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回鸣之书(dnax)


人们终究没见到死神克留斯,证实了传说只是传说,那不过是一片土地贫瘠、终日不见阳光的恶寒之地。等到森林变成一道隐约起伏的黑线时,白色急流港码头赫然在目。
比琉卡看到数不清的帆船停泊在冷清的港口,附近没有村落城市,只有零星几座雪屋建在码头两边,几个面目模糊的船工在帮忙靠岸搭板以便骑士们顺利上船。
比琉卡从马车上下来的一瞬间,只觉得双腿酸软无力,镣铐在脚踝上分外沉重。这样根本跑不了,而且只是自己一个人逃走会让九骨、赫路弥斯和夏路尔的境遇更危险。他们是人质,比琉卡很清楚布雷查诺为什么答应自己的条件,“听话”是最重要的。
他走上踏板,想先一步登船从高处往下寻找九骨。可令他失望的是,两个全副武装、沉默寡言的神殿骑士一左一右将他送进舱房,连茫茫的冰封海湾也只来得及匆匆一瞥。
梭伦在星罗箭士团的队伍中仰望帆船上的纹章。
聆王乘坐的船最大最巍峨,船首像是一只展翅待飞的黑鸟,第二艘船的挂旗绣着三只动物围绕在一株芳草边,分别是狼、蛇和鸟。毫无疑问是远古三巨兽的象徵,意味着神创之初女神降临的神圣时刻。第三艘船是位白发老者的侧脸,代表古代贤者,更远的目力难及,梭伦已经看不清楚。如此庞大的船队足以容纳数千人马。
其中也有我的舰队。
梭伦心想,国王的春藤宝冠旗帜排在动物后面令人不快,克雷纳爵士绝对是个温吞性格的绅士,应该让暴躁的乔迪诺·奥尔伦爵士领队。当然这只是国王心中一时的念头,克雷纳是最佳人选,性格内敛,不会轻易动怒,善于审时度势,即使有人对他不满也无法挑出错漏。
这几天,梭伦借着神痕森林难分彼此的黑雾在箭手团里交了几个“朋友”,让他混迹其中的身份变得更可信。布兰修法天生有亲和力,瘸腿也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将自己小小的残疾谎称为在罗南围捕聆王时受伤未愈,于是成了一小部分人悉心照顾的对象。
克雷纳爵士和班森登上了白发贤者号,聆王和布雷查诺乘坐羽翼降临号,三巨兽号上载着幽羽骑士和乌有者,余下船只由各自编队的士兵、弓手、骑士们搭乘。
比琉卡被关在单独的舱房,门外由幽羽骑士团轮流看守。房间十分潮湿,海潮和风雪将木板侵蚀得发霉,床上则铺着厚厚的毛皮毯。为了避免回程途中“聆王”做出不适宜的举动,布雷查诺下令将他的镣铐拴在房间中央的柱子上,这样聆王最多只能爬上床睡觉,既碰不到窗户也打不开门。
比琉卡听见水手在喊起锚,海风于一墙之隔外呼啸而过。
忍受航行带来的晕眩本来就是件痛苦的事,没有九骨陪伴,也没有新鲜空气可呼吸,比琉卡每天都深陷在生不如死的境况中。海浪日夜不停地把他当罐子里的豆子一样摇晃、颠簸、撞来撞去。他吐得整个房间都是酸水,送来的食物只要看一眼就感到胃里翻江倒海。
终于有一天,布雷查诺亲自来看望他。
“聆王大人,你得吃东西。”
比琉卡对他的恨意日积月累,这个冷漠的祭司已经成了一个标榜,是他所有恨意宣泄的对象。
布雷查诺示意身旁的仆从把面包、香肠和热汤端到他面前。
“我吃不下,我要去外面透透气。”
“我已经命人打开窗户让你透气了,这是船上最好的房间,你不能要求更多。”
最好的舱房是供船长和贵客休息的,不在船头就在船尾,虽然窗户能开,但遇到海浪也颠簸得最厉害。
“我想吐。”
“我准备了木桶,你可以尽情地吐在里面。”
“你没有闻到这里的酸臭味吗?”
布雷查诺当然闻到了,而且知道其中一部分是比琉卡故意为之,他在试探自己容忍的极限和应对的态度,更有可能只是为了双方都不好过。抵达古都神殿之前,布雷查诺责任重大,他和眼前这个年轻人之间进行的是不用武器的较量。
“污秽和不洁会让人染病,尤其在船上缺少清水的情况下,你应该尽量保持干净。”布雷查诺说,“一旦有人生病,很快会传染给其他人。”
“女神难道不保佑你免受病痛侵袭?”
“我的健康无所谓,把你平安送往幽地才是我的责任。”布雷查诺维持着一贯的冷漠说,“但我必须提醒一句,当病魔在船上肆虐,最容易被感染的是眼下还重伤未愈的人,稍有闪失,伤患会死于非命,到时为了避免尸体腐烂将瘟疫传给其他人,就不得不扔进这片冰封的海湾了事。”
他在威胁我。
比琉卡咬紧嘴唇,可想到九骨会病死,会被毫不留情地扔进冰冷的海里,他的胃又像被刀绞一样疼痛,一阵酸涩的热流涌上来烧得喉咙生疼。
“保持干净,我会尽快让人过来打扫。”布雷查诺说。
比琉卡捂着嘴走向木桶,只吐出一些带血丝的酸水。他饿了几天,虚弱不堪,已经吐不出什么,剩下都是晕眩和焦虑造成的恶心反胃。
布雷查诺看了看桌上分毫未动的食物,再次重复:“你得吃东西。”
看到比琉卡如此痛苦不堪的模样,他终于退了一步:“如果你能吃完仆从送来的食物,我就在职权有限的范围内满足你一个要求。”
比琉卡抬头望着他,布雷查诺当然不会放他走,甚至不可能卸下镣铐让他走出舱室,这些都超出了“职权”。
“我可以让你见他一面,条件是在到达古都神殿之前的每一天你都要按时吃饭,即使晕船会吐也得吃。”布雷查诺没有说“他”是谁,但比琉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想见九骨。
神选祭司伸手指向桌上的食物。
汤已经冷了,面包干得发硬,比琉卡忍着胃中烧灼似的疼痛一口接一口吃下去。

第133章 所有的意外与转折
看着比琉卡把碗盘中的食物吃完后,布雷查诺先让仆从清理房间,换掉装着秽物的木桶。比琉卡以为会受到他无耻的欺骗,可没过多久两名水手打扮的人抬着担架来到舱房,另外还有两名腰挂长剑的神殿骑士负责看守。
这是在暗泽遭遇围剿后,比琉卡再次见到九骨。
他躺在简陋的担架上,四肢绑着镣铐,脸色苍白灰败,安静得好像生命早已离开躯壳。
比琉卡不准自己有这样的念头。布雷查诺承诺过不会让九骨死,更不会愚蠢恶毒到把一具尸体放在他面前。
比琉卡走上前,却被一个神殿骑士拦住去路。
“让开。”他压抑着愤怒。
布雷查诺对阻拦的神殿骑士示意,后者稍稍退开一些。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他受了很重的伤,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很正常。”布雷查诺回答。
他伤得很重。比琉卡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长剑砍得血肉模糊,箭簇穿透肌肉再拔出变成血洞,还有骨折和数不清的斑斑伤痕,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意志活下来?
比琉卡的心也犹如被万箭穿过,每一次跳动都痛得窒息。
他珍爱的人伤成这样,他却连靠近一步都不能。
“我要和他单独待一会儿。”比琉卡心想,不管布雷查诺要他做什么他都答应,他只想握一握九骨的手,听一听他的心跳。
“很抱歉,聆王大人,我不能。”
“你怕什么?我没有武器,他没有知觉,我们都被镣铐锁着,会发生什么事?”
“我不喜欢冒险,我见识过很多宁死也要反抗女神的人,关上门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布雷查诺说,“不过我可以让人守在门口,你想说什么,做什么不必回避也不用介意我们的存在,女神在上无所不知,人们的一举一动皆在她眼中。”
说完,他命令神殿骑士和仆从退出房间把守,自己则雕像般地望着比琉卡和昏迷不醒的九骨。
算了,只要他们离远一点,哪怕一步的距离也让人得以喘息片刻。
比琉卡跪在九骨身边,小心翼翼地捧起他伤痕累累的手,曾经修长有力的手指如今变得绵软无力,指节上到处是血痕。比琉卡不敢握紧,也不敢抚摸那些伤口,只以自己颤抖的双唇亲吻指尖。
幸好九骨的心脏还在跳动,血脉没有停息,生命仍在顽强地与死亡抗争。
比琉卡轻声叫他的名字,希望能看到他睁开双眼,但是无论如何呼唤,九骨也依然无知无觉地深陷在昏迷中。比琉卡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这些话一句也不愿被神殿骑士和布雷查诺听见。他把满腹话语藏在心底,珍惜眼前这短暂的相会。
他多想亲手把九骨身上的血痕和污物擦净,想和他跳进阳光下温暖的河水中嬉戏亲热,一起骑马在树林里漫步、飞奔,在篝火旁裹着毯子取暖说笑。他们还有很长的旅途要走,这里绝不是终点。
比琉卡一一查看九骨的伤势,把每一道伤口牢牢记在心里。
布雷查诺以为他会哭,毕竟在神选祭司眼中,聆王还是个稚嫩的孩子,即使他比所有乌有者都年长,近乎是个青年,但他儿时的生活过于散漫自由,所受的痛苦挫折不足以承担命运的重任。
痛苦是最好的洁净之泉,只有以痛苦的磨练洗去所有欢悦享乐,磨掉一切动摇和质疑,才会明白一切苦难皆来自残躯,而唯有虔诚奉献才能摆脱这番苦痛。
比琉卡没有流一滴眼泪,也没有像个幼稚无能的孩子般发泄。他如此安静,反倒令布雷查诺深感意外。
“你要见他,我已经做到了承诺的事。”布雷查诺说,“他昏迷不醒是因为服用了止痛药剂,有助于伤口恢复。”
“我不相信你的仆从,我要让赫路弥斯和夏路尔照顾他。”
“那个祭司诱惑聆听者出逃罪大恶极,没有资格照顾伤患。夏路尔即使背叛女神,在受神殿判罪前仍是神之子,神子没有照顾凡人的义务。”
他冷硬得无懈可击,下一刻就挥手叫来仆人将昏迷不醒的九骨抬走。
“我遵守了承诺,今后的路程希望聆王大人也能履行约定,不浪费食物和水,好好休息,保持干净,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比琉卡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九骨带走,房门关上。
当晚,他做了很多梦,梦里与很多人相见。
首先是穿着灰熊皮短衣的纳珐,挎着弓箭,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森林里打猎。洛泽拄着木杖在悬崖边说今天天气很好,可是狂风大作,吹得木屋的窗户嘎吱作响。接着他又梦见“柠檬树”和童年玩伴在河边洗裙子,梦见安戈给他讲勇士与心上人相爱的故事。狼头船长站在甲板上喊着“摇晃啊”,帆船起起伏伏,阳光在海面撒下粼粼波光。
他还梦到罗德艾和希露莉莉,梦见乞丐女孩穿上小淑女的礼服,像蔷薇花一样甜美。他梦见一头金发的珠岛给他看用斗篷兜起来的满怀莓果,塞洛斯一脸假装的冷漠听他们说话。还有小白光,湖心小岛上的小白鹿长大了,有一对雄伟美丽的鹿角,站在山间的树林里引诱他去追逐。他梦见赫路弥斯摘下夏路尔的面具,露出的是一张年轻俊美的脸庞,蔚蓝的眼睛,挺翘的鼻子,动人的微笑。
伐木者在看着他,巨狼站在血池中,巨蛇昂首吐信,巨鸟水晶般的眼珠里映出了他的身影。
他身穿白袍,孤身一人,眼前有两条不见尽头的道路,一条通往冰封的雪山山巅,一条则深入幽黑渊谷。
“摇晃啊。”船长喊着。
醒来时,比琉卡忘了梦中大多数人的面容,只是深深遗憾没有梦见九骨,若能在梦中与他说话也好。为什么,连梦都如此吝啬不让他们相见。
那些出现在他梦中的人无一不是他旅途中的意外和转折,最终却都将他领向终点。
殊途同归,两条道路的归处是一样的。
他闭上眼睛,回忆昨天匆匆见过九骨一面后看到的那些伤口,伴随着往事一一掠过心间。仆从送来了早餐,他没有抗拒,乖乖吃掉。奇怪的是,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因为晕船呕吐过,不知是这次会面给了他克服艰难的勇气还是真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在相助,之后的行程变得格外平静。
比琉卡会向前来送饭的仆从道谢,这些来自古都神殿的仆人听到聆王的道谢都受宠若惊。
几天后,比琉卡问其中一个名叫莫迪的男孩,他们现在到了哪里。对方一阵踌躇后回答,已经能看到古都神殿的圣堂塔楼和最高峰的女神像了,大概还有半天就能靠岸。
比琉卡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九骨的事,男孩不敢回答,收拾起餐盘跑掉了。等中午再来送午饭时,莫迪躲开神殿骑士的耳目,悄悄告诉比琉卡,那个叫九骨的人还没清醒,但一直在昏睡中喊他的名字。
小侍从的语调带着一丝艳羡,说希望自己也是聆听者,是神之子,这样就会有人愿意不惜生命守护他。可惜他是落选的孩子,平平凡凡,除了神殿祭司的命令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比琉卡不怜悯他的无知,也不破坏女神在他心中的神圣,至少他没有遭受夏路尔那样的痛苦,还能在神殿当一个五官俱全的仆人。
无知无觉、心怀敬仰地过完一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日落时分,比琉卡听到水手们呼喊着收帆,很多人在甲板上奔跑,巨大的船锚被抛进水里,纷纷扰扰,但他什么都看不见。靠岸前布雷查诺命人锁上房门紧闭窗户,直到船停稳后很久才有人前来开门。
舱门打开时,出现的并非是布雷查诺那张熟悉又令人生厌的脸,而是个同样身穿祭司白袍的年轻人,有一头褐色短发和同样褐色的眼睛,自称名叫贝兰·阿赫利。在毫无感情地表达了迎接“聆王”的喜悦之后,贝兰让神殿骑士打开柱子上的铁链,将比琉卡带出房外。
冷风肆虐,幽地的港口比海上更寒冷,呼出的气息立刻化成片片薄雾。比琉卡浑身颤抖,手脚上的镣铐仿佛在一瞬间结了冰。他看到贝兰仅穿一件单薄的白袍,却对风雪浑然未觉,或许是其本身的冷漠抵消了寒冷吧。
“其他人在哪?”他忍不住问。
“你不该关心这些,从此以后聆王大人的心中应只有女神帕涅丝。”
贝兰侧过头望着远处的高山,比琉卡看到风雪中一座巨大的女神像高高矗立,与巍峨的雪山融为一体。

浑身像火烧一样滚烫。
他在一片绝望的黑暗中挣扎,每一次想爬出深渊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摔落。
他不停咳嗽,血味始终在鼻腔和嘴边挥之不去。什么也看不见,可能这里没有灯火,也可能他已经瞎了,伤口并非处处致命,但布满全身上下也和致命无异。
他有时清醒有时混乱,醒着时仿佛有无数死在他刀下的幽魂撕扯他的身体,想把他拽入和自己同等的地狱;混乱时这一切又不见了,周围黑雾缭绕。
他只能不停呼喊同一个名字。
“比琉卡。”
一个陌生的声音替他重复。
九骨动了一下,以为可以坐起来,结果却只是动了动手指。
“这是聆王的名字,虽然不合时宜,不过说不定这也是女神不可言喻的安排之一。”陌生的声音说道。
在黑暗中,在生死之间,九骨渴望能听到一些真实的声音。
他虚弱得连自己都震惊,仿佛全身上下只剩一双眼睛,而这双眼睛想睁开也异常艰难。他们本来可以立刻让他死,没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们要他活着,肯定不是因为仁慈和善意,九骨明白眼下他所有的价值都在于比琉卡。疼痛和高烧还在折磨他,但醒来的一瞬间他已经清楚自己的处境——要让聆王听话,让聆王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任何事,都可以以他这具残破的身体作为交换条件。
“你叫九骨,听说这两年多时间都是你在照顾聆王大人,不知道该感谢你还是怪罪你?”
这里冷得像冰窟,却平静得没有丝毫颠簸摇晃,既不是坐车也不是坐船,一定已是在古都神殿的地牢里。九骨的皮肤因为发烧而灼热,身体却冷得想只蜷缩起来,干裂的嘴唇稍稍一张开就流出鲜血,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砂砾一样粗糙嘶哑。
“把他……还给我。”
“他不是你的。”
“把他还给我。”
“他属于神殿,属于女神和整个兰斯洛大陆。”
“把他还给我!”
他到底发出了多大的吼声?随着挣扎加剧,一支长枪从旁挥来牢牢压住他起伏的胸膛。九骨猛然咳嗽,血泡在嘴边翻滚,肋骨被这一下压得几乎断裂。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