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恶语(泥巴姥爷)

叶封华自然听得出来叶双是在学他，恼火地揍了他一拳，“快滚蛋！”
“嗯，马上就滚，哎呀，现在我好像放心多了，之前我还怕你钻牛角尖，怕你想不开呢，现在放心了，放心了放心了。”
叶双呼出一口气，拍拍叶封华的肩。
确实，这点小事，在叶封华漫长的岁月里，不过沧海一粟，叶封华难受一下，也就看开了。
叶封华听了他这句话，心里也释怀了，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看着叶双离开了家，叶封华坐在沙发上，放空自己，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不由得把白天的事情拿出来在脑子里过了一圈。
这件事情，对他而言，其实也就是一些风言风语罢了，反而对叶双很不好。
所幸叶双那边已经解决好了，掀过一波，算是躲过了一劫。
这样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闲话哪里都会有，他自己不在意就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叶封华想着想着就开导了自己，去冰箱摸了一瓶冰可乐，开了喝了一口，气泡在口腔内炸开，很刺激，也很放松。
不过如此，区区小事，怎么可能打得倒我呢？
叶封华笑着又灌了一口，告诉自己：去他妈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不能弄死我！
叶封华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打开了电视，很快就将这些糟心事儿给丢开了。
林沧笑家中。
他的儿子林江染回到了家里，很生气地把书包丢在了沙发上。
“哟，这是谁啊，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林沧笑笑着摸摸林江染的头，“怎么了啊？谁给你气受了？”
林江染气得要命，一脚踢在沙发腿上，“我听张晨晨说，今天有个神经病去他们学校发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传单，说叶老师和他弟弟是……怎么可能啊！”

林沧笑闻言一愣，摸了摸他儿子的脑袋，“叶老师啊？”
“对啊，玉山中学的叶封华老师，我听说还有人去玉山那边闹事呢，说是人家老师头发长，带坏孩子。”
“这都什么屁话啊，他家孩子最大的悲哀，是有他们那样愚昧的父母，老师头发的长短，还能带坏一个孩子了？真是有病。”
林江染气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林沧笑听他一通宏论，笑着坐在他身边，给他倒了一杯水，“哎呀，我们小染是真的长大了啊，说话都这么有道理的，快快快，喝水润润再骂。”
林江染被他爸逗到了，接过他手里的水，仰头灌了下去，“爸爸，幸好你不是他们那样的人，不然啊，丢脸死了。”
林沧笑只当他是夸他，朗声笑了，拍拍林江染的肩，“那个老师又不是你们学校，你怎么帮他说话？”
“叶老师一看就是很好的人啊，张晨晨也说，叶老师在他们学校特别受欢迎，都说他人长得好看，没架子，脾气也特别好，很有耐心，这要是我的老师，我烧高香还来不及，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诋毁他。”
林江染气得说话都不带喘气的，一通暴力输出。
林沧笑觉得好玩极了。
“行了行了，知道他是个好人，没事的，那群人闹不成什么大事的，清者自清。”
林江染哼哼了两声，撇了他爸一眼，“爸，你那么厉害，把这事儿给摆平怎么样？”
林沧笑立马对着他行军礼，“林司令发号施令，我今天晚上就把那群闹事的人给抄家问斩，杀个片甲不留，叫他们再也不能诋毁你那个叶老师半句话，中不中意？”
林江染被他彻底逗笑了，心底的怨气一扫而光，拍拍他爸的肩膀，“中！林老同志做得好！”
林江染和他爸说了几句，就写作业去了。
林沧笑独自坐在客厅里，想着他儿子刚刚说的话。
其实他也没打算把叶封华怎么样，只是为了拖住叶双几个小时而已。
好让他有时间掩盖痕迹。
现在叶双已经回到了大队，这个时候再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林沧笑靠在沙发上，想着刚刚林江染说的话，不禁笑出了声。
这小子啊，真是好玩。
另一边，张寒策坐在书房里，听着下属给他汇报。
“怎么样。”
“已经全部转移了。”
张寒策看着下属送来的报告，问道：“父亲最近心浮气躁，给他换个药吧，让他最信任的医生去做。”
“是。”
张寒策将报告丢在一边，看着天花板，突然想到了叶封华。
今天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叶封华现在在干什么呢？
会不会很难过？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别人，张寒策坐起身，拿起文件，不再去想，而是又唤来了助手。
“最近我母亲的情况怎么样。”
“很稳定。”
“哦，让她不稳定一点，然后去找我父亲吧。”
张寒策依旧看着文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助手一愣，看向张寒策一脸平静的样子，什么也没说，低头出去，办自己的事情。
这段时间，张寒策已经悄悄架空了他的父亲，收买了一大部分原本支持张老爷的人。
现在整个家业，已经牢牢固固地被张寒策抓在了手里。
有点眼力见的人，就不会选择和这样一个年轻、聪明的继承人作对。
张寒策看着资料，丢在桌面上，揉了揉眼睛。
大局在握，一切都正在按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
张寒策已经波澜不惊，看着命运的齿轮慢慢转动，看着棋盘上多出的一颗又一颗棋子。
他无法左右所有的事情，他只能保证自己能达到目的。
张寒策呼出一口气，侧目看向全然黑了的天空，不禁在心里想：什么时候能看到天亮呢？
最后想着想着，闭上了眼睛。
而另一边，叶封华正站在浴室里，他刚刚穿好衣服，周围就绕满了黑雾，他烦得要命，拿着沐浴球扇黑雾，却被对方挠了痒痒，烦死了！
“你好烦啊！是不是有病，老是烦我干什么！”
叶封华难得生气了，对着黑雾连打带踢，烦得要命，可这个黑雾却更加高兴了，缠着叶封华，像小狗一样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你是个流氓吧？？你闻我干什么！”
叶封华反手就想打他，却在下一秒，彻底愣住了。
黑雾里伸出了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手背上绷出的纹路都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而这只手，直接捏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行为。
叶封华惊诧地发不出任何声音，看着黑雾一点点在空中飘散，最后幻化成了人形。
“你……”
叶封华甩开那只手，后退了几步，背靠在墙面上，看着黑雾散尽后，那人和他有着极为相似的脸。
对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镜子，镜子里面一无所有。
而后又转头看着叶封华，然后歪了歪头，“你看得见我？”
叶封华听着他那纯正的粤语，看着自己的脸对着自己说张伯的家乡话……
好奇怪啊……
对方身着一身漆黑的长袍，穿着像那些电视剧里演得魔尊……
叶封华一阵恶寒，看着那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顿时心里膈应极了。
“我当然看得见啊，我又不瞎。”
叶封华绕着那个人，慢慢挪到了门口，跑出了浴室，而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也跟着他走了出来，在他的房间里转悠。
叶封华缩在床头，脑子里出现了之前黑雾在他房间里转来转去的样子……
不是吧……这一大团黑雾，最后化成了他的样子？！
叶封华沉默良久，见这人很熟练地翻他的书，最后只好用粤语问他：“你是什么东西啊？”
对方瞪了叶封华一眼，而叶封华被“自己”瞪了，一阵不自在，连忙披上了被子，像个粽子一样缩在床上。
“我叫无渊。”
“无渊？”
叶封华艰难地翻译着他的话，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频繁地听到粤语了，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嗯，无所有的无，渊博的渊。”
叶封华挑眉，看着这个自己，还渊博的渊……
深渊的渊还差不多。
“你不能说普通话吗？渊博的渊。”
叶封华抱着双膝，看着坐在书桌前的无渊。
谁曾想，这个无渊，一听这句话就火冒三丈，站起来就给了叶封华一拳，打在他的肩上，一拳把叶封华直接从床头打到了床尾。
“你还好意思说！一百年了！从你被那个老头子点化，过了一百年，你都没能把我召唤出来！扑街仔！”
“一百年——！！！”
“你们这里人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被关在你这副破烂身体里一百年！！！！！”
无渊愤怒地把叶封华压在床上打，叶封华想还手，但打不过他，只能玩起了打地鼠游戏，躲啊躲。
最后惹恼了无渊，被无渊蒙上被子，一顿乱揍。
“一百年！跟着你一顿饱饭都没吃过！还什么都听不懂，你知道我这一百年怎么过的吗！”
叶封华被蒙在被子里，听着外面的无渊暴躁地咆哮。
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抬脚把身上的无渊一脚踢翻，反用被子蒙住了无渊，自己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抱着他，固定住。
“你冷静点啊，什么叫跟着我没吃过饱饭，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饭的。”
无渊不满地在被子里拱来拱去，最后还是叶封华好心，给他把被子拉下了一点，露出一颗愤怒的脑袋。
“我要吃怒气，怨气，痛苦，仇恨，悲伤，恐惧。”
无渊白了叶封华一眼。
叶封华无语凝噎，“那活该你饿，怎么不饿死你。”
盼我点好吧！
无渊狠狠瞪着叶封华，“我真是倒霉，摊上你这样的家伙，每天没半点心眼，什么事儿都不往心里搁，三百多岁了，比人家三岁的小崽子的怨气还少，活该你这么多年只能是个半神。”
叶封华彻底无语了，看着暴躁易怒的无渊，无奈地说道：“难道成神就非要那些东西吗？”
“那是你自己投不到好胎，有人天生就是神，有人修炼到死连半神都够不上。”
无渊撇过头去，看见叶封华他就烦。
被关在叶封华这具阳光开朗的身躯里，他饿了一百年，这段时间才吃饱了，勉强能够化形。
“那你还是没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是你的心魔，没有我，你永远无法成神。”
无渊闭着眼睛，好像因为发脾气之后，有些累了，或者是懒得理叶封华。
“那我成神，对你有什么好处？”
叶封华顿时来了兴趣，扒着无渊的肩膀，看着无渊。
“你蠢啊，你是神，我是你的心魔，那我也就是神啊，本质上，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叶封华是吸血鬼出身，他的心魔是后天赋予的。
因为吸血鬼一族本性太过于善良，心魔往往都是极端狂躁的。
以这种形式达到苦其心志的目的。
然后叶封华又皱了皱眉，盯着无渊，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会说普通话？”

因为问了这句话，暴躁的心魔先生非常生气，又把叶封华打了一顿。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衰仔！一百多年不给我吃饭，你要小孩子学东西，总得先给人吃饱吧？连口饱饭都不给，还指望我能学会普通话？”
无渊气得要命，越想越委屈，又把叶封华摁着一顿揍，“衰仔，你怎么不生气？”
叶封华倒在床上，捂着头，贼兮兮地看着无渊，“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在打你啊？我打你这么久，你都不生气？我都出了力了，你生点气，让我吃两口啊。”
无渊烦死了，这个叶封华到底是怎么在人间活这么久的？仗着自己死不了，就这样痴痴呆呆地活着？
想罢，无渊又恼火地砸了他几拳。
叶封华看着他，只觉得看对方生气，还挺有意思的，十分欠揍地说：“你都打我了，我还给你吃饭，会不会很像在跟你说：‘打这么轻，没吃饭吗’。”
无渊彻底无语了，但也觉得这个衰仔说的有点道理，勉强放过了他，倒在床上，往被子里一钻，果断开始睡觉。
叶封华则是很不自在地看着他，“哎，无渊，你能不能，睡别处啊？或者，你能不能回到我的身体里？”
无渊都要睡着了，这个死小孩又开始说话，烦得无渊狠狠瞪了他一眼。
“为什么要我回去！？我在里面待了一百多年！”
眼瞧着无渊又要开始就“在他身体里委屈了一百多年”而发表一篇火冒三丈的宏论。
叶封华果断捂住了无渊的嘴，斩钉截铁地说：“行，你睡吧。”
无渊斜了他一眼，被子一卷，睡了过去。
叶封华看看身边的这只脾气大的心魔，无奈地扯了扯被子，最后扯了一点点小角落，把自己的肚子盖住了。
真是憋屈的一个晚上呢。
次日，叶封华上午没有课，看了看还在床上睡大觉的无渊，叶封华叫他，他也不起来。
“起来，我们去张伯那里。”
无渊缩在被子里当乌龟，不肯动弹。
叶封华可气，随即抓着无渊的脚，使劲往后拖，拖不动。
叶封华叉着腰，靠在墙上大喘气，他费尽力气都拉不动这只魔，一定是因为无渊自己使了小把戏。
但是他转念一想，如果无渊是他的心魔，那他有的习惯，无渊应该也是有的吧？
叶封华看着无渊的脚，握住了他的脚踝，使劲挠他的脚底板！
“啊——你有病啊！扑街仔！滚——”
无渊被他挠得腿脚胡乱扑棱，最后终于睡不下去，跟着叶封华出门了。
一路上，叶封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路上行人的脸色，发现他们都形色如常，没有什么怪异的表情。
才明白，只有他能够看得到无渊。
无渊眼角一撇就知道叶封华在想什么，深感叶封华真的是不太聪明。
“普通人怎么可能看得见你的心魔啊？你动动脚指头，就知道别人不可能看得见的嘛，傻仔。”
叶封华叹息一声，他真的很希望这只香港魔能学一下普通话，他太久没有去过香港，平时也用不上粤语，哪怕是他，有些时候也很难猜出无渊在说什么。
叶封华带着他来到了张伯的裁缝店，张伯一开门就见着门口站了两个叶封华。
一个还跟平常一样，一个表情臭臭的，一副怨气深重的样子。
顿时瞪大了双眼，“不是吧，封华啊，你这是......你裂开了？”
叶封华眉心一皱，还没说话，无渊就开始发火：“会说普通话很了不起啊？老伯，你不是会说粤语吗，讲个我听得懂的话。”
张伯被这正宗的家乡话冲得脑子发懵，顿时挠挠头，切换了语言，“哇......你味儿很正嘛。”
说罢，无渊直接穿透了张伯的身体，进入了裁缝店内，又是习惯性地转悠了一圈，才回到了叶封华身边。
张伯已经听完了叶封华阐述的一切，随即上下打量无渊。
“唔，这还真是闻所未闻呢，凡人修仙，确实也会有心魔，不过……不会外化到这种程度，哇，做工精良哎，封华，跟你一模一样。”
无渊坐在沙发上，痞里痞气地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里，怨气深重到路过的狗都得被他揍两下。
“还不是这个傻仔，成半神一百多年，一丁点怨气都没有，差点饿死我。”
张伯倒是知道他的这种说法，凡人成神确实需要战胜自己的欲望和痴迷，而吸血鬼一族确实心思比较纯净，一般很难形成心魔，然后战胜。
嘶......原来修仙呢，天道还会给吸血鬼附赠一个心魔啊。
就是这个心魔怎么这么奇怪呢。
张伯看着无渊，摸摸下巴，又看了很久，才明白他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这位心魔先生，怎么有点像黑社会啊......像那种脾气不好的大佬。
想到这里，张伯战术性后退，凑到叶封华耳边，“这小子不好惹啊，小心他欺负你啊。”
叶封华挠了挠头，其实也还好吧......也就脾气差了点，其他的，也不是不能商量。
无渊没好气地看着张伯：“老伯，你说什么我都听得一清二楚，遮遮掩掩。”
张伯被他拆了台也不恼，反倒是坐在无渊的身边，问他：“哎，那你以后就和封华是一体的？”
无渊白了他一眼，“除非他死了，不然我们是不会分开的。”
张伯哦了一声，沉思片刻，又问道：“那你们以后会融合在一起吗？”
无渊皱着眉，看了叶封华一眼，“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但是他太傻了，我的占比很少，所以被天道单独分离出来，一旦有机会，就要疯狂生长，以此来填补他心智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