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恶语(泥巴姥爷)

他拨通了电话，用了变声器和信号屏蔽追踪器，跟那个人说了几句话。
此后，房间里一片寂静。
第二天，叶双早早地去了队里，叶封华睡到自然醒，坐起身，看着趴在他旁边，睡得四仰八叉的无渊。
叶封华嫌弃地踢了他两脚，“哎，醒醒啊，你睡得好丑啊。”
无渊懒懒散散地翻了个身，“我丑？那是你自己丑罢了。”
叶封华可生气，他怎么可能丑？
“你是只瞎魔吧？你才丑。”
无渊没理他，继续抱着被子睡觉。
叶封华又踢了他几脚，才去洗脸刷牙。
他今天上午要去张伯那里，将上次拿回来的衣服送回去几件。
张伯的手艺怎么倒退了呢？真是的，好几件都不是很好看。
叶封华洗漱完毕，依旧没有喊无渊，收拾了一大堆衣服，直接出门了。
站在电梯里的一瞬间，无渊出现在了叶封华身边，一脸不爽，“你就非得这样叫醒我是吧？”
叶封华算是玩明白了，无渊不能离开他太远，远了之后，就会强制拉回到他身边。
无渊靠在电梯里，打了个哈欠，“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挺坏的。”
叶封华挑挑眉，对他拱手作揖，“彼此彼此，我跟你学习的。”
“喔，那还不如学点别的。”
无渊翻了个大白眼，困倦地靠在电梯里，跟一块棉花糖一样。
当然，黑色的棉花糖。
叶封华去了张伯那里，抱着一大袋子衣服进去的时候，里面还站着一个很端庄的奶奶。
气质很出众，哪怕脸上已经满是岁月的痕迹，发梢也都花白，但很优雅。
奶奶见到叶封华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如常，对叶封华一笑。
叶封华冲她点点头，看向张伯，张伯则是先给奶奶把衣服包好，才来招呼叶封华。
“刚刚那个奶奶气质真好。”
叶封华看着奶奶离开了，张伯也表示赞同，“她是我对面店铺的老板，我看到这种气质卓然的人，就会主动要求给人家做衣服。”
张伯念叨了一句，又继续说道：“哎呀，就是命太坎坷，我听说她因为她女儿的事情，跟她老伴儿分开了，所以才出来开了一个花店。”
“啊？她的女儿怎么了？”
叶封华将衣服塞给张伯，张伯一边整理，一边说：“我也不知道啊，也不好问，我就从来没有提起过。”
“哦。”
叶封华将衣服还给张伯之后，就走出了花店，无渊因为太困，又躲起来了，他连个走路说话的人都没有。
可他刚刚走出门，就看见了对面花店的老板。
奶奶抱着一捧打理好的花，来到了叶封华面前。
“这是今天早上新拿回来的花，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收下我的心意，就当是见面礼。”
叶封华一愣，第一次有人给他送这么大一捧花。
他手忙脚乱，试了好几次不知道该怎么抱。
奶奶笑得很温柔，拉着叶封华，将花妥妥地放在了他怀里。
“您太客气了，我们只是碰巧遇见而已。”
奶奶依旧笑着，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将叶封华肩上偶然落下的落叶拂去，“萍水相逢的缘分，也要好好珍惜呀。”
叶封华听了这话，会心一笑，没想到这个奶奶还是个很浪漫的人啊。
“谢谢奶奶。”
“不客气，鲜花赠美人，是彼此成全的佳事。”
叶封华高兴地抱着花走了，回到家里，将花插进了花瓶里，才去学校。
刚刚走进办公室的门，就被从里面跑出来的纪翰之差点撞倒。
“对不住对不住，叶老师，你身上好大一股花香啊。”
叶封华不自觉地嗅了嗅袖口，确实也有一种清香。
“你急着去干什么呢？”
“班上有点事情，我先走了。”
纪翰之拍了拍叶封华的肩膀，往教学楼那边去了，而叶封华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书。
今天又到星期五了，是个不错的日子，明天放假，叶封华看着日历，发现这个月叶双的假期还没有用呢。
但是最近叶双忙得厉害，估计是没有机会放假了。
自从上次和张寒策一起去过那个风景还不错的景区之后，叶封华就一直惦记着要带叶双也去玩一玩。
这么多年，叶双一直是个很努力的人，能够用来学习的时间，一点也没有拿到游戏玩乐那方面去，总让叶封华觉得很愧疚，没有给叶双童年。
工作之后更是忙上加忙，经常一年到头都没有几天是在休息的。
这样一想，叶封华撑着下巴，总觉得叶双过得太紧张，没有时间玩乐，没有时间像寻常人一样，经常出去逛逛街，散散步，旅旅游，甚至都没有时间谈恋爱。
嘶......那这一辈子……是不是过得不太欢乐啊。
一想到这种情况，叶封华又抱着日历各种翻看，想着回去问问叶双。
这个月他还有没有假呢？
要是有的话，一定要把他抓出去，好好休息一下。

“你又在心里咕咕凿凿地说什么呢？”
无渊没好气地挑眉，叶封华不怕他了，挑衅一笑，“说你笨，不想和你讲话。”
无渊撇撇嘴，看着张寒策，摸了摸下巴，“啊，这个有钱仔呐，怎么天天来找你哈？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小心思？哼？”
叶封华无可救药地摇摇头，走到了张寒策身边。
“干什么呢？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的，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张寒策熟练地把手搭在叶封华的肩上，关切地询问他。
叶封华想想无渊，觉得其实无渊也不是坏心思多吧。
只是和他思考的方式不一样。
无渊看见别人的第一眼，总是会带着恶意去揣测，而叶封华第一眼见到别人，总会习惯性去看到别人的优点。
他们只是出发点不一样而已。
“没什么啦，就是和一个朋友出现了一点分歧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张寒策见他神色轻松，笑道：“不会是纪老师吧？”
“当然不是啦，纪老师是个非常好的人。”
纪翰之和叶封华很投缘，也是办公室里唯二的男老师，更是“同龄人”，总是会有很多话可以讲。
对于叶封华而言，只要和对方有说不完的话，他就会非常高兴。
“哦，那就是我没有见过的朋友了喽？”
张寒策佯装吃味儿，把话说得酸溜溜的。
叶封华对他指指点点，“虽然你这个飞醋吃得很怪啊，但是你说得没有错，你确实没有见过我这个朋友，他是个……嗯……香港人，如果你不会说粤语，他不会理你的。”
无渊跟在旁边撇撇嘴，补充到：“啊喂，他会说粤语，我也不要理他的啊，勾肩搭背，他勾搭你干什么啊？这个衰人，我感觉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封华无视了无渊的嘀嘀咕咕，继续跟张寒策笑着说话。
张寒策看着叶封华的笑脸，不自觉地和他一起笑了起来，“那我和你那个朋友应该没办法沟通了，我不会说粤语的。”
“就是嘛，可我这个朋友啊，他就是学不会普通话，搞得其他人说话他都听不懂的，可麻烦了。”
这段话无渊又听不懂了，只能愤愤地用疑惑的表情看着叶封华，他总觉得叶封华没有说什么好话。
可恶！能吃饱饭之后，一定要好好学习普通话啊。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无渊在旁边半句话都听不懂，烦躁地一边走，一边踢路边的石头。
最后撇了张寒策的手，居然还搭在叶封华的肩上。
“衰人，把手拿开哦，不然我打你了。”
无渊拍了拍张寒策的手，可惜他无法接触普通人，只能从人家身体里传过去。
但张寒策还是感受到自己的手有点冷。
“怎么这么奇怪，我的手背刚刚突然好冷。”
张寒策收回了手，看着自己的手背，奇怪地四处看了看。
“周边也没有什么在用冰的啊，怎么突然这么冰。”
叶封华警告地盯了无渊一下，而无渊则是欠揍地摊摊手，得瑟地扭来扭去，还对着张寒策翻了个大白眼。
叶封华见他死不悔改，只能移开视线，“应该是心理作用吧。”
他探头去看了看张寒策的手背，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很快就走到了小区门口，张寒策没有上去，因为叶双今天会很早回家。
“我还有事啊，就先走了。”
“哎？你还真是特意过来的啊？”
叶封华听了很愧疚，一时间心里很过意不去。
“对啊，还是挺担心你受之前的事情影响。”
张寒策笑着拍拍叶封华的肩，“没事就行了，我先走了。”
“嗯……你注意安全噢，记得吃晚饭。”
“好，知道了。”
张寒策看着叶封华走进小区，自己走到隔壁街，才上了车。
叶封华回家的时候，无渊还在一边蹦哒，“喂，你不会又感动了吧？这又不是很大不了的事情嘛。”
无渊碰了碰叶封华的胳膊，而叶封华懒得理他。
他们两个的思维方式，以及共情能力，都天差地别，根本无法沟通。
“喂，衰仔，你做咩不理我。”
无渊不高兴地拖住了叶封华的胳膊，不让他往前走。
叶封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难缠且无理取闹的魔鬼，无奈地拖着无渊上电梯。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走路不好好走，还老是说人家坏话，张寒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嘛？你要那么诋毁他。”
叶封华按了电梯，转过头正视无渊。
无渊背靠着另一面墙，微微挑眉，吃到了一点点怒气，心情好了不少。
“那我也要问问你，张寒策给你吃了什么迷魂汤，你那么坚信他是个好人？”
无渊站直了身体，双手抱臂，歪着头，戏谑地看着叶封华。
“他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也就每天习惯性来找我而已，就只是一个朋友啊。”
“你把人家当朋友，人家把你当朋友吗？你知道吗？你确定吗？”
无渊步步紧逼，咄咄逼人，叶封华扭过脸，“无可救药，照你这样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是好人。”
“你也一样无可救药，傻仔！照你这样想，世界上也就没有衰人了！”
一人一魔在电梯里吵了一架，叶封华气呼呼地在玄关处换了鞋子，坐在沙发上生气。
无渊站在一边，又说道：“无缘无故，他对你这么好干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有什么可图谋的？他是张家的继承人，要什么得不到？还天天花那么多时间来陪我走一段路，给我做饭，陪我说话，他图什么啊？”
叶封华不理解，明明是很投缘的朋友，却被无渊说得那么不堪。
无渊被叶封华蠢到发疯。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什么，总之，我怎么听都不对劲，那个衰人绝对不报好心，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趁早给我赶他走。”
无渊说着就暴脾气上来了，声音大了起来。
“你凭什么左右我的事情啊？你算什么？那是我的朋友，你对纪翰之也是这样，张口闭口就问我给他带好吃的，他有没有给我钱。”
“他只算不给我钱，给他带东西也是我自愿的，我乐意。”
“你对张寒策也是这样，张寒策只是陪我走了一段路，你就骂了人家一路，你老是当着我的面，说别人的坏话，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才最像衰人！”
叶封华难得发了火，把无渊骂得愣在了原地，嘴唇嚅嗫了半天，气得手都在抖。
“我算什么？我怎么知道我算什么！无缘无故被你压在身体里一百年！没人教我，没人跟我说话，没人知道我的存在！”
“朋友？朋友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口口声声说他们都是你的朋友，鬼知道他们心里把你当什么！”
无渊气极了举起拳头就要砸过去，不曾想，叶封华平时那么怕疼，这次梗着脖子，硬是没有躲，眼睛都没眨一下。
拳风到脸侧的时候戛然而止，无渊收手了，一拳打在墙上。
“我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无渊气得坐在茶几上，背对着叶封华。
叶封华坐在沙发上，撇过头，“我要你管了吗？这么多年没有你，不也都一样吗？”
“对啊，没有我，你到现在都只是个没用的半神！”
无渊越说越冲，又继续说道：“朋友，朋友，个个都是朋友，就只见到我，就说我算什么！”
叶封华深深地叹息，很疲惫，真的被无渊气到，“对我而言，最珍贵的，是有人肯为我花时间，有人肯陪我，而他们做到了，所以我才会觉得他们是朋友。
我明白，你被关在我身体里一百年，很委屈，可我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也不想关你！我不该说你‘算什么’，但你刚才的话真的很过分。”
说到这里，无渊背过身，明显不爱听。
“我说这些不是要怪你，只是……没有你的时候，就是因为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在他们的帮助下，我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他们很多已经过世了……”
无渊静静地听着，也没有再说话。
两人沉默了很久，无渊才开口：“可我始终觉得你的那些朋友并不靠谱。”
“我不需要他们十全十美，我自己也没有多靠谱，何苦要求别人。”
叶封华重新靠在沙发里，深感和无渊沟通真的是一件很伤神的事情。
无渊转过头，看着叶封华那么无奈的样子，失落地垂下了头。
“喂，说这么多干什么，我懒得理你。”
无渊说完就要走，又被叶封华拉住了。
“我就是想说，你不要老是用恶意针对他们。”
叶封华这话一说，无渊就又火大了，“我针对他们？！张寒策，这个人，我始终觉得他不妥，哪怕他做饭很好吃，哪怕他陪你回家，我都觉得，他！另有所图！”
叶封华实在是累了，低声问他：“他图什么啊？”

第44章 流浪猫的羡慕
无渊手都在抖，抓着叶封华的衣领，“图你什么？你还好意思问，图你什么？”
叶封华打开他的手，烦躁地撇过眼，“我有什么可图的？”
无渊无语死了，抬手掐着叶封华的脸，“你这副皮囊！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你这副皮囊确实不错！脸生得漂亮，身上也是细皮嫩肉，你说他图你什么？”
叶封华根本想不到，无渊居然说出这么下流，这么肮脏的话来，顿时一拳砸在无渊的脸上，把他打得倒在茶几上。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下贱！”
没想到，叶封华是真的气极了，一拳下去，直接把无渊打散了。
叶封华看着骤然消失的家伙，泄气地缩在沙发上，而无渊的话，却一直在他脑子里回旋。
什么啊……怎么可能……
叶封华倒在沙发上，抱着膝盖，静静地看着电视的屏幕，直到叶双回来了。
“哥？你怎么坐在这里出神呢？”
叶双将外套挂在门口，走到沙发边坐下，习惯性搓了搓叶封华的脑袋。
“没事……就是跟一个……朋友，有点分歧。”
叶双闻言笑了，凑到叶封华面前，欠欠地说道：“哇，不会是还和人家吵架了吧？百年难得一见啊。”
叶封华被他弄笑了，又没好气地踢了叶双几脚，颐指气使地指着厨房：“去做饭！”
“得令——”
叶双很快去了厨房做饭，叶封华捏着个苹果站在旁边看，“你这个月还有假期吗？”
“有啊，怎么了？”
叶封华咬了一口苹果，将他之前的想法说了出来。
叶双转身去看客厅的日历，“哦——这样的话，我看看，好像明天就可以，后天也行，结案了，可以休一下。”
叶封华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当即高兴起来了，将和无渊那一段不愉快的吵架，瞬间抛之脑后。
“那就明天吧！你说好的啊，不能出尔反尔的。”
叶双原地敬礼，“遵命，不会辜负良好市民的心愿的。”
菜端上餐桌之后，叶封华端着碗，一下就看到了花瓶里插着的花，将张伯店铺对面的奶奶的事情说给了叶双听。
“那个花就是奶奶送的，正好，明天天气不错，早上去买花回来，摆在家里之后，我们再去玩。”
叶封华一边扒饭，一边做安排，叶双无所谓，他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以啊，那这个奶奶人还挺好的嘛。”
“确实，明天你就见到了，这个奶奶气质特别好，那种大家闺秀的感觉。”
两人就这样迅速地敲定了明天的行程，又说了不少近期的事情。
吃完了饭，看着天色还早，叶封华又抓着满脸不情愿的叶双，出去散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