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都有些产出不说,便是以后不种了也还能转卖出去,也算是保本的营生。
只不过……他抬头看向曹闻:“虽只有两亩田地,但是算下来也要三十多两了。”
曹闻应了一声:“嗯,我本意是打算就先买下一亩水田,大家同意就去拿地契,若是没这个打算,事情也便作罢。”
话毕,他掏出了手头上有的钱,拢共十八两银子:“我手头的钱能买下一亩水田来,秋收以后就能回些本钱。家里的粮食也够吃到秋收以后。我就是看你们的意思,要是也同意买地就先盘下一亩,若是没有这个打算就静观其变,反正是对我们的威胁也算不得太大。”
“那还剩下一亩地跟着易主也是不恰当啊,谁晓得新的东家是什么牛鬼蛇神。有田没地,平素里两根菜都没地方种。”
许多盐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钱,随后掏了自己的腰包:“就把手头上种的田地都买下来吧,秋收以前节俭着些过便是了。”
吕菱璧见状莞尔一笑:“娘攒的钱不多,但是也凑个数。”
话毕,也往桌上放了自己攒的钱。
许多盐和吕菱璧先前为了走,早就开始攒钱,先时攒的不多,倒是到了曹家以后母子两人都各自在挣钱有了一点积蓄。
现在不走了,钱拿出来置办家业,两人都很乐意。
曹闻见着桌上的铜板散碎银子堆了个小山包,他眉心一动,想把许多盐和吕菱璧凑的钱给还回去,却被许多盐按住了手腕:“既是一家人,有事自该同心同力。”
吕菱璧认可的点点头:“是啊,阿闻,都是一家人总不能让你一个人负担着。”
“这些钱你就拿着,该做什么做什么,家里的开销先前都是你担着,往后一家人都当一同负担才是。”
曹闻心里涌过一阵暖流,原是不好意思要他们出钱的,但话至此处,却叫人不好拒绝:“好,听伯母的,钱我就先收着,到时候有什么就从我这里出钱便是。”
他数了数银子,三人一共凑出了三十五两,他小心的收了起来,目前来说这几乎已经是全部的家当了。
下午他便和许多盐去庄子上缴纳了银子把地契拿到了手上。
“那么多银子就换了两张薄纸,这未免也太贵了。”曹闻看着两页地契纸,确认无误后才递给许多盐:“你保管着。”
“有地都不错了,往后便再不是佃户,不必多缴纳那三成赋税。”
许多盐没推让,把契纸收了起来。
“方才我见庄子里除了我们就没见着还有佃户去买地,只怕是这么一大笔钱拿不出来,只能随着土地易主了。”
曹闻叹了口气,佃户能吃个饱都已经难得了,哪里还拿得出余钱来买地,今儿他们去过地契庄头还挺惊讶,想来是疑惑竟然没把他们家榨干,还能拿出这么多钱买地。
只是苦了坳子里的乡亲,不晓得要遇到什么样的新主家。
曹闻琢磨不出钱家是会把地卖给哪个大户,自然,卖给外地的也未可知。
“对了,近来可别再乱花消了,过两日去取铁锅还得花钱。”
许多盐提醒了曹闻一句,晓得他一贯是大手大脚。
“附近的公山几乎都跑了个遍,能有的山货也就那些,往后要赚点钱没以前那么容易了。”
现在最大的一茬也就只有等着秋收以后田地的收成,不过就那两亩地也没什么东西,但好歹是下半年的粮食有了着落,没那么急人。
这六七月里花椒木姜子成熟以后,进山采集山货的人肉眼可见的增多,眼见着这些山货价格卖的高,也不乏有胆大的进深山里谋生计。
他们两人在深山里开始缕缕碰见人进出山林,往昔一整日在林子半个人影都没有,哪里像现在那么热闹。
虽说采集山货多是看运气和采集去往的地方多少,走的地方多了,次年山货成熟的时节自也就晓得哪些地方有货。
只是随着进山的人数增多,竞争难免变大,山货自热是不那么好采集了。
这种靠运气的营生收成也或高或低,且还危险,说到底也不是长久之计。
“我晓得。”
曹闻颠了颠手头上余下的三两银子,是时候也该再谋一条生路了。
三天后,曹闻一大早去了一趟集市,把铁匠铺打好的铁锅给扛回了家。
吕菱璧听见灶房一阵哐当声,不由得放下手里的活儿出门看了一眼。
只见灶台上新嵌了口黑乎乎的锅,一别于陶锅的深口平底,而是大敞口浅底趋于尖顶的样式。
她稀奇的上手捏了捏锅璧,发现竟然是铁打的!
“阿闻,你这哪里来的锅?怎么长这样?”
吕菱璧偏头,瞧着曹闻捧着一升米出来,正在挑着里头的碎壳儿。
她连忙上去询问铁锅的来历。
“铁匠铺里打的,那日买陶锅的时候就给订下的,结果费了几天工时今天才拿到。”
吕菱璧问了一嘴价格,她倒吸了口冷气。
有一说一确实是扎实,就这随便用柴火怎么烧当都不会炸了。
只不过就这价钱买陶锅都能买十多口了,便是一个月炸一次也够炸好久。
既是钱都已经花出去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以后钱能交给阿盐管么,这小子也太会嚯嚯了。
“伯母,咱们家的鸡蛋攒多少了?”
“好似是有二十来枚了。这些日子母鸡抱窝了没怎么下蛋,怎的,是想敷小鸡了么?”
曹闻道:“不是,我想拿两枚炒饭。”
吕菱璧睁大了些眸子:“炒饭?”
“是啊。”
曹闻扬起眉,要知道他自从来了这里就再没吃过一口炒的东西,什么菜不是煮就是炖。
现在就是清炒个小青菜他都能到咽口水的地步,花了这么多钱好不易弄了一口铁锅回来,不立刻捣腾一下都对不起血汗钱。
他一边跟吕菱璧介绍怎么做炒菜,一头处理着食材。
吕菱璧也是有不少见识,也还是才听说还能这么做菜,不免也起了些兴致,帮着曹闻打下手。
快午时些,许多盐拎着锄头从地里回去。
自从把地契拿到了手上,他下地比以前要勤的多了,不仅每天一早要去水田看虫害,还给土地松土锄草,前儿又拿了点应季的果蔬种子撒地。
毕竟现在是自家的地了,想如何折腾就如何折腾,再没有主家指手画脚要求地里得种些什么,自然是更上心的拾腾着。
他方才到院子里就闻见了灶房里传出来一股有别于以往闻到过的肉香味,有点像是在熬猪油的味道。
以前在钱家厨房待着的时候见到过厨子熬,对这个味道的印象挺是深刻。
想到今天曹闻一早去了集市,他眉心一动,连忙放下锄头进了屋。
只见曹闻和吕菱璧都围在灶台上,那口新买回来的铁锅里正装着些切碎的腊肉粒,小指头大小的肥肉粒在热锅里翻腾,很快便熔化变瘪炸出了清亮的油汁出来。
一碗搅拌均匀的鸡蛋液流进热油里,鸡蛋液瞬间膨胀变成一朵圆圆的鸡蛋花。
几锅铲过去蛋花在变成金黄色之前被捣碎保持着鲜嫩,再混入一盆白花花的米饭混合均匀。
于此同时,又见着曹闻依次放进去了一些调味的粉末,以及切碎的腌菜。
食材在铁锅里翻滚时也没闲着,随之散发出了阵阵引得胃紧缩的香味来,这一刻胃的存在感尤其强烈,原本没如何觉得饿这时候也给饿了。
“阿盐,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曹闻盛了一小勺子炒饭起来:“你快来尝尝味道如何。”
许多盐信步过去,没客气的用嘴进咬住了勺子。
他对曹闻所说的炒制菜食一直挺好奇的,今天总算是见到庐山真面,确实有些涨了见识。
“如何?”
许多盐满嘴包裹着米饭,一碗饭竟是被做得口味层次十分丰富。
腊肉咸香,鸡蛋鲜嫩,米饭清甜,时不时还能尝到一点腌菜的酸口。
一口饭好似融合了一桌子菜的味道,确实是很新鲜。
他回神见着两双眼睛都一动不动期待的看向了他,他挑起眉毛,想着当怎么品鉴一二,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转而实诚的点点头:“你确实是会做饭的。”
曹闻翘起嘴角:“那你说我支个摊子怎么样?”
吕菱璧和许多盐皆是眉头一挑:“嗯?”
许多盐和吕菱璧一寻思, 现在集市上确实也没有做这个的食肆。
食物和旁的东西不一样,此乃是日常所需,但凡是有所革新那必当是会引人注意。
炒饭光是在新颖上便占取了一席之地。
再来说味道, 属实也是喷香开口, 并非是什么冷僻的味道,比较偏向于大众口味。
不仅如此,取材简单, 制作也不复杂,若是要做点小生意投入成本便不会很高, 好似确实是很适合支个小摊的。
原本以为曹闻只是自夸手艺不错, 细想下来没想到还挺有可行性。
许多盐吃了午饭, 颇有些迫不及待的寻出来了纸笔, 准备先预估一下成本。
做炒饭最主要的食材就是米、鸡蛋,再者因为没有熬制好的猪油, 那就只能用肉直接炒制化油来炒饭, 目前都是必不可少的食材。
稻子的话不算贵, 十四文一升, 但是要自行去壳舂米,做炒饭米得好, 不能有谷壳儿,否则定然是要影响口感的。
虽是米可以自舂, 但要舂出好的米必定要花费不少时间, 时间成本也不太好估算,姑且就先用精米的价格估算, 三十文一升。
鸡蛋的话市价五文钱两枚, 腊肉市价二十五文一斤。
再者就是一些零碎了,什么葱花儿啊, 腌菜啊,还有就是调料的盐,虾粉一系。
如果成本控制在百分之六十左右的话,一份二三两的炒饭得卖上二十文的模样。
一经核算,生意能做,热火朝天的时节里食物不敢久放,赚钱的主意也不忍拖滞。
七月的天气如空中流火,曹家三人便风风火火的备置齐全了食材,天不亮便背着东西赶到了集市上。
丰垣镇街市有些杂乱,不似是县城里有人专门管理,总之是大街上哪里有位置摊子就能往哪里支。
三人到集市上天蒙蒙亮,街市冷清的厉害,鲜有的行人都是准备出摊的人。
虽是先前不曾来支过摊子,但是集市那条街热闹还是晓得的,眼见着都是些做支摊生意的人,他们也加紧了步子直奔集市的大转盘四方街去。
四方街正中央有一颗高大的老榕树,树叶茂盛,很能遮阳。
而下这么好的位置早已经被人选走了。
曹闻择了个还算当道的转角,在一颗樟树下背靠着茶楼把摊子摆开。
为了压缩成本,他们支摊的东西较为简陋。
遮顶的布是拆了麻袋给缝的,起不了什么遮阳的作用,但是在树下摆摊得警惕着掉树叶虫子下来。
虽是路边摊子,可谁吃着饭盘子里多了两条虫也寒碜。
竹竿交叉一放,支起的麻布展开,简易的棚子便有了。
最前头把背东西来的两个背篓腾空倒放,铺上一块木板,切菜洗菜打料就在这上头。
操作台旁边摆出炉子,架上那口厚重的黑铁锅,小摊就很有模样了。
虽是不如那些有小推车的方便,但前期一切还得是节俭为主,若是这生意做得成,挣了钱以后什么都好置办,要是生意做不成,添置的推车这些东西就得砸手上。
许多盐两张矮桌在棚子底下配着凳子摆开,与其说是桌子,倒不如说是两条镶宽了的长板凳。
传统的四方桌四面坐人,曹闻觉得路边摊子上不熟的人这么对坐着有些尴尬。
小摊子本就摆不了两个桌子,来的早的客人一人坐了一桌,后来的人见着桌上都有了人,虽是还有空余位置,但就是不喜与人拼桌,直接就放弃在这个摊子上吃饭了。
如此倒是不如把四方桌改成长桌,虽然窄了一些,但是一排坐就行,如此就不必面面相对从而减低些拼桌的不适。
“阿闻,都好了。”
虽是在家的时候就已经把桌凳擦了几回了,但是吕菱璧爱干净,摊子展开他她又把桌子板凳以及操作台上的东西来回的擦了几遍。
又还将事先准备好的食材检查了一遍,瞧瞧有没有弄脏。
“好。”
摊子支开,天色也逐渐大亮了。
四方街上的早食摊子已经冒起了热气,支摊子快的甚至已经有了客。
曹闻擦了擦手,既见他们这儿还没有客人,正好分一下工。
他自是不必说负责炒饭,许多盐便负责招呼客人上菜收钱,吕菱璧就收拾桌子碗筷切会儿菜。
即便是新手初次支摊,但三个麻利的人手怎么都能忙得过来。
曹闻心里一点不慌。
眼见着旁的摊子或多或少都有了客,吕菱璧在摊子前张望了好几回,眼见着行人从她身旁走过,到底是没好意思张口吆喝。
有些不好意思是真的,还有便是他们这吃食新奇,她都不晓得该怎么吆喝,要是换成面啊包子的反倒是好说。
许多盐在摊子前站了一会儿便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同曹闻道:“还得是把锅热起来才行。”
“都没客怎么热锅啊?”
吕菱璧上前忧心道。
“没事,可以先炒点腊肉粒出来,待会儿炒饭还快些。”
言罢,曹闻便把炉火给升了起来。
夏天锅热的快,肥瘦相间的肉粒下锅,腊肉粒盐腌熏制过,炒出来的味道比鲜肉还要香的多。
便是什么佐料也不放,锅铲翻炒油汁流出来的味道也足够飘二里路了。
这一捣鼓,立马就有人过来看新鲜了。
“什么锅这是?”
“肉还弄得挺香。”
“要了老命了,大清早的。”
瞧着人越围越多,许多盐趁此机会吆喝:“蛋炒饭,二十文一份!”
看热闹的人嘬嘬了下嘴:“二十文未必也太贵了吧。”
许多盐自信一笑:“我们这儿的炒饭集市上绝无二家,用特制的铁锅炒制,有肉有菜有蛋,一份饭胜桌酒菜。”
“真的假的?倒是吹嘘的厉害咧。”
许多盐扬起下巴:“说自是无用,凡还得进嘴方知好坏。前三位尝试我们这炒饭的只收十八文一份,如何?”
话音刚落,凑热闹的人连忙挤了两个进来:“我,我!我来试试!”
吕菱璧原也觉得二十文一份在集市上叫卖价格高了些,虽说多少年钱她在邑安的时候下一次馆子一道菜便是大几十文钱,更甚于百文之数,一顿饭席面下来多有上千文之数。
可说到底这是偏隅之地,且又是支的小摊面儿,如何能跟酒楼食肆相比较。
倒是不想许多盐这么一吆喝,还真有人肯来尝鲜。
确也不怪这些人有点新鲜就爱往上头凑,偏隅之地新鲜花样少之又少,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枯燥乏味,自是对新鲜事物感兴趣。
就是那县城里见惯了的说书先生来集市上说一回,保管去听的人能围三圈。
吕菱璧敛起心神,赶紧引着客人落座,又是倒水又是摆筷的。
曹闻轻车熟路的打了个鸡蛋进锅碎开,紧接着盛了三大勺子米饭进锅,一通下料翻炒,中间火大还来个颠锅,引得看热闹的还连声叫好。
白花花的米饭在和鸡蛋的激烈碰撞之下转变得黄灿灿一般,撒上一把碎末葱花,能称得上一句色香味俱全了。
许多盐趁热给后头落座的食客端了过去,围在锅炉边看热闹的人伸长了脖子,目光一直顺着蛋炒饭到了人家的位置前。
曹闻出了一锅饭,放了点水进锅里刷洗锅具,瞧着眼睛都看直了的人,他漫不经心的刷着锅:“可还有客人要试试?”
“试试便试试!今晚的豆腐不吃也试上一回。”
“后头的可得二十文一份了。”
“二十就二十!”
曹闻笑看了一眼进去的客人,麻利的刷锅再做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