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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官仇恨(水戈骨土亘)


只是他的两种期待都没有实现。
本应实践他期待的闻哲已经坐起来,似乎准备离开。
身边略微下沉的床垫骤然恢复原位的刹那,谢藤急忙睁眼,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不装睡了?”闻哲并不意外。
“还不是为了给你留一个偷吻我的机会。”谢藤理直气壮的表示不满,“我可是期待很久了。”
“那我把这个机会回赠给你。”闻哲边说边重新躺下并闭上了双眼。
谢藤僵住整整一分钟没有动弹,并不觉得悸动,只觉得尴尬。
“在明知道对方装睡的情况下,反而不想偷吻了,对么?”闻哲闭着眼睛问。
谢藤不甘心的“唔”了一声。
闻哲随即重新睁开眼睛,伸手拍了拍后者的脸,告诉他:“任何刻意的言行都会让其本身失去乐趣。因为这并非乐趣的根源。就像性止于感官就会变得乏味。”
说完他就放开了对方,径直下床朝着门口走去,看起来就像是要离开房间。
谢藤当即翻身下床,大步紧随其后,问:“那根源是……?”
他没能说完,闻哲就突然回头。
谢藤来不及停步,闻哲却已经凑近他,并亲吻了他的嘴唇。
他用手掌在谢藤颈侧摩挲出奇异的痒,却在对方意动前又重新拉开彼此的距离。
“你看,”闻哲伸手挡开对方的嘴唇,继续未尽的话,“乐趣的本质其实暗藏在任何非刻意的巧合中。一旦刻意就会失去乐趣。”
“或者说是意外。”谢藤了然。
闻哲颔首:“除非你能伪装得毫无破绽可循……”
他刚说到途中,谢藤已经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这次换成闻哲来不及反应,就被对方拖着奔跑起来。
他差点一个踉跄,只能无可奈何地跟上谢藤的步子。
他们离开船舱,攀上楼梯,登上甲板。
晴朗的白昼让一切变得十分刺目,闻哲不得不微眯起双眼,任由对方把自己带向不知名的方向。
他们最终在船尾的栏杆边停下。
谢藤率先探出上半身,指向下方。
闻哲效仿他的动作,跟随他的视线望去。
暴风雨后的天空没有云朵残留,船身破开深蓝,浪花却在船尾拖拽出白色泡沫,如同雪色的缎带不停铺展在蓝色的地毯上,让人不禁着迷地盯着它们。
直到有成片的阴影从船体两侧飞快掠过,闻哲才移开视线,转向旁侧的谢藤,问:“那些是什……?”
他的问题被谢藤突兀地吻打断。
“大约是海豚。”谢藤带着得逞的笑意,贴着对方的唇角回答完才拉开彼此的距离。
闻哲无可奈何地看着对方,问:“我该称赞你的学习能力非常出众,还是鄙夷你过强的报复心?”
“都可以,”谢藤自诩大度地用拇指摩挲对方的嘴唇,“我不像你那么小气。”
闻哲:“……”
别跟幼稚的小女孩计较。
他这样告诫自己。
然后张开嘴,用力咬下……
谢藤最终带着拇指上两道差点破皮的半圈牙印,一脸委屈地跟在闻哲身后离开船尾。
海上航行远比想象得要无聊得多,如果没有极端天气,风景的区别只是海浪的高度和天空云朵的多少。
午饭过后,他们已经厌倦,开始在游艇上四处徘徊,寻找适合“小游戏”的地方:
他们顺着舷梯往上爬,把扶手当做滑梯,从栏杆上往下滑,再相互接住对方;
他们轮流躲藏在隐蔽的角落,等待对方找到自己的踪迹,把自己捉出来,放任对方用为所欲为的吻做为惩罚;
他们找到清洗甲板的水管,把它当做水枪,四处追逐碰巧落在栏杆上歇脚的倒霉海鸟,以命中数量来比拼胜负;
他们在没有海鸟落脚的时候,会相互追逐攻击……
他们幼稚的娱乐没能持续多久,就被从驾驶塔远眺的盎撒人发现。后者气势汹汹地冲来,他们扔下水管,在盎撒人的咒骂声中飞快逃跑。
盎撒人指天发誓,要把他们锁在船舱里,直到靠岸。
谢藤嘲笑他不可能抓到自己,由此演变成一场追逐与逃跑的游戏。
如同与此前种种经历的遥相呼应。
盎撒人不是闻哲的对手,但抓个谢藤还是颇有心得。
谢藤很快就被盎撒人扭送回船舱,闻哲只好主动投降,一同被关进房间。
听着身后门扉飞快关上并上锁的声音,闻哲到底还是笑了。
“没想到他还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谢藤耸肩:“你小看了他的古板程度。”
闻哲笑得更欢了,而谢藤只是看着他,眼神细致且缓慢,如同在欣赏一幅画。
闻哲止住笑,看向对方,眼神带着明显地询问意味。
谢藤摇头,重新打开投影仪,向后靠在柔软的枕头上,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方式盯着画面。
闻哲花了些时间才分辨出英语与陌生拉丁音节混合的台词所属的语种,随即用几分钟去观看那部陌生的西班牙电影。
女主像美艳的红玫瑰,男主像耀眼的古希腊神祇。双方一见钟情后,立刻共赴云雨,如胶似漆。典型的西语剧情。
即便闻哲听不懂西班牙语,也能从他们眼底看到无需言语的互动。
值得称赞的演技。他想。
但有趣的部分仅限于婚礼剧情之前,而后双方各自外遇,陷入无休无止的争执。同样典型的西语剧情。
“我去冲个澡。”闻哲走进浴室。
谢藤含糊地应了一声,手动切换到下一部电影。
传进浴室的英语口音就像用直尺画出的等距直线,接着是同样的配乐,闻哲想,大概是一部拥有田园风景的英国电影。
没过五分钟,英语台词就中断了,接着是粘滞且柔软的法语。
在闻哲即将关上花洒的时候,谢藤从背后圈住了他的腰,在他后颈的皮肤上留下了带着些微疼痛的绵长吮吻。
但这显然不够,他的牙齿在蠢蠢欲动,只是勉强克制。
“你没关门。”谢藤沿着对方后颈向下来到脊背,沿着肩胛来回,留下细碎地吻,“我认为这是一种邀请。”
闻哲转过身,没有否认:“你也忘了脱衣服。”
谢藤放开对方,动手拉扯自己的衣裤。
可它们已经被水粘在了身上,变得麻烦许多,减慢了速度。
闻哲伸出手,帮对方解开扣子,动作缓慢且耐心,让人愈发心痒。
谢藤接着面对的却不是缠绵的吻,而是突如其来的暴力。
闻哲薅住他湿润的头发,掐住他的下颚,与其对视。
“你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一句话就做出改变的人,”他说,“也没有必要改变。”
谢藤没想到对方会注意到自己突兀的克制,因此一愣。
闻哲说完就松开了禁锢,改为扣住对方的后颈,将他拉向自己,用过于粗暴的方式吻他,直到他同样回馈为止。
争夺胜负般的吻如同凶狠的食肉动物在互相啃咬与撕扯,他们牙齿发出摩擦与撞击的声音,他们必须在最危险的时候避过牙齿的威胁,否则就保不住自己的舌头,取而代之的是嘴唇上残留的剧痛,乃至于麻木。
“你又在纵容我了。”
彼此的嘴唇重新分开时,谢藤抿了一下森疼的唇瓣,随即弯起了唇角。
“你打算纵容我到什么时候?”
同样的问题,这次交换了角色。
之前是闻哲问:你希望我纵容你多久?
谢藤答:到你不想再纵容我的为止。
现在提问方变成了谢藤,闻哲需要说出自己的决定。
“到你不再需要我的时候。”闻哲的回答没有犹疑。
“非常动听的答案。”谢藤抓住对方的左手,而后是右手。
如同此前的伦巴或桑巴的共舞,逐一将对方的双手分别引导至自己的肩背,这才伸手覆上对方的腰,将对方用力按向自己。
随着胯骨相撞的声音,谢藤终于抽空彼此仅剩的距离。
“我想听故事。”谢藤的嘴唇和牙齿一起用力衔住闻哲颈侧的皮肤。
“什么故事?”闻哲咽下含混的声音,却没有制止对方的手和犬齿危险的举动。
纵容无处不在。
“有趣的故事。”谢藤的声音与他的双手一同向下摩挲,“最好是关于你自己的故事……”
对方的声音戛然而止,闻哲最终同样没有讲述关于自己的故事,但他在用力抱紧对方的同时,发出了轻不可闻的冗长叹息。
法语电影毫无波澜的迎来结尾,由数人清唱的和声组成动听的片尾曲,混杂着花洒的水流与其他的声音。
比音乐更为动人。
作者有话说:
_(:з」∠)_日常倒计时

第180章 消弭-3(XIIII)
他们在晚餐时迎来盎撒人的“探视”,再三保证不会再做出任何幼稚行为后,终于得到两套干净的衣服外加前往餐厅的“保释外出”许可。
尽管闻哲是自愿陪同被囚,可他明显知道盎撒人在防备什么。
对方的防备显然是多余的。
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上,如果没有航海图和其他航海设备的帮助,就算是经验老道的船长也不可能确定坐标。因而就算闻哲跟着谢藤一起在甲板上跑了大半天,也无法确定他们究竟航行在哪片海域。
临近晚餐尾声的时候,船长竟然再度播报了与昨夜相似的糟糕天气预报。
“休是身处越危险的情况他就越亢奋。我可不记得你也有这种毛病。”盎撒人盯着闻哲,眼底充满了警告意味。
“的确没有。”闻哲回答。
“那就安分点。”盎撒人强调,“休,别在旁边偷笑。你也是一样。你们俩个都安分点。”
谢藤冲他扮鬼脸。
他盯着他们俩吃完最后一口,当即把他们“押解”回房间,离开时也没忘记给房门上锁。
“好歹他比上次慷慨了。”谢藤摇晃着自己手里的两盒东西,“国际象棋是他从船长和厨师那里抢来的,埃及金字塔棋是二副和三副近期的挚爱。”
“金字塔棋是什么?”闻哲没听过这个。
谢藤得意道:“一种适合七岁以上儿童的益智游戏。”
闻哲:“……”
“二副和三副几岁?”他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调笑失败的谢藤冲闻哲弯起了嘴角,“他们加起来肯定已经超过七十岁了。”
“那就玩这个。”闻哲率先在矮桌边坐下,冲谢藤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
“赢了有附加的奖励吗?”谢藤听话地在闻哲对面坐下,却没有继续依言的打开盒子。
“你想要什么?”闻哲无奈地看着又开始提条件的对方。
“我刚才说过了,”谢藤故作受伤,“你肯定没注意听。”
“刚才?”闻哲问,“什么时候?”
“在床上的时候。”
“……”
闻哲毫无疑问是听见了,只是当时无暇思考。
“一个关于我的有趣的故事?”他问,“我不确定自己有这样的故事。”
“那就不是关于你的也可以。”谢藤适时做出让步,“不过要足够有趣的,能让我着迷的那种。”
“可以。”
谢藤终于打开盒子,取出棋盘,放在桌上。
闻哲盯着那个奇怪的正方形棋盘,周围是一圈等距的向下凹的半圆,中间是4x4的同样构造,黑白双方各14枚木质球形棋子,完全无法揣度玩法。
“规则说明书递给我,”他朝谢藤伸出手,“你先教我玩一盘。第二盘开始再计算输赢。”
谢藤依言照做,目光却定在闻哲的脸上。后者从说明书上短暂移开视线,扫了对方一眼。
“怎么了?”闻哲问。
“你没发现么?”谢藤反问。
“发现什么?”
“执着于胜负的你比平时要幼稚得多。”
“……”
“当然也难得可爱。”
闻哲充耳不闻地移开视线,迅速阅读完规则说明书,突然把它团起扔向对方。
谢藤提前揣度对方可能出现的报复行径,理所当然地敏捷避过。
教学局很快就结束了,但正式局开始没多久就被迫暂停。
今夜的海面比昨夜少了雷电,船舱因此没有被限电,浪头却比昨晚还高,显得更为颠簸。
闻哲刚学会金字塔棋的玩法,就意识到这个游戏根本不适合今夜来玩。毕竟只要稍有摇晃,木质的圆球形棋子就会从凹槽里滑出来。而浪头再高一些,就连棋盘都会滑落。
一阵剧烈地摇晃过后,棋子滚得满地都是。闻哲无可奈何地弯下腰,捡起滑落的棋盘与棋盒,被迫开始收集散落满地且不停滚动的小木球。
谢藤因错失故事而满怀怨念。他试图帮忙,却不小心踩中地板上掉落的其中一颗,差点脸朝下栽倒在地上。闻哲急忙抓住他的胳膊,帮他稳定重心,示范如何行走才能有效地避开“下一颗”危险。
谢藤脚掌紧贴着地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
“你确定不是在走雷区?”闻哲不动声色地瞄着谢藤诡异的走路姿势,勉强忍住笑。
“其实这也能算作是一种娱乐,”谢藤真假参半地抱怨,“只是我们都没有料到真正关键的不是金字塔棋的胜负,而是捡起并集齐所有的小木球。”
“那边的墙角有一颗。”闻哲为谢藤指明方向。
“我忽然觉得,我们不应该收拾这些。”谢藤弯腰捡起一颗,又在不远处瞄见了另外两颗,但它们已经被摇晃的船舱推远,只好跟着追过去。
“为什么?”闻哲不解,“任由它们在地板上乱跑,你不怕踩中滑倒?”
谢藤终于将视野内的小木球都一一捡起,陆续放进了闻哲手中的棋盒里,这才说出藏在心底的邪恶计划:“这样那个老古板的盎撒人明早过来的时候,就能幸运地踩中其中一颗或几颗。”
闻哲没能忍住笑,颇为愉快地从另外一边的地板上及时抓住三颗企图逃跑的小木球,随即表示:“我觉得他展现出本性以后,你们明显更合得来了。”
“在争执方面的确更合得来了。”谢藤“哼”道,“所以我宁可他像以前一样……”
他说到途中骤然噤声,不自觉攥紧手里的小木球,怔在原地许久没动。
——必须舍弃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这样告诫自己,并瞬间重复告诫自己数以千百遍。
——必须完成许诺的事。
如果不舍弃,记忆就会削弱他的判断与决策能力。
谢藤终于回过神来,扭头寻找闻哲的轮廓,发现对方正在另一端,继续弯腰拾取的动作,明显对他刚才短暂的异状毫无所觉,心下终于暗松了一口气。
直到视野内可见的最后一颗小木球被放回盒子后,闻哲才开始清点的数量,随即发现少了一颗。
“真无聊。我不想找了。”谢藤双腿一伸,向后砸向床垫,果断放弃道,“这样才好。至少保留了让那个老古板明早成功摔倒的概率。”
“不足1%的事情如果真的发生,的确是极小概率情况下的幸运眷顾。”闻哲关上盒盖,放在桌上,心下真诚的祝福盎撒人。
“我们只能换另一个游戏了。”闻哲抓起国际象棋,来到床边坐下,“这个棋盘虽然是折叠的,可它好歹在棋盘和棋子之间附加了磁铁,应该不会滑出去。”
“我不太喜欢国际象棋。”谢藤翻身坐起,伸手打开棋盘,把棋子摆放在相应位置。
“打发时间而已。”闻哲说,“除非你有更好的娱乐。”
谢藤显然没有。
“这里没硬币可抛。”闻哲把对方的沉默视作同意,“是猜棋子,还是你先?”
“你在让我!”谢藤突然打断,“不许让我!”
“那就,第二局我先?”闻哲补道。
“这还差不多。”谢藤强调,“还有,下棋的过程中,你也不许让着我。”
“这你大可放心,”闻哲无奈道,“我在胜负方面从来没有谦让的习惯。”
谢藤的国际象棋水平远比闻哲想象得要高,不需要让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几局过后,谢藤就习惯了闻哲的下棋风格,局势随即变成了稳定的“谁先谁赢”。
“你为了听故事居然这么拼命?”闻哲微愕地问,“而且还能那么快就摸清我的习惯?我原以为自己的习惯隐藏得很好?”
“的确,”谢藤毫不谦虚,“否则刚开始的时候我就不会连输几局。”
势均力敌所导致的交替式输赢,显然会让游戏失去“胜负待定”的核心乐趣,让二人很快就丧失了兴趣。
他们默契地在最后一盘时同时放倒了“国王”,而后又把棋子陆续塞回棋盘里。
闻哲将重新折叠起来的国际象棋放回盒中,与缺了一颗的金字塔棋一起放在矮桌下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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