你?”
狼崽子的目光黑沉的可怕,他在乎的不是当年的那场大战,他在乎的只是眼前这个自己想救的人。
墨流光对上他的眼神,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他当然也是仇敌之一,但他有种预感,如果他如实相告,谢陵绝对不会放过他。
一想到因为这句话,将来会起无数的麻烦和纷争,墨流光就一阵头疼,他倒回椅子上,身体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太麻烦了,我懒得动。”
在场那么多人,就算没有妖族,陆隐川也插翅难逃,墨流光不介意趁此机会卖个人情给谢陵,他能让妖族不出手。
谢陵明白他的意思,道:“谢了,我师尊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
如果他真的是我师尊,他一定留有退路。
墨流光看着谢陵的侧颜,欲言又止。他想,他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谢陵,当年杀死陆晚夜也有谢道义一份,他和陆隐川之间,有着真正的血海深仇。
“算了,由他去吧。”墨流光见谢陵全神贯注地观察眼前的局势,满脸担忧之色,默默地把这些话咽回肚子里。
陆隐川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如果真的把仇恨施加在谢陵身上,谢陵也不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他。
随着陆隐川揭开自己的身世,各门各派的声音就没停过。
御兽宗,红尺素抚..摸着手上的蜥蜴,看向陆隐川的眼神是忌惮也是赞赏。
“陆晚夜傲骨铮铮,你身为他的儿子,要是不敢承认我反而会看不起你。但你也该知道,你不点破这重身份,我们会敬你,尊你,甚至帮你在天衍宗之间周旋,保你一命。但现在你是魔子,又有如此天赋,我们断然不会放虎归山,你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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