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太上敕令(晨昏线)


这阵法足以让任何鬼魅魂飞魄散。完颜自然清楚,他明知故问:“道长,我以为,你仍在求死。”
说话间,七星阵图已然结成,随时可以灭了它。
而吴端握着那把金荆缠绕的骨骸剑突进刺来,在空中划过阴阳二色光轮,朝着完颜胸膛中心刺去。完颜於昭避也不避,只反问:“成澈还剩多少天?”
只此一句,便断了吴端的剑式。骨骸剑的剑尖停在完颜胸前半寸,竟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在循环往复的阴阳光晕中,完颜缓缓:“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是吧?”
它抬起双手,脚下重新升起无数翻涌的墨绿液珠,浑圆凝成锐利的尖刺直指吴端,让他如落入敌军矛尖围困的孤者。
冬季的夜晚格外漫长,将近凌晨四点,浓稠的黑暗中却丝毫看不出任何日出的预兆。两人,或是两个非人,呈两厢对峙的姿态。
不论是那一方,都可以随时杀死对方。
完颜看着吴端肩胛处仍在淌血的口子:“知道吗。我尚存于此,是因为你,无端道长。”
而吴端双目赤红,嗤之以鼻,“你不是为我,你是为他。”
完颜於昭闻言耸了耸肩,偏头温笑:“成澈?”名字尚一出口,那把骨骸剑便死死压在完颜胸上,接触之处冒出熏烤般的黑烟。
它对道长这副恨不能将它碎尸万段却又无法真的动手的克制十分满意,继续嘲弄:“我对玩腻的东西,还有什么执念可言?”
下一秒,骨骸剑划破空气,风声飒飒凌冽。
积蓄着暴怒与仇恨的两剑挥下,交叉的两道剑气当即将完颜斩开一米,而吴端身后七星阵图光芒四溢,已是箭在弦上。
完颜探了探胸前燃着青焰的伤口,口中溢出血液,语气却不动声色,“你忘了吗,那个夜晚是你解了我的四肢,挖了我的双眼,砸烂了我的头颅,是你让我千年不散。否则凭什么,只有我能赐你死亡?”它两侧墨绿的影矛同时指向吴端。
吴端向前半步,只要他心念一动,身后阵法立刻可以灭了完颜於昭。可心中浮起的却不是咒言,而是九百年前那场烧遍王朝宫闱的漫天大火,那个被他斩下头颅的痴嗔帝王。
完颜确实有恨他千年的理由。
将近千年,完颜於昭是唯一能在他身上留下伤口的鬼魂。
将近千年,除了完颜於昭这个一切灾难的始作俑者,吴端已经找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送走他身上的恶鬼。十万鬼魂日复一日诅咒着那个曾经被所有人宠爱着长大的成家小少爷,诅咒他挚爱的他陷在永劫中无法翻身。
吴端已经穷途末路,已经计无可施,哪怕是一点点、一点点拯救那个无辜灵魂的可能,他都会付诸所有。
——如果、万一,完颜於昭的执念真是因他而生,那么只要他受死,完颜也会因执念完结而一起消散。
那么何月竹便得救了。
七星阵图散去。骨骸剑收合。
吴端闭了闭眼,眼中的赤色熄灭了。而他的肩膀如压下怒气般落了下去。桃木剑垂在身侧。
他想起何月竹说,我从来没看过蓝眼泪。
我希望你喜欢。
吴端松了剑。
完颜仍是眯眼笑着,过去他会站在沦陷的城楼之上,以这幅事不关己的温和看手下铁骑蹂躏全城。
抬起手,“如你所愿。”
随着一声连着一声接连不断的穿肉刺骨的噪音,影刺朝吴端心口连续贯穿而去。鲜血从前后缺口喷涌而出,夜太深了,连血液都是漆黑的。
完颜侧目看道长,收了笑容,一副失望而扫兴的模样:“无趣至极。”他竖立的手掌向前一挥,吴端即向后踉跄一步,再难站稳。
吴端抬手接住滚烫的鲜血。
前所未有的抽离感席卷了他。意识、灵魂、精神都随着血液从这具身体里消散,这次可能真的不会再回来。过去每一次死亡,都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鲜明而露骨。
七窍被无边漆黑夺去前,他最后望了一眼当空那轮皎皎圆月,双目已经无法聚焦,月色只剩银白的重影。重影继而在漆黑的幕布上化作不久前何月竹润润凝望他的眼睛。
其实你说的蓝眼泪,我也从未见过。
他笑了笑,来世吧。那时你来找我。

吴景夜追了一晚上综艺,凌晨三时三十八分,她贴好面膜准备睡美容觉。
刚闭上眼,耳边就炸响了尖锐的防空警报,抄起手机一看,“靠!三点四十分!”
“干嘛啊!”她骂了一声,如果是警卫处操作失误,她一定让这倒霉蛋卷今晚就铺盖走人。
她怒气冲冲走出房去,见楼下吴景明也醒了,正站在走廊拨电话。她喊她哥:“到底怎么回事?”
吴景明摇摇头,“我给管家打个电话确认。”
吴景夜打了个哈欠,却听楼外广播传来何月竹的声音:
“咳咳。各位,我是何月竹。”
“哇,月竹?嗓子怎么哑成这样。”吴景夜不知道原因。
“现在有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大家,宅子的阵眼破了。请所有人马上到老太太楼里集合避难。凌晨四点要保证所有门窗紧闭,等道长后续消息。”
阵眼破了!四点?!
吴景夜掏出手机,都凌晨三点四十三分了。
她瞬间清醒,连忙与吴景明交换眼神。事态这么紧急,看来她吴家终于孽力回馈了。
每个吴家人都会在成人礼后被告知一切。关于为什么你出生到现在都一帆风顺,关于你的人生路凭什么比同龄人都畅通无阻,关于你家族的原罪。
又听何月竹继续说:“不要害怕,相信道长,他永远能力挽狂澜。”
吴景夜顿时安心。但还是不敢耽搁,忙进屋套羽绒服,只带了个手机就往楼下跑。她先到中阁喊醒母亲。吴镇英比她冷静得多,让她立刻回去帮吴景明。
她到吴景明房前一看,局长正忙着叫醒妻子孩子,乱成一锅粥。
“拖家带口就是拖泥带水!”她帮忙抱起吴镇明三岁的大儿子就往避难处赶去。
刚一走出楼,她就惊呼:“靠!这么多!”
她家八尺宽的石道上竟行满了模糊不清的鬼影,数量之多仿佛赶集的菜场般热闹。
那些面色阴冷的鬼影从她眼前飘过,吴景夜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死死将怀中孩子按在肩上。虽然很清楚自家并不干净,但活见鬼,真是第一次。
与此同时,何月竹的声音伴着防空警报在远处依稀响起——他正在给其他片区广播。这已经是吴景夜的心理支柱。
她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和许多亲戚一起飞也似得冲进那栋楼里。算了算母亲和兄长一家都到齐,才总算松了一口气,看屋里那价值百万的古典立钟,已经是三点四十八分。
环顾周围,屋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三姑六婆皆有。而老太太世珍坐在太师椅上,捂着胸口呼吸急促,面色相当凝重。好在有陪护的家庭医生为她稳定血压。
而吴镇英迅速冷静下来,开始进行现场指挥调度。
“景明,带小孩老人上楼回避,什么都不能看到。”
“剩下的人都去查看楼里门窗有没有反锁好,只留大门。”
“景夜,你去帮警卫和管家清点人数。”
吴景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苦差啊。”
紧接着源源不断有人往楼里涌,三点五十五分,吴镇坤一家才姗姗来迟。吴景夜扫了一眼,立刻拉住面色惨白的吴皓,“吴晗吴萱呢?”
吴皓比她更着急,“她们今晚去看电影了,电话都打不通!”
是吴宅西边的私家影院。吴景夜骂了一声“靠”,“三更半夜看什么电影啊?”
吴镇坤摇摇头,两个女儿不知去向他面色更糟糕:“晗儿最近心情不好,整晚整晚失眠睡不着。”
“嚯,产前抑郁。”吴景夜咬牙,怎么偏偏挑今晚去看电影。
时间一分一秒在走,凌晨三时五十七分,已不再有人涌进宅子。而吴晗、吴萱一对姐妹仍然不知去向。
吴景夜听着墙上挂钟的秒针滴滴答答,焦急拍桌:“等不了了。不等了不等了!”
她和所有吴家人一样,因为有自知之明,所以很早就了解过某些驱邪避鬼的玄学,其中之一便是:没有屋主人开门,鬼进不了房子。
但她也和所有吴家人一样,没有一点驱鬼的能力。
她冲向门口,看着门外那些数不尽的鬼影,它们几乎已是完整的形态。再过不到三分钟,它们将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并朝楼里几百人一拥而上。
“总要有人做坏人。反正我们关系就不好。”吴景夜没敢看两个失踪女人的家属,“不等了!我关门了!”
吴皓立刻扑上来扯她的手,“你敢!”
“不关门我们全得死!”
凌晨三时五十八分。
“要死一起死!”吴皓把她一把扯开。
说实话,吴景夜不想做这个坏人。她环顾四周,大多人都在楼上高层避难,只有警卫、管家和少数吴家主支留守一层。可又有谁能作出这个决定,算是吴晗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三条人命啊。
就在这焦灼的时刻,吴镇坤沉沉开口,“关门。”他的威严让人无可反驳。
吴景夜一怔,真没想到最决绝的命令是从两个女人亲爸嘴里说出来。
“爸!”吴皓不再拉扯吴景夜,绝望呼了一声。
而吴镇坤背过身去,声音有一丝显而易见的颤抖,“是祸躲不过。吴家上下几百口人啊...”
三时五十九分。
吴皓持着锁头,艰难万分,“...关门吧。”
“让我来吧。”吴景夜接过他手中锁头,双手颤颤阖上大门,却在最后一瞬,看到鬼影中两个女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朝屋子走来。吴景夜心脏一抽,立刻推开门。
“我靠,你干什么!”身后瞬间就有人骂出来了。
“快锁门啊!来不及了!”
“快锁啊!”
三时五十九分三十秒。
吴景夜推开门,大喊:“快点啊!”
而吴皓当即反应过来,直接冲出门去,横抱起挺着八月孕肚的吴晗就往屋里跑。
余下的吴萱同样步履蹒跚,吴景夜一眼看出她的脚崴了。
时钟的秒针一下一下砸在屋里所有人神经上,三时五十九分四十秒。
在接二连三的“你们干什么!”、“全完了!”、“我们全得死!”中,吴景夜也冲出了大门。
“阿夜!快回来!”她听到吴景明喊了一声。而她毫不犹豫架起吴萱。
“锁门!快锁!别管他们了!”有人朝门口涌来,争抢着要关门。
三时五十九分五十七秒。
吴景夜一脚踹开半阖的门,与吴萱一起沉重往前扑去。身后,一群人手忙脚乱锁门。
正月十五寅时中刻。
凌晨四时零分零二秒。
吴景夜摔了个大跟头,落地的瞬间身后也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房子都抖上了三抖,像是有一辆载着大象的卡车直接撞向了大门。
她木讷回头,人群夹缝中望见锁稳稳当当挂着。千钧一发,锁总算挂上了。与此同时躲在楼上的人们往下涌来查看情况,看到锁头挂上,纷纷庆贺劫后余生。
吴景夜终于长舒一口气,拍了拍吴萱后背,“表姐,你欠我一条命。”
而吴萱缓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却让整个人头攒动的厅堂鸦雀无声。
“小何、小何呢?我们刚刚听到他广播才知道的,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广播,他进来了吗?”
吴景夜大脑宕机。左右扫过,每个人都面色死灰,与外面的鬼影别无二致。
该死,怎么忘了他。
“该不会,他还没进来吧?”吴萱几乎绝望。
吴景夜全身都瘫了,心说这下完了。
这下全完了。
如果何月竹死了,她宁愿冲出去被鬼分食吞了算了。
而死寂之后,楼里开始哗然。
一传十十传百,吴家人开始意识到何月竹还没进来。简直是刚从一个噩梦中逃生,又掉进一个更可怖的噩梦。
吴景夜心乱如麻,打开备忘录准备开始写遗书。但想到可能整个家族都要消亡,也不知遗书写了有什么意义了。
就在这鸦雀无声的时刻,厅堂角落响起一阵爆笑,接着道苍老男音:
“你们这班人居然还担心他?”
人群朝角落投去视线。吴景夜看到他三叔坐在太师椅上,膝上盖着一条毯子。
三叔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吴景夜竟毫无印象。
那老人继续说:“想想看,你们和他如果必须死一边,道长会救谁?”
吴景夜不解,“您这是什么意思?”却感到身后嗅觉敏锐的市公安局局长拍了拍她肩膀,是颤抖的,“他不是三叔。三叔从来不喊...道长。”
吴景夜懵了,是啊,三叔极厌恶道长,只叫他:那个道士。
那眼前这个是谁。
老人似乎听见了吴景明的话,他尖啸一声向前扑倒在地,在众人错愕中朝人群爬去,拖着空空如也的左腿裤管,“按辈分...你们...该叫我二叔。”
五分钟前。凌晨三时五十五分。何月竹停了广播。
因为掐着表算从这里一口气跑到世珍的宅子应该刚刚差不多四分半钟。
老板不久前给他发信息,告诉他所有人都已经知悉情况去避难了。那么他的工作也算完成,该一起躲起来了。
何月竹跑出警卫室,原先漫无目的飘荡的魂魄现在都如有所指,朝着避难所的方向飘去。
它们的意识恐怕快要恢复了。
何月竹想避开鬼影的队列,却见有隔着鬼影有个老人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看着何月竹,就像大年三十那天他们初次见面。
何月竹吃了一惊,叫出那人名字:“吴镇明?你怎么在这里?!”
而吴镇明毫无顾忌,直接穿过鬼影朝他走来,低声说:“我听到广播,就知道你在这里。”
何月竹向前一步,“出事了,你赶紧和我一起去躲起来。”
吴镇明再走近些,何月竹就发现了异常。他瞬间后退两步。
明明站在吴家昏暗的仿古石雕灯笼光下,这个老人,却没有影子。
何月竹又后退两步,惊诧万分,“你...你......”
老人看着何月竹,面无表情承认,“我已经死了。何月竹。”
看这老人如此心平气和地道出事实,何月竹脱口而出:“怎么回事!你怎么死了?”
而老人的魂魄又往他靠近一步,口中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头七要敞开屋宅大门?”
何月竹上下扫吴镇明,鼻边有水渍和砂砾,瞳孔放大,面部肿胀。他是被淹死的,“是谁把你害死的?还是,你自杀了...?”
而吴镇明没有理他,口中继续,“因为只有屋主人开门,魂魄凶气才能进宅。”
“吴镇明,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怎么突然就...就死了...”
吴镇明一步一步靠近何月竹,直到把何月竹逼至误入可退的墙角,“它想进来,所以,我死了。”
“它?进来?”信息量过大,何月竹的脑袋艰难咀嚼着,结合老人先前说的“凶气进宅”突然反应了过来,“它抢了你的身体,骗吴家人开门,对不对?”就和完颜於昭在荒村干的如出一辙。
他又愣神,想起刚刚吴端独自赴战的决绝模样,“难道、难道完颜来了?!”
话音刚落,何月竹的心脏便闪过一道剧烈抽痛,他按住心口,不知道同一时刻吴端正在吴宅深处被万箭穿胸。却明白这瞬间的心悸就像某种不妙预感的应验。
他摸上耳珰,虽然知道距离太远,不可能接通,还是试图呼唤对方,“吴端,你没事吧?”
而吴镇明抬起手,手上赫然握着一把黑铁剪刀,他用剪刀尖指着何月竹鼻子,“你还担心他!何月竹!你自身难保啊!”
何月竹被那剪刀指着,咽了口唾沫,“吴镇明,你不会害我,对不对。”他鼓起勇气,“如果我真的和阿明很像。”
闻言吴镇明扯出一道苍老的无奈,“那你知不知道,你和吴明到底像在哪里?”
何月竹一怔,这个问题他问过吴端,可对方总是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搪塞过去。而他也确实想知道答案,“我不知道。”
看何月竹无解的表情,吴镇明继续说:“你们都活不过第二个本命年。活不到二十五岁。懂吗?”
老人暴声怒吼:“懂吗!”

他今年二十四了。不就是,第二个本命年?
如果他活不到二十五岁,那不就...只剩半年多一点?
那个招摇撞骗的老道士说,他身上煞气重,顶多再活一年。
吴端说,如果算得出,该多好。
吴端...吴端...
他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吴端的影子,逐渐镇定下来,与老人对视,“我不信。”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