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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做田舍郎的日子(岛里天下)


起初小崽子还挺怕曹闻,见到人都怯生生的,但还是很礼貌的叫哥哥。
倒是也不怪小孩子害怕,曹闻体格大,小孩子没有接触不懂他的脾性,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个子大会更危险。
如果是被这样体格的人打到的话,肯定会受伤。
不过每次来曹闻都蹲下身和他说话,还给糖葫芦,小崽子熟了也就不怕了。
有时候许多盐不在,曹闻还会把小崽子抱去书房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拨算盘玩儿。
如此炎热的夏月过去了,转入了秋高气爽的时节。
曹家上百亩田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虽说有庄子上的人会管理好秋收,但曹闻和许多盐每年还是会抽空亲自前去看寻。
如此查检敲打手底下的人,省得天长日久的对差事懈怠,或者管事的人苛待佃户。
曹闻是佃户出身,这些年来一直都对手底下的佃户很是厚道,在整个镇子上,佃户这块儿的名声是极好的。
两人来来去去的忙了好一阵儿,一直到了十月里,农忙结束,这才松闲下来。
“今年干旱,虽是有水渠灌溉,粮产却也还是缩减了不少。”
许多盐核算了秋收账目,去年收上来的粮食有六千余斤,足有五十石的粮产,今年只有五千多,近乎少了快十石的粮食。
“好在是庄子上鸡鸭鹅猪,牲畜家禽养得不错,弥补了秋收不足。”
许多盐靠在椅子上:“不过今年是挪不出什么粮食来卖了,自吃养牲口差不多就消耗抹平。”
曹闻道:“不卖便不卖,虽是今年稻价有涨,但自家手头上还得要有自己的囤粮才行,需得时时以备万一才是。”
许多盐合上账本:“那就这样吧。”
晚风徐徐,从窗口扑到了许多盐的侧脸上,他举头瞧了一眼外头的夜色,月光如水。
入秋以后明显的冷了,连月光也变得比夏时要清冷得多。
曹闻见势过去合上了窗子:“得提前囤炭火了。先前开山堆了不少柴火,届时可以自烧些碳用。”
许多盐应了一声,伸手拉住了曹闻的袖口,愈是到了这般凄风冷寒的季节,他发觉自己是愈发的依赖曹闻。
为此秋冬都不喜外出生意,就喜欢窝在镇上。
白日去铺子里逛一圈看看账,下午去茶楼戏馆里打发一点时间。
天气舒坦适宜,虽是时节寂寥了些,但比之春夏的忙碌,他反倒是更喜欢这样的时节。
吕菱璧偶时笑,说他这时候也有些富贵闲人的姿态了。
“阿闻,明天去宝禽馆里逛逛吧,好久没去斗鸡了。”
曹闻顺了顺许多盐的头发:“好啊,到时候我拿个彩头。”
许多盐笑了起来。
两人在合上的窗前缱绻了一番,曹闻尤闲不足的把许多盐抱到了书案前。
许多盐恍然醒过神来:“不行,这里太多账册了。”
曹闻眸色如热火,好似随时把人吞灭,闻言他还是冷静了一些,转而把许多盐抱了起来。
“那回房吧。”
左右几步路。
只不过回屋却也嫌到床上的路程远了,屋门被蹬上,曹闻径直便将人压在了桌上。
......
翌日,曹闻把裹在被子里的人给拨了起来。
“不是要去斗鸡么,这时节斗鸡的人多,去晚了就挑不到好的斗鸡了。”
曹闻一边给许多盐套上衣服,一边说道。
“我说的是下午,哪有这么早去的,便是那些个富家少爷也没这么早往斗鸡馆里扎的。”
许多盐闭着眼睛应答着曹闻的话。
“磨蹭着不起来可不就晚了。”
许多盐无奈,只好由着曹闻把衣服给他套好,这才起了身。
两人一道洗脸漱了个口,出屋时见着昨儿不知被压皱成什么样的桌布已经换了一块新的,许多盐微有些不好意思。
“好似有些日子没见着小荷花了。”
曹闻草草抹了把脸,给许多盐填了一碗瘦肉粥。
说起这事儿,许多盐不免楚起眉头 : “是啊,这些日子不得空,没如何在宅子里。前儿我问了门房,我们不在的时候也没几见他过来。”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听曹闻这话,许多盐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说是窄巷子,出去有大荷塘,镇上也就水巷了。”
先前小荷花来了几回,也没细问过他究竟住哪儿。
两人推测了一番,猜想是住在水巷。
水巷一带都是些矮小陈旧的老房舍,三教九流居于此处,什么人都有。
饭后,天气凉爽,两人没套马车闷在车里头出去,而是步行出门,一路走到了水巷。
“大娘,这巷子里可住着个叫小荷花的孩子。”
许多盐在巷口遇见了个挽着菜篮似是要出门买菜的妇人,想来是这一带的住户。
他比了比自己的腿:“大概这么高。先时有乞讨过。”
被叫住的妇人看了两人一眼:“你们什么人啊?”
“是这样,我们是小荷花的远亲,听说她娘病了,乎肖带口信儿的人也没把位置说太清楚。只说住在水巷里。”
妇人闻言道:“小荷花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她娘病了,那么大一点就出去讨生活,也实在可怜。”
“他娘是捎了口信儿让你们来接孩子的吧?说句不厚道的话,其实早该叫人把孩子送出去的,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孩子怎么受得了。小荷花他娘就是舍不得,硬捱了这么久,瞧孩子瘦的跟小猫儿一样。”
妇人念叨了一通,才朝前指了个方向。
“多谢。”
两人听闻孩子确实住在这边都有些高兴,但听其现状好似并不乐观又不免忧心,辞别了妇人连忙顺着路往前去。
“往后也无须再叫我前来了,这一趟一回的,看诊费用不结也就罢了,先时的药前也只结了一回。”
“陈大夫,我阿娘,阿娘什么时候好?”
“你娘的病是老毛病了,再怎么看大夫也就那模样,人都有那么一遭,用药也只不过是多吊两天。”
巷子细窄,仅够两个人通行,曹闻和许多盐一前一后过去,尚未到小荷花家门前,反倒是先听到了交谈声。
寻声过去,只见个头还不高点的小孩子一双眼睛通红,许是常哭,眼睛已经浮肿了,两只手紧紧抱着医药箱子,听到面前长绸男子的话,眼睛又更红了些。
“不过是个小孩子,大夫说话未免也太重了些!”
许多盐信步上前打断了大夫的话。
“我说话是直白了些,可这孤儿寡母的,是何病情我除了与这孩子说还能与谁说。早说了他早些准备,若是哪日人突然走了,岂不是更伤心。”
大夫没好气道:“这欠我许多费用未结,我还不能说两句了不成。”
“多少钱,我一并结给你。”
曹闻未与之争辩,径直掏出了钱袋子。
见是有人结账,大夫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也不是我为难孩子,我这属实不过是小本生意,也得养家糊口。”
“你们是孩子的亲戚吧,早就该来瞧瞧了嘛。”
“阿盐阿闻哥哥。”
小荷花看着来者,因为哭过声原本就有点颤颤的,时下见着亲近的人,跑着过去扑到了许多盐的怀里。
许多盐矮身把小荷花抱了起来,从孩子手里接过医药箱子,转过去拿给一头的大夫。
“劳烦您跑一趟。”
大夫走后,曹闻点了一下小荷花红通通的鼻尖:“小哭包。”
小荷花吸了吸鼻子:“没有哭。”
“没有哭眼睛这么红?”
小荷花摇摇头: “今天都没有哭。”
话毕,他从许多盐的怀里滑了下去,一手拉着许多盐,一手拉着曹闻,要两人进屋里去喝点水。
小荷花家里情理之中的简陋,水巷有好的宅舍,但多是些老瓦房,年久失修漏雨是常态,很多甚至还不如村子里的茅草房。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草药味道,让许多盐忽然便想起了以前的吕菱璧,家里也总是如此。
“哥哥坐。”
小荷花端了两条板凳出来,又取了块干净的布擦了擦凳子和放在小院子里的石桌,这才让两人坐下。
不一会儿,又突突突跑进屋里,再出来已经捧着两个碗和水壶出来了。
“小荷花,咳咳,你回来了么?”
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说话的声音甚是孱弱:“谁来了?”
“哥哥喝水。”
小荷花给两人倒好水后应答道: “是阿盐阿闻哥哥。”
屋里陷入了安静,一会儿后,门栏处竟然有个女子扶着门出来。
女子脸色蜡黄,唇色苍白,但依稀能辨认出算不得多大的年纪。
“阿娘,你怎么出来了!”
小荷花见状连忙去搀着人,虽然女子已经骨瘦如柴,但也不是个五岁孩子能搀扶住的,女子还是虚靠在门上,看着小荷花脸上有了些笑容。
曹闻和许多盐见状连忙起身:“打搅了。”
“不打搅,不打搅。咳咳,早听小荷花同我说了二位,合该好好谢谢二位老爷对小荷花的关照,只可惜我这身子咳咳咳 … …”
女子喘了两口气才接着道:“我这番蓬头垢面的,让二位老爷见笑了。”
“不妨事。”
许多盐道:“外头风大,娘子勿在风口上吹风费神,我们也就是来看看小荷花,既见他无事便好。”
女子又咳嗽了几声:“多谢老爷关切,若是不嫌屋子破陋,请屋里坐吧。”
曹闻和许多盐对视了一眼,还是进了屋去。
女子在椅子上坐下,拍了拍小荷花的手,支开了孩子去熬夜。
“小荷花每次去见了二位回来都会高兴一整天,他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我没让他过上什么好日子,反倒是要这么大点的孩子为着我伤心反来照顾我。”
“我这身子怕是撑不住多时了,前阵子给娘家捎了信儿去,好在是总算是有了回音。小荷花的舅舅肯把孩子接过去,孩子往后有口饭吃我便心满意足了。”
许多盐想起巷口妇人的话,这娘子身子这般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先时没给小荷花早做安排,而下才送去舅舅那儿,只怕原本也不是什么极好的去处。
为此他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小荷花舅舅家里是何营生?”
“都是平头老百姓,料理着两亩地,勉强糊口。”
女子道:‘他舅舅家里孩子多,小荷花过去也不孤单,跟着哥哥姐姐学些活儿,再长几岁就好了。”
曹闻蹙起眉,地少孩子多,不见得是好事。
再者若是宽裕些多人家,也不至于妹妹病成这番模样也未有接济,只怕是自身难保。
“可是在丰垣镇下的乡里,我常年有跑生意,大多数地方都晓得,届时若是方便我可以送小荷花前去。”
女子勉强笑了一下:“不是在丰垣镇,是府城那边的一个乡下地方。”
“这么远?”
经许多盐细问,这才晓得小荷花的爹原本是个货郎,小荷花的阿娘是货郎经行村子时娶回来的姑娘。
这般成亲形式以前还挺寻常的,就是曹家坳那会儿也多,佃户家的姑娘大了,只要人给的得出些像样的彩礼钱来,家里就把姑娘嫁出去。
像是嫁给他地而来的男子,多是一别一辈子就再难相见一面。
家里但凡有些条件,谁舍得孩子这么出去,生死难料。
不过说到底也是别人的家事,曹闻和许多盐心疼孩子,却也不能置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安排。
临别时,曹闻又多留了些钱,让女子去看病和给孩子吃点好的。
出了水巷,原本说是前去斗鸡,曹闻见着许多盐兴致寥寥,便也默契的没有再提,转做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
“我瞧你见了小荷花出来便一直不说话,怎么了,是不是在担心孩子?”
许多盐微吐了口气:“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
许多盐偏头,见着垂着眸子的人,这神色看起来倒是比他还不开心一些似的。
“我只是看着小荷花想起以前和娘一起的日子。那会儿我爹去的早,娘家会不得,父亲这边的叔伯又冷淡,时逢战乱,便各自逃生了,母亲带着我一路到丰垣镇实在不易。”
小荷花有些像他。
可这世间多的是境遇相同的苦命人,但却又不是人人都像他一般好运。
他抬眸看着面前的人,伸手握住了曹闻的手:“好在是有你。”
曹闻疏忽顿住步子,他握紧了许多盐。
“若是你实在喜欢心疼小荷花,不妨去问问他阿娘,愿不愿把他送到宅子来。”
许多盐眉心一动,似是寻到了一条新的路。
孩子在养在看得着的跟前和不知前程的远地娘家,小荷花的娘到底还是选择了把孩子送到曹家养。
且是送去当义子,并非为奴为牌,更是没得说的好。
曹家虽是把孩子接了过去,曹闻跟许多盐还是没狠得下心让小荷花与亲娘分开。
打听了解了一番母子俩在联系的没有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和什么外人后,便一并接去了宅子,独辟了一间屋子给她住着养病。
小荷花确实很听话懂事,每天清早上都去给吕菱璧问安,倒是让吕菱璧也很喜欢。
眼见孩子也不小了,许多盐又在外头给请了个夫子回来教他读书认字,小崽子虽然学得慢,但好在是勤勉肯学。
如此日子倒是顺畅的过了有两年,一直将养着的小荷花阿娘到底是没再撑下去,原本就是用药吊着支撑这么久也算是奇迹,好歹多守了小荷花两年。
时年,小荷花也已经七岁了,读了 《 百家姓 》 《 千字文 》 ,还会了算数,时时跟着曹闻和许多盐在书房里算账 … …
当朝二十二年,政通人和。
皇帝为扩选人才,下令废止了商户之子不可科举之条令,一时间科考报名之人倍增。
曹闻得到消息,顺手给小荷花报了个名,想着让孩子陪着许多盐去县城里巡账,顺便下科考场去凑个热闹。
不想,这小子看着没什么读书天赋,却是一举过了县试,顺场又过了府试,竟然还混得了个童生。
家里人觉着若有点功名,却是比营商要强,至此小荷花朝着读书路上走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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