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温故紧缩的心敞开一条缝,接着又不满地嘀咕,“你藏得好隐蔽啊,这么久我都没在你身上发现……连我都不告诉,还说要跟我结婚,哼!”
宋海司:“。”
张尧抓着奚风光的手:“宝贝儿,你听到了吗?他们要结婚了!婷婷和瞿胜结了就不说什么了,他们也要结,这还有天理吗?”
奚风光心虚地看了一眼黑脸的宋海司,用力掐了他一把:“……你可真是翅膀硬了!”
张尧一惊,对宋海司疯狂摇手:“没有没有没有!总巡查,我绝没恶意!”
在回程路上当了两天电灯泡,他对宋海司的滤镜碎一地,差点忘了他曾经是泰川独一无二的冷面阿修罗。
多日的奔波让宋海司的外形不像当初那么一丝不苟,少了几分冷漠疏离,多出几分野性,改变最大的是常常浮于眼底的那抹柔和,虽然只在对温故时称得上是柔和,但对他们也不像原来那么严肃。
温故盯着他掌心闪亮亮的金属,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三个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飞机啊,可是有人会开吗?”
“我会。”他潇洒地收起钥匙,“我还知道有几个人会,地面交给你们,我上去试试!”
温故知道“上去”很危险,因为飞行系实在是太多了,他也知道宋海司不会听他的劝,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用力点了下头:“下面有士兵,有我跟张尧,还有很多有污染能量的人,你放心!”
奚风光却不放心,他知道驾驶飞机迎敌,失败了的话意味着什么。
“总巡查,只有您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我知道几个懂得驾驶和操作的飞行员,希望他们还活着。”他指了下奚风光不离手的平板电脑,“给我。”
来到地底堡垒的人还是少数,灾民们大部分都分布在青城的各个角落,为了寻找本身就不多的食物,也为了防备其他人。
警报声传不了太远距离,大多数人直到看见黑压压的飞行系污染物飞到头顶的时候才意识到危险,他们钻进最近的倒塌建筑,运气好的还有地下室,心惊肉跳地等待着末日审判。
传说中的末日审判。
奚风光紧急跟军方确定了责任划分,到东区组织人类避难和反抗,温故却没跟他们走,而是盯着太阳的方向怔怔出神。
天空已经被“乌云”遮住了大半,他闭上眼,在庞杂的气息当中,感受到很远处飘来几缕异常粗壮的存在。
那是他学会感知以来,感知到的最强大的生物,大概它们就是堡垒里检测到的“S级”。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朝那边冲过去。
奚风光一惊:“哎?温故?!”
温故朝后摆手:“我去那边看看!”
张尧不放心:“我跟你一起!”
“不用啦,你留这边守着吧!咱俩一人一边!”说话间,人已经跑没影了。
张尧看了看奚风光:“一人一边?我配么?”
奚风光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傻?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看外表,没污染你那朵花强大,但却比他诡异多了,没测污染值而已,但我觉得你起码是A,或许也能达到S级!”
“不会吧……”张尧倒吸一口冷气,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不由得有点小骄傲。
像是为了对奚风光的话表示赞同,他头顶的花苞忽然主动九十度仰起,一口吞掉头顶俯冲下来的那只比成人还大的黝黑飞天大蟑螂,还发出闷闷的“咯嘣嘣”咀嚼声。
“!!!”奚风光当场绿了脸,捂住嘴转身就走。
“!!!”张尧拉住他不让走,指天发誓:“我们一向各吃各的,它的喜好绝对跟我没关系!”
奚风光瞪他一眼,飞快给枪装弹:“哪天它要是想吃我呢?”
“嘶——”张尧搓着下巴,迟疑地说,“那就……还挺带感的?”
城南激战正酣,从泰川一路辗转到青城,军方的武器消耗十分严重,他们已经无法抵御这种规模的污染物攻击。
温故的到来让他们得以喘息,他们感激地目送他逆向冲进密密麻麻的污染物当中,砍瓜切菜一样杀出一条血路冲了过去。
冲了过去……
他并不是来帮他们的,他另有目的。
军方指挥忧心忡忡地眺望着更远的地方,不得不让士兵们快速修整枪械和外骨骼,抓紧时间迎敌。
污染潮上方出现一片不同寻常的绿色,粗细不一的藤蔓在它们头顶展开,严丝合缝的大网般彻底隔绝了天空。
每一条藤蔓仿佛都有自己的生命,温故完全进入了战斗姿态,脸上干枯的荆棘织成护甲,肆意飞扬的藤蔓极为犀利地同时进行着防守和进攻,无数的藤蔓像无数的利刃,所过之处无一生还。
他好像从天而降的异形生物,落入污染物中就炸出一大块空地,再高高跃起时,附近的污染物尸体都会被强大的气场带的飞出好远的距离。
这些让士兵们疲于应付的污染物,对他来说只是乌合之众罢了,他的目标仍在前方。
忽然,天空中炸开一串火光。
温故稍稍一愣,仰头,就看到三架涂着TB-844的银灰色战斗机正朝盘旋在城市上空的飞行系开火。
子弹雨点般打在那些肮脏恶臭的肉丨体上,溅起的血雾五颜六色,愤怒的嘶吼和枪声一起回荡在天空中,震耳欲聋。
他顾不上害怕噪音了,他仰头看着造型流畅的战斗机,分辨不出哪个是宋海司。
一只长着白色鹰翼的雪豹外形好似纯净的天使,两种速度很快的动物结合,如虎添翼。
它张着翅膀冲向一架战斗机,在跟它错身而过的时候,厚重的瓜子“砰”地按在机舱顶部,一条从头到尾的裂口让飞机响起骇人的警报声。
机身失去平衡,翻滚着从天上落下,划着死亡的弧线坠进污染潮中,就在温故的不远处炸开,变成一团巨大的火球。
他的身体抖了一下,赶忙冲过去救人,无论飞机里的人是不是宋海司,他都想救他出来。
可他失望了。
飞机的风挡裂成了一整面蜘蛛网,隔着布满棱角的纹路,他看到里面的飞行员不是宋海司,而是一名穿着深蓝色军服的士兵。
他脸上全是血,不太清醒的目光中透露出少许哀戚,定定地看着前方的温故。
在他过去救他之前,飞机发生了二次爆炸,飞机、爬上飞机的几只污染物、还有那名飞行员,一起被炸得粉碎。
温故吸了口气。
天空中,交战还在继续,从城市的方向又飞来三架飞机,地上燃着熊熊烈火的飞机残骸并没让他们退缩。
温故心情沉重地收回目光,继续按原定计划去找他的对手——五只S级污染物。
听张尧说,最后时刻泰川里的污染物很奇怪,他想,不管它们有多奇怪,自己总归是得努力把他们干掉的。
他连蹦带跳地冲向前方,巨大的污染能量让藤蔓伸得笔直,像刀子一样锋利,藤蔓经过的地方犹如被耙子耙过的耕地,污染物被切的粉碎。
他浑身散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劲儿,穿过了整个污染潮,前方是一片空荡荡的荒野。
突然,他放慢脚步,警惕地看着周围。
“咕唧——”
忽然,他踩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整只脚猛地陷了进去,一种十分诡异的触感包裹住他的小腿。
他想以藤蔓做支撑,结果,在藤蔓碰触到地面时,也跟着陷了下去。
脚下是半透明的软泥,表层下有蓝色液体在流动。
在接触到的一瞬间,温故就本能察觉自己掉进了污染物的陷阱,在看到蓝色液体中浸泡的一个个眼球时,他更笃定了这一点。
他最讨厌这样软趴趴黏糊糊的东西了,一碰到就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虽然他很喜欢吃德维特做的青团子。
用力把两根藤蔓甩向远处的大树,想像拔萝卜一样把自己从泥地里拔出来,可脚下的软泥越吸越紧,被带出地面都不放开,连大树都慢慢被拉成了个诡异的弧度。
双方就这样僵持住,温故还没遇到过这种对手,一时间没想到要怎么才能脱困。
它好像能让一切碰到它的东西陷进去……
温故的藤蔓连着大树,一只脚被软泥抓住,从远看就好像他悬浮在半空似的。
他低头看了看,觉得自己再加把劲儿的话,说不定能甩脱它。
不能在这里耽搁个没完,总共有五只呢!
想着,他又瞄准另外几棵树抛出藤蔓。
不料,才刚刚搭到树干上,“刷刷刷”几道凛冽寒光闪过,绷紧的藤蔓全都弹了回来,整齐的切口冒出大量白浆。
他那坚韧的藤蔓,被不知名的东西,割断了。
荒芜大地上方阴影笼罩,狂风漫卷着腥风从四面八方传来,使这片土地多出几分杀气。
大量污染物肆虐而过,曾经的生命一一消逝,只剩下无尽的荒凉与寂寥。
碎石荒草遍布的地面上,有一处地面特别平滑,只有几平米大小,熠熠生辉地反射着阳光,像是个雨后留下的小水洼。
温故努力了半天还是被吸了进去。
啫喱般冰凉丝滑软泥状的透明物体将他紧紧包裹住,越收越紧,贴着他的皮肤想要往毛孔里钻。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沉入这片泥沼半小时了,他丧失了时间概念,只感觉浑身很冷,他的体温逐渐被软泥吸走,意识也开始模糊,他有种感觉,过一会儿他就会与这只破污染物融为一体。
他很生气,在污染区这么多年没受过这气!
但他真的使不出一点力气,越挣扎就陷得越深,本来他不怎么需要呼吸,能在水里待很久,但这会儿,他快要窒息了。
真的要死在这里吗?自己可是官方证明过的污染值两万!就这样?
死了的话,宋海司会伤心吧,关键是,他可能连自己的尸体都找不见!
温故变得咬牙切齿。
还没跟宋海司结婚呢,可恶的混蛋!
想到这里,温故恢复了点力气,并想起自己是怎么被拖下来的。
本来那场拉锯战自己能赢的,可是有什么东西割断了藤蔓,那一瞬间,他能感觉到强大污染物气息扑面而来,应该是它的同伙吧?
但他当时并没看到它的样子。
有办法,有办法,一定有办法……
在沉陷越深的时候,他努力地思考,想对付这家伙的办法。
很凉,很软……
有点像许少校,却比许少校要稀薄透明,更接近于水——将要凝固的水。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泰川研究所33层,安安、许少校和徐西霜被关在玻璃牢笼里,中间隔着栅栏,玻璃右上角分别写着他们的污染物编号,徐醒坐在外面的高脚椅上跟父亲谈笑风生,而安安正嘻嘻哈哈地笑,用她锋利的前肢把许少校切成一块一块。
许少校被安安切过很多次,每次都能恢复原状,所以,接近于液体的污染物形态是不怕利器的。
那么,液体可以被蒸发吗?
温故顶着强大的阻力跟软泥的力量抗衡,一点点攥紧拳头。
体内的污染能量愤怒咆哮奔腾,所有的血管全都膨胀起来,从剧烈膨胀收缩的心脏里不断挤压出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猩红的双眼猛地张大,跟不远处的蓝色眼珠对视着,身体仿佛熊熊燃烧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些蓝色眼球似乎开始干瘪皱缩了。
温故心里惊喜,加了把劲儿。
软泥试图加速收紧,似乎想快点把他憋死,但随着他的体温增高到非人的程度,它“咕叽咕叽”地叫着,体积缩水的厉害,反而渐渐失去了原有的能力。
最后,他彻底变成了硬邦邦的纯固体,像是在太阳底下晒久了的大块水母,掉进了它自己制造出来的无底深渊。
温故把一大片黏答答的东西从身上甩开,扒着身边的泥土,抬头看向洞口,发现自己现在距离地面足有十几米深。
他有点后怕。
要真死在这个管道一样的深井里,宋海司肯定找不到自己的尸体,那他以后就只能一个人抱着猫过了。
一想到宋海司抱它,跟它一起洗澡,喂它吃东西,甚至亲它,温故差点气死在地底下。
他伸出藤蔓努力往上爬,非得去找宋海司去要个说法。
一探出头,差点被一只从天上摔下来的飞行系污染物砸了个正着,还要他缩头及时,但还是被溅了一脸土。
螺旋桨声从头顶划过,温故仰起头,刚要骂骂咧咧,就眼尖地看到驾驶飞机的人正是他要找的宋海司。
他眉目深沉地逡巡着大地,腮边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留给温故一个冷硬的侧脸。
战机不时朝天上的污染物猛烈开火,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单人驾驶战斗机的技巧,穿梭在凶猛的污染物中间游刃有余。
温故跟宋海司打了个时间差,因此宋海司没看到他,但莫名的,他就是觉得他在找自己。
他从深井里跳出来,用力朝天上挥手:“宋海司,我在这——宋海司,我在这——”
聒噪的叫声没引起宋海司的注意,但却引来了另外的东西。
他感觉到一股污染能量飞速靠近,贴着他“刷”地就飞了过去。
脸有点痒,温故摸了摸,晕开了脸颊上那抹细细的血痕,弄了个大花脸。
他有点茫然地看着手上的血,眉头渐渐皱起来。
讨厌!不善良的东西!
为什么这次的污染物这么奇怪,根本没在污染区见过。
这次是1v1,而且他有所防备,所以刚刚那一瞬间他看清了它的样子。
是一块金属,一边是锋利的,一边是钝钝的,有点像宋海司家里用的菜刀。
他不想探究为什么一块金属也能拥有独立意识出来砍人,它又是被什么污染的,他只想知道怎么才能干掉它。
毕竟除了这俩怪东西,还有三只S级不知道跑哪去了。
温故警惕着对方,不动声色地检查自己的藤蔓。
在掉坑前被它砍掉了一些,还好,不影响打架。
温故活动了一下身体,刚刚释放出的大量污染能量缓慢回笼,藤蔓又在周围欢快地舞动起来。
一大团绿色在地上十分显眼,刚刚转一圈回来的宋海司这次一眼就看到了他,也看到了在他对面十几米开外的那个金属。
从天上看得很清楚,它光滑的表面似乎裂出了无数方格,并且在悄悄向两边扩散,这东西在高处的树枝上,从温故的角度绝对是看不到的。
他朝那东西打出一串子弹。
对S级污染物来说,子弹没有太大杀伤力,宋海司只是为了提醒温故注意。
然后,他看到温故在错愕了一下之后,跳着脚冲自己挥手,兴奋得不行了,看样子完全没拿对面的对手当回事。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
刚刚看到温故疯了一样地往这边跑,他追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让他好一通担心,总算他安然无恙。
接下来,那只污染物的变化让他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它突然开始旋转,周围的枝叶纷纷被它锋利的边缘撕碎,被波及到的粗树干也都变成了粉末,在树杈上形成一个小型龙卷风。
他觉得温故的藤蔓对付它说不定会吃亏,几乎想立刻把飞机降下去帮忙。
可温故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微微仰起头观察着它。
等它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整体变成了很奇特的形状。
无数个矩形金属分散在半空,组成了一幅立体的抽象画,中间却没有任何连接部分。
温故惊叹:“哇!”
还没等多夸两句,漆黑瞳孔中的倒影就不断放大,矩形金属阵不断变化着形状,转眼就到了他跟前,并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种他们谁都没见过的武器。
之所以知道它是武器,是因为它的边缘全是锋利的锯齿。
轮状锯齿旋转着割向温故的喉咙,让天空中的宋海司顿时浑身发冷,有种自己坠了机的感觉。
但下一秒,他发现温故居然硬生生挡住了金属,高速转动的锯齿跟藤蔓擦出了火星。
温故面前的藤蔓是黄绿色的,象征着即将衰败,也正是这个阶段的藤蔓才更有韧性,抵挡强硬的攻击更有效。
他用这些藤蔓把金属污染物整个包裹起来,然后把藤蔓伸到最长,同时向天上的宋海司打手势。
“炸掉!炸掉!”
宋海司理解了他的意思,但,虽然他把金属送到几十米开外的距离,可藤蔓毕竟是他身上的东西,炸掉金属污染物势必会伤害到他。
他第一次在击杀污染物的节骨眼犹豫起来。
金属在藤蔓织成的网兜里不断挣扎,突然变大,又突然缩小,可温故的藤蔓总是跟随着发生变化,让它无法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