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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官仇恨(水戈骨土亘)


闻哲在心下骂了一句脏话,改变了命令:“关闭警告,把所有精神负担转移给我。我没他那么脆弱。现在。关闭重建辅助引导。确认关闭。”
“我他妈用得着你来教?静默模式。开始重建!”
他终于骂脏话了,反对意见彻底消失。
“修,你远比你自己想得要强大得多。”
闻哲凑近谢藤,逼他跟自己对视。
“修,别看那边,看着我!”
“不准你转开脸,看着我!”
“修,看着我。记住我。相信我。别管其他。包括你大脑的命令。拒绝它,拒绝声音,拒绝任何东西。除了我。
“你只要看着我,你只需要听我说——
“你坚不可摧。你不可战胜。
“没有什么能掌控你,也没有什么能临驾于你本身的意志之上。
“没有人能掌控你,也没有人配掌控你,谁都无法掌控你。
“没有谁能控制你,除了我。
“没有谁能比你更强大,除了我。
“你听见了吗?
“记住了吗?
“除了我。
“没有谁配与你相提并论,更不配凌驾于你之上。
“除了我。
“记住没有?用你的话重复给我听。一个字都不准漏。”
谢藤恍惚地看着闻哲,仿佛无法理解对方所说的话,但他其实已经理解了,因为他已经停止了挣扎。
“然后,我就允许你吻我,允许你抱我,允许你对我为所欲为。”闻哲说。
“说话,修!”
“我坚不可摧,我不可战胜,没有什么能掌控我,也没有什么能临驾于我的意志之上,他们根本不配掌控我,也无法掌控我——除了你。”
“好孩子。”
闻哲放松力道,任由对方交换了彼此的位置,毫无保留地敞开怀抱。
“我现在就给你奖励。来——”
谢藤依言俯身咬住了闻哲的嘴唇,二人一起陷进雪白的柔软地面,在拉锯中掀起海浪般的起伏。
四周陡然陷入黑暗,直到月色从天窗洒下,勾勒出让人心悸的光泽与线条。
“蘑菇塔”地下监控室里的人无比煎熬地等待了整整一小时。
时间刚到就急忙重开监控,随即又被医生飞快地伸手关掉。
而且还是直接拉掉电闸的那种关法。
一片漆黑中,多双眼睛连想瞪人都不知道应该往哪看。
“有必要吗?”安保助理问。
“你又不是未成年!”意裔说。
“这里也没有未成年好吗?”安保助理说。
“他大概以为自己女儿正在旁边偷看吧?”HR助理打圆场,“大概当爸爸的都是这样吧?还好我是单亲妈妈……”
“……”
医生咆哮:“你们全都滚去换个正常点儿的脑子!”

可并非是出于恐惧,而是因为亢奋。
“爸爸就是在那时,盯着毫不害怕的我,察觉到我有些奇怪。”
谢藤靠在闻哲的颈窝,规律的呼吸滑过对方的皮肤,以尖叫导致微哑的声音缓慢地诉说。
“考虑到妈妈的家族遗传精神分裂症,爸爸十分担忧我未来会变得如何。”
精神分裂症患者其实远没有普通人印象里那般可怕。他们通常比一般人更加优秀的智商,不仅能快速学习多类型跨域的学科知识,还能同时处理多件事并和多个人进行交谈。可他们也对情绪变化更加敏感,由于很少能与周围的人共情,总是会以他们特有的节奏来与人交流。
“关键在于后天教育。”
只要把他们大脑里与普通人相比“过剩的算率”尽可能地耗尽,就能确保他们不像是个疯子,反而能让他们显得幽默、健谈、聪慧,甚至能让他们成为讨喜的朋友、亲人或是风流的情人。
“妈妈和外婆都说过,她们喜欢不断变换的、忙碌且有挑战的生活。这会让她们在不多的闲暇时间里能够跟家里人友好的相处。”
事实上她们即便在那个时代,也的确没有被困在后宅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中,被所谓的“安稳度日”给彻底毁掉。
“我的问题在于我的可塑性。”谢藤说。
一名普通的、心理正常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彻底扭曲的。即便可以逼他杀死小动物,甚至是杀人,但他只是被迫做出选择,属于自保本能,依旧会保有自己的道德观和正义感,还会反抗。
“但我不是。”
他天生就有多重心理障碍,无论是羞耻心,还是正义感,都没有产生过。
“我太容易接受外来的东西。”
这让他很容易就被塑造成旁人喜欢的形状。
“很多情况下甚至来不及分辨好坏就全盘接纳了。”
所以他们才想要得到这个绝佳的“素材”。
“而且,无论我被如何塑造,都会免疫已经使用过的手段。”
这让需要长期训练才能成形的条件反射难度无限增大,在一段时间后就会反弹回去。
“‘养成习惯’对于我来说太过容易,适应后就会免疫。如果想要重塑我,就需要不断想出新的办法。”
这种“不断进阶”的过程,对那些残渣而言当然就如同一个永远都没有结局,也玩不腻的游戏。
“刚开始,我的作用大约就像是过去东西方宫廷里都会出现的,给王子或公主准备的一个或几个的仆从。”
这种特殊的仆从既聪明又漂亮,平常会让他们像朋友一样跟他们的主人一起玩耍,尽可能让他们形影不离的生活,成为主人的好朋友。
“而当王子和公主犯下了严重的错误,惩罚自然不能由尊贵的皇家血脉来承受,就会转而去惩罚他们的仆从。”
这就是LR那奇怪的间接惩罚的源头。
“我跟伦理年龄相近,他父亲把我弄到手后,就在名义上把我送给了他。”
但他很快发现,“素材”的承受能力远高于一般人。无论如何虐待,都没有崩溃迹象。
“一个不会坏的玩具,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了。”谢藤说,“他去哪都喜欢带着我。把最危险的濒死体验交给我,他则在旁边看着……你应该看见了,那座岛上什么都有。”
一个人,两个人,一群人。
殴打,被殴打,互相殴打。
侵犯、窒息,溺毙,各种濒死的情况……
“我听话的时候,会给我带上丝带系的铃铛,就像有些人类也这样对待猫和狗,扰乱它们的听觉,让它无法自由行动。”
不听话的时候就换成项圈了。
“那东西不但能放电,还能注射致幻剂。”
不听话包括,没有他们的命令就站起来用两条腿走路,不经过他们的允许就穿衣服,吃饭等生理需求。
“很多人分不清现实与幻境,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会心甘情愿地趴在地上吃饭,用嘴去捡飞盘……很多类似的事,很多类似的孩子,他们都崩溃了。他们太敏感了,太脆弱。他们不会讨好,也不会乞求。而我却很好,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承受力和恢复力都超乎寻常,无论是殴打、辱骂、折磨或是其他,都能应付自如。”
只是他们不知道。
“我毫无感觉。”谢藤说。
闻哲没有说话。他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直到谢藤在这里停下,他才动了动覆在对方后颈上的手掌,来回揉按。与其说是无声的安慰,更近似于一种撩拨,很快成功促使对方凑上来。
“他特别讨厌那些大声尖叫的孩子,会变本加厉的折磨他们。于是我就告诉自己,必须保持安静。这招很有效,他每次都会很快失去兴趣。”
谢藤握住了闻哲覆在自己后颈上的手,暂停下讲述,凑近后者索吻。
“刚开始的时候,他每天都在旁边看着,期待我坏掉的瞬间。其他人也一样。到后来,他质问我为什么还没坏掉,而我却觉得他们的手段毫无新意,不到一个月就习惯了。两年后我就开始觉得无聊,随后我就获得在岛上自由行动的时间,也可以跟任何人聊天。”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女佣兵头子并逐渐成为朋友。
“跟她交谈的过程里,我逐渐想起上岛之前的事。就是那些普通又寻常的童年,也想起爸爸跃出窗户抱紧我的瞬间,想起管家爷爷,想起祖父祖母,想起妈妈……我知道我必须正视自己,否则就会丧失最后一点尊严。”
他开始在有限的自由时间里跟他所能接触到的任何人聊天,打算利用这个畸形的社交圈寻找到能离开岛的方法。
“等到伦理的父亲确定我不可能崩溃的那一天,他甚至发出了愉快地大叫,说:‘不可思议!我找到了一件宝藏’,他当着我和伦理的面,亲口告诉伦理想让我代替他接管岛,我拒绝,他就打我,我大笑,他就失去了攻击的兴致……再后来,我偶然遇见了一位顶层的老头,接着是另一个,再一个……第四个老头出现的时候,就我知道这并非巧合。”
他们打算增加一些更能上得了台面的娱乐方式,目标也转移到东亚和东南亚。
“而我恰好是最佳的人选。他们不想让我浪费在这座岛上。于是,伦理的弟弟就成了我的代替品。”
这段冗长的叙述过后,谢藤终于再度沉默了下来。
“感官是我无法抗拒的神。”
他把脸贴在闻哲的胸口,感受着后者皮肤的温暖与心脏的鼓动,缓缓说出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是否应该说的话。
“因为,即便我的内心没有任何感觉,但我的身体依旧能感知到一切。”谢藤说,“医生曾经说过,我的确没有心灵创伤,这不止跟我特殊的可塑性有关,还与我当时还没有来得及形成的羞耻、恐惧等概念有关——虽然他们喜欢病态的存在,但连病态这个概念都没有的我,对他们而言是无法产生出任何折磨乐趣的半成品。”
可是,依旧有一些不好的习惯,在他身上留下来了。
“渴望疼痛、无法长时间直立行走、极其排斥穿衣服,性瘾以及对刺激近乎无穷尽的追求。”
就像巴甫洛夫的狗总是会不自觉留下涎水。
“医生花了很长时间才帮我矫正过来。”
但只是表面上。
“它们已经抹消不掉了,只能定期释放。否则矫正的框架就束缚不了失控的感官。”
也像是在“生命之泉计划”里长大的孩子们。
作者有话说:
生命之泉计划:德3小胡子下令做的一个人X实验。表面上是什么雅利安基因传承,其实就是把一堆孩子关在扭曲的封闭环境里长大。该环境导致他们智商普遍偏低,没有正常的社交和认知能力,离开原本的封闭环境后无一例外无法适应外界社交环境,很快陆续死亡。

第115章 调查类别:自毁现象(1)下
“只要我试图找人来上我,医生就会给我一针镇静剂。等我产生抗药性后,他就逼我看书,要求我必须给每本书上标注出不少于50个阅读感想。”
新的条件反射因此形成,他也逐渐从被支配的情况中释放出来,转而成为真正的支配者。
“但是,医生依旧不放心我。”谢藤说,“唯恐出现一个触发点,一个能毁掉一切的人。这才为我准备了复配的淡香水……”
“不。你有感觉。”闻哲终于出声,语气笃定,“你的身体能感觉到疼痛、恐惧、快感等一切,只是你的大脑无法理解的身体传递给它的信号。”
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谢藤都既是幸运亦是不幸地获得了这个强大的“信号屏蔽器”。
“当人对疼痛产生快感的时候,并非是快感本身出现了,而是精神陷入了非常脆弱的情况,企图逃避那些痛苦。”
长期下来,大脑才会出现“倒置状态”。
“这样,你的大脑就会告诉那些痛苦:‘你们并非是痛苦,你们都是快乐,你们始终快乐’。你的大脑只是必须把你的痛苦转换成快乐,以此来确保你不会崩溃——在人们的臆想中,被支配、被奴役的人,有可能爱上那些残暴的奴隶主。实际上那只是一种心理疾病。”
“我很幸运,没有患上那种弱者才会得的病。”谢藤知道闻哲在说“斯德哥尔摩”。就像他说从暴力里得到快感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大脑怕崩溃才置换了痛苦与快乐。
“即便扭曲,你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至少他竭尽所能的反抗了,也保住了仅剩的尊严。
“感官的确无法违抗,但它并不是神。”
他既没有成为跪在别人面前摇尾乞怜的狗,也没有成为以毁掉别人为乐的残渣。
“与其憎恨,不如接纳。”
谢藤坐起来,若有所思地望着闻哲。
阳光不知何时代替了月色,像轻纱般自天窗上洒下,谢藤的视线随着光线,沿着闻哲轮廓下移,经过肩膀,胸口,腰腹……直至脚趾,垂下视线,定住不动。
“抱歉。”
闻哲知道谢藤在为什么而道歉。
一个为了隐藏自己的本质,连在床上都没忘记“留下好风评”的人,本质别说温柔,就连暴戾都对他是种赞美了,简直就像不带护具跟一群格斗专家打了一架。
“我接受。”闻哲在说话的同时陡然挥拳,毫不保留地给了谢藤胃部一击。见对方弯倒在旁侧说不出话来,才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我们互殴成分居多。如果最后时刻你没有恢复平时的温和与体贴,我是不会允许你在我身上造次的。”
谢藤:“……”
他像小女孩那样负气地转过身,却很快又侧转回去,将闻哲的手合于自己双手掌中,跟他的手掌一起微微抬起,放到了自己唇边,龇出白牙,作势咬对方。
“其实,你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还继续隐藏自己的本性。”闻哲任由他握着,“只是别再让自己失控即可。”
谢藤被对方和自己手掌遮挡的嘴唇,只能发出有些模糊的单音,但他的手掌却比刚才略微用力地握紧了对方的手。
“手。”闻哲说。
很奇怪的要求。谢藤看向闻哲,把自己的一只手递向对方。
“我是说,”闻哲任由对方半悬着那只手,完全没有去接的打算,“你握我的手别握那么用力,固定关节的绷带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掉了。我的拇指关节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康复。”
谢藤:“……”
他陡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松开来。但他只是松开,却没有彻底放开。
他低下头,准确地亲吻了对方微肿的拇指关节,很快顺着手臂向上,滑过肩线,来到颈部,俯身半扣住腰身,以介于揉按和抚摸之间的力道,很快缠住闻哲。
“嗯?”闻哲识破了对方的企图,不禁发出疑惑的单音,“天亮了。医生他们随时会来,你是不是忘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决定?”
“你真不温柔。就算在床上也一样。”谢藤闻声不止没有放开对方,还愈发用力的纠缠,逼得闻哲伸手推开了他。
谢藤爬起来,哼道:“你不知道温存的意义吗?”
熟悉的话让闻哲露出了笑容。的确恢复正常了。是真正意义上的正常。
“我其实很早就想告诉你——你说的这些话并不性感,还有点恶心。”
“……”
谢藤来不及抗议,又听见闻哲说:“以后再别说这些装模作样的话,也别用这种语气说话。不适合你。”
略顿之后,他陡然凑近谢藤。
“或者,你愿意放下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尊严,乖乖让我抱。那我会给你足够的温存。”闻哲暧昧地贴着他的耳郭,边说边单手攀上他脊背,团起手掌,以指节顺着对方的脊骨轻刮而下,引得对方一阵战栗。
“你太坏了!”谢藤急忙抓住闻哲的胳膊,制止了后者的恶行。相比行为,对方的提议才是他最不能接受的部分。
“好了,我们下去吧?”闻哲起身,把手伸向谢藤,“医生他们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决定。”
“我不——”
谢藤的反对没能成形,闻哲已经用简单的英语说:“医生,麻烦,开门。”
『没问题!』
“摄像头不是没开吗?”谢藤惊讶。
“监听开了。”闻哲边说边钩住对方的脖子,“人形抱枕准备好转职成缓冲垫了吗?”
“洗衣机”跟闻哲的话尾音不分先后地出现,离开“伞盖”后又是“升降梯”的失重考验,但区别于此前谢藤疯狂的大笑与亢奋的尖叫,这次换成了闻哲乐在其中,谢藤则被撞了个七荤八素。
闻哲大笑着把一脸疑惑的谢藤从地上拉起来。他正准备问最后一个问题,即是“为什么他父母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保护他远离那座岛”的原因,就看到生活助理从电梯里冲了出来。
“那两个侥幸逃脱的老头要见你。立刻。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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