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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鸣之书(dnax)


神殿骑士和王国军团中间相隔的空地上安置着受伤的伤患。神选祭司布雷查诺命令神殿骑士团必须尽快将聆王送回幽地的古都神殿,以应对不久后降临的末日灾厄。时间紧迫,因此队伍丝毫不顾伤者安危拼命赶路,不到一天,又有不少受伤的人在颠簸中死去。无人安葬同伴,尸体就这样留在路边的树下,甚至得不到一句祝祷之词。
“我要见九骨。”比琉卡无视神殿骑士摆在他脚边的面包和汤,再次对布雷查诺说,“让我看到他还活着。”
“你一定要我不断重复说过的话吗?”布雷查诺回答,“他很好,到达神殿之前不会让他死。”
“我看到你们把受伤的人丢在路边,除非让我见他,否则我不相信你的承诺。”
布雷查诺静静地望着他,比琉卡深深感到他目光中流露的无情。是啊,能坦然选出那么多无辜的孩子成为乌有者,没有一颗冷酷之心是不可能办到的。
“把面包吃了,汤也要全喝完。”布雷查诺说,“做到了,他能得到更周全的照顾,你会知道我遵守约定没有把他扔在暗泽的泥水里。按理说,他引诱神子东躲西藏,阻止聆王回归神殿是死罪,被当场砍下脑袋也不为过。就算他再杀一百个人,最终也会死在某个神殿骑士剑下,你应该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不但救了他的命,也将拯救整个兰斯洛大陆的人们。”
他的话代表了整个古都神殿乃至最高祭司凡尔杰卡的意志。
比琉卡拿起面包,一口一口吞下。他尝不出滋味,也不觉得饿,只不过在完成一件必须去做的事,以换取对心爱之人的一瞥。他劝解自己不要急于求成,让对方松懈,至少让他们看顾好九骨的伤。
比琉卡生硬地嚼着食物,这是他吃过的最难吃的面包和汤。他看不到九骨,却能看见被关在另一辆马车上的赫路弥斯和夏路尔。赫路弥斯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夏路尔搂在怀里,比琉卡认为他是对的,在神殿骑士和祭司眼中,他们都是犯了禁忌的人,过分亲昵会加剧仇视和厌恶。
以赫路弥斯的细心,不可能感受不到来自同是祭司的布雷查诺的反感。神选祭司是最高祭司凡尔杰卡之下手握实权的人,不但可以挑选乌有者和神殿骑士,也掌握着信赏必罚的权力。
比琉卡不敢想象他将如何惩罚赫路弥斯和夏路尔,古都神殿对待乌有者已经够残忍了,有什么理由期盼一个叛逃者能得到宽恕和谅解。
暗泽的夜晚一片漆黑,无星无月,只有看不到尽头的篝火在夜色中犹如落在地面上的星辰闪烁。比琉卡睁着双眼凝视这片“星空”,每一颗“火星”旁都睡着他的敌人,这一刻,他真希望末日立刻降临,代替他让这些仇敌灰飞烟灭。
然而这只是无用的想象,他看着火光渐渐暗淡,周围终于沉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咔,咔,咔。
一声声敲击传入耳中,比琉卡在黑暗中寻找,疑惑为什么如此寂静,几千人的队伍驻扎在树林外,却连呼吸和鼾声都听不到。
咔,咔,咔。
声音继续传来,奇怪的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比琉卡站起来,手脚上的铁铐哗啦作响,即使如此也没有人被吵醒。
怎么回事?他伸手向前触摸,以为会摸到木板隔开的栅栏,可是什么都没有,眼前空无一物。他又试着往前走,也没有遇到阻碍。比琉卡的心随着咔咔声跳动,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还是刚才内心的期盼和诅咒成真,末日已经降临杀死了所有人。
他继续往前走,想去找九骨。在这样的黑暗中找人很难,起初他小心翼翼生怕踩到沉睡中的人,很快却发现脚下是一片平坦空荡的地面。
在这寂静、空旷、孤寂的世界里,他被声音吸引着一路向前。
咔,咔,咔。
比琉卡觉得无比熟悉,终于想起这是砍树的声音。
是伐木者在砍树。
这是梦吗?
比琉卡寻找着,像上一次一样,黑暗中出现了一棵树。
树下站着身穿皮毛短衣,一头漆黑短发的骷髅。
听到他走近,伐木者停止了挥砍的动作,转过身来望着他。

“又是你。”骷髅说,“你又来了。”
是的,又是他。比琉卡心想,上次也是这样,在九骨中毒濒临死亡的时刻,他来过这里,乞求死神救他的爱人。他的心中重又燃起希望之火,既然那次梦醒后罗德艾治好了九骨,这次是不是也会发生同样的事。
“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来吗?”骷髅问。
“你说过,但是……”
“不要说但是,你有太多转折,狡猾的人总是用转折替自己辩解,我问你是否愿意投入不朽之神的怀抱?”
“不。”
“那你来干什么?”
“救救九骨。”
“上次你为了救他,说付出什么都可以,这一次呢?”
比琉卡记得,那一次梦中,伐木者命令他跪下,说要为克留斯神收取生命,可醒来后却什么都没有失去。这只是梦,即使九骨因此活下来,也不是死神的缘故。可他还是有些在意:“上一次,我付出了什么?”
骷髅将斧子支在地上,双手按着斧柄,那棵枯树的影子衬托得他如此嶙峋。
“你的生命不属于我,我只是从你身上拿走了一点意外和转折,就像你刚才说的但是。”
比琉卡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骷髅说:“没有那些意外和转折,你的人生就会向着唯一的目标走去。”
他伸手一指,食指惨白的指骨指向身后的黑暗。
“穿过这片森林,是你该去的地方。”
虽然枯树后方也是黑暗,可不知为什么,比琉卡意识到伐木者所指的方向就是布雷查诺说的白色急流港,再往更远的地方则是幽地的古都神殿,是他和九骨旅行的终点。
突然间他怒不可遏,质问眼前这个没有肉体只剩骨架的伐木者:“你是说,是你夺走了我和九骨所有能逃脱追捕的机会,是你让我们步入这个死亡陷阱,为的就是让我被迫回到古都神殿吗?”
“你自己说什么都可以付出,生命不是唯一的代价。”骷髅从容地说,“任何自己不在意的东西都不是,代价因人而异,有人怕死,生命则无价。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那个名叫九骨的人,但我不能夺走他的生命,因为他的生命也不属于他。”
比琉卡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去听吧。”伐木者说。难以置信,一具骷髅的声音竟然前所未有的慈祥温和。
比琉卡听到他说:“我也曾是聆听者,很久以前,神还没有离开世间,聆听者们只听天地的声音。现在神也成了天地的一部分,但还不是全部。”
说完骷髅转身往枯树背后走去,渐渐隐没在那片和他头发一样漆黑的深林中。
比琉卡向他喊道:“等一等。”
回应的却只有响彻四周回鸣,他往骷髅消失的方向追赶,刚跨出一步就撞上那棵枯树。伐木者像个死去的人,这棵枯树却仿佛有生命一样阻挡在他面前。
突然间,眼前浓厚的黑色散去,渐渐露出枯树本来的面目,一块坚固又粗糙的木板做成的牢门。布雷查诺隔着木栅注视他。
“你做噩梦了,聆王大人。”
比琉卡只觉得额头剧痛,鼻腔里全是朽木的味道。是那棵树吗?他忍不住想,这绝不是木板的气味,只有腐朽的枯树才会散发出这种潮湿的死气。
“你梦见什么?”布雷查诺追问。
“没有,我没做梦。”比琉卡向后退开,远离这个令他厌恶的祭司。
“如果你做了梦,尽可能将梦中的一切事无巨细都记住,即使现在不愿告诉我,等见到凡尔杰卡大人他必将询问你同样的问题。”布雷查诺说,“聆王的梦也是神谕的一部分,是远古先贤代代流传给后代的不朽意志,包含着十分重要的消息。”
“你们真的相信我能听到女神的神谕和远古先贤的遗言吗?”
“并非我们相信,这是事实。”布雷查诺的声调没有起伏,语气不容置疑,“历来能倾听神谕的神职者都会如临其境,与女神、远古巨兽和先贤在梦中相见。你是聆王的这一神谕也是由一位虔诚的祭司传达自己的梦境而来,他从未离开过古都神殿,不可能知晓你当时身在何处。这都是女神的旨意,是女神引领神殿骑士前往弥尔村寻找你的下落。”
“哪一个祭司?”比琉卡真想知道是谁,那家伙信口胡说的话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可也是这一句“神谕”让他遇到九骨。五味杂陈,不知该恨还是感谢,比琉卡只想知道他的名字。
“那不重要,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比琉卡不由得思索其中含义,万物女神明明是充盈着生命的神,可供奉她的祭司却丝毫不在意人的死活。乌有者、神殿骑士,甚至祭司本身都可以作为牺牲奉献的对象,更何况是他、九骨、赫路弥斯和夏路尔呢。
比琉卡坐在角落,布雷查诺就守在马车边。事到如今,他也不能放心把聆王交给别人看管,剩下不到两个月时间,任何意外都会导致前功尽弃。
天不亮,幽羽骑士团就拔营出发。
这是一支丧葬般的队伍,走在寸草不生的暗泽间毫无违和。反倒是远远跟在后方的王国军队踩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显出了威武的风貌。
克雷纳爵士重新戴上银色头盔,把阴郁的脸庞藏在金属面罩里。班森也无心交谈,这种气氛下任何言语都显得突兀,他们也不想被冠上不敬神的罪名给自己惹麻烦。
传闻中进入神痕森林的人将被夺走生命,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人因为畏惧而抵抗接下去的行程。幽羽骑士团自然有神圣使命在身,王国军也意识到护送聆王回古都神殿是拯救世界的壮举,因而呈现出一种悲壮肃穆的气势。
队伍行进、修整,比琉卡一心一意寻找着九骨的下落。他从最初的心神不宁,到强迫自己安定冷静默默倾听,试着从几千个人的气息中分辨九骨的心跳和呼吸声。
白天行军的声音过于嘈杂,只有夜晚才稍微安静些,但此起彼伏的鼾声又是难以克服的干扰。从那天开始,比琉卡就再没有梦见过任何人,不只是伐木者、无名之主、神,连平常那些琐碎的凡梦也不见了。好不容易因疲惫而入睡也只是陷入无尽的黑暗,日复一日,森林仿佛没有止尽,只是沿途的景色日渐颓败。到了神痕森林的中心地带,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被黑雾笼罩着,相隔一人的距离就难以看清东西。
至此,似乎每个人都在期待抑或担心会迎面遇上死神的残躯。黑雾阴冷沉重,像一张黑纱覆盖在人们身上。比琉卡看到车轮底下的地面寸草不生、干裂而黢黑,也没有虫子爬行,除了车轮马蹄之外,听不到一点飞禽走兽的鸣叫。车马经过的每一棵树都死了,枯木的枝丫四处伸展,仿佛死前还在痛苦挣扎。这些树都很像比琉卡梦中的枯树,但没有一棵完全相同,伐木者砍伐的树独一无二,那不仅仅是树,更像是对死神坚贞不渝的信仰。
这一天下午,黑雾变得格外浓厚,以至于队伍根本无法直线前进。
“这里让我不舒服。”克雷纳爵士终于忍不住悄声对身旁的班森开口,这么近的距离他也看不清只隔一个肩膀的同伴,甚至担心这个晃动的黑影并不是班森本人。
好在对方的声音很快传回来,轻得仿佛耳语。
“我也不舒服,像死了一样,骑着一匹死马在地狱里行走。”班森说,“不过要是我们没有被死神带走,那就是一次非凡的经历。你可以在别人面前吹嘘自己见识过死亡,尤其在女人面前这种经历非常有魅力。”
“我没开玩笑,班森。这片森林让我感觉非常难受。”克雷纳爵士皱着眉,他已经忍耐了很久,却依然看不到走出森林的迹象。
“希望这样说会让你好过些,我们不过是去古都神殿走一遭,聆王和那几个被抓住的人走向的才是真正的地狱。”班森说,“人总是和别人比较才会觉得好过不是吗?”
克雷纳爵士并没有因此感到好过,反而有种了无生趣的感觉,八成是死亡之地的阴霾影响了他的情绪。当天夜里他们要在黑雾中的枯木林过夜,这才是最令人崩溃的事,夜晚的雾浓得连篝火都穿不透,映照得身边熟识的同伴像鬼影一样摇曳扭曲。
克雷纳爵士怀疑没人能睡着,骑兵们宁愿白天在马上打瞌睡也不敢随夜入眠,士兵因为必须步行只能找认识的人互相依靠小睡一会儿。班森倒是睡得很熟,克雷纳听到他甜蜜的呼噜声。
挨到深夜,克雷纳爵士在迷迷糊糊的浅睡中被徒然惊醒。篝火只剩些许光亮,黑雾之中仿佛有个嶙峋的身影在营地间穿行。
克雷纳以为是个起来方便的士兵或骑士,但他不记得队伍中有如此细长瘦削的人,像一具骷髅,走动时骨节还在轻轻摩擦。
黑影穿过一个又一个营帐,来到重兵围守的地方。克雷纳知道聆王由古都神殿的神选祭司亲自看管,并不是那个方向。他忽然醒悟,那是关押那个名叫九骨的人所在的地方。
他要死了吗?
一个人杀了一百多个神殿骑士,重伤濒死之下坚挺了那么多天,还活着真是奇迹。死神会先优先夺走快消失的生命,还是更喜欢充盈的生命?
克雷纳爵士不禁心生惋惜,他敬重生命,尤其是这样一个勇敢善战的战士,无论是敌是友都值得一名真正的骑士献出敬意。然而他自己却没有勇气站起来,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爵士先生感受到自己在生与死、天与地之间的渺小和胆怯。

克雷纳爵士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这天夜晚发生的事,连对班森都只字不提。
对于黑暗中那一瞬间产生的畏惧,克雷纳深感羞愧,怀疑那是一种因为过度压抑而产生的幻觉。无论如何,畏惧都不是一个英勇骑士该有的情绪。
第二天出发时,他特地留意昨晚是否有人去世,结果非但没有人死,连受伤最重的家伙也在伤药治疗下脱离了险境。
黑影难道不是死神的夺命使者吗?
当天中午,阴沉的森林终于有微光透入。他们竟然真的活生生地走出了死神森林。
离开黑暗的一刻,克雷纳爵士似乎听到所有人都由衷地发出生还的感慨。可欣喜之情如此短暂,很快被扑面而来的风雪浇灭。
森林外俨然是一片冰天雪地。
比琉卡被寒风吹得浑身发抖,布雷查诺命令队伍暂停,并亲自为他裹上厚实的皮毛外衣。
他如此体贴,比琉卡的厌恶之情无从宣泄,只能以冷漠回应:“给赫路弥斯和夏路尔也穿上冬衣,还有九骨,你答应我会照顾他。”
“我会的。”布雷查诺以同样冷漠的语调说,“皮毛衣服要多少有多少,无所谓给谁。虽然我个人认为背叛者理应承受冷酷的制裁,但神职者的罪行需交由女神处置,在此之前我完全遵照你的要求去照看他们。”
一个神殿骑士拿了衣服去给赫路弥斯和夏路尔,两人早已冻得僵硬。赫路弥斯已经不再顾忌地抱紧夏路尔,害怕他被冻死在风雪中。
“感谢女神赐予。”牢门外的骑士说。
赫路弥斯恨不得立刻从他手里夺过衣服,可是要说感谢女神吗?这句最普通的感谢之言他曾在神殿说过无数次,现在却怎样都说不出口。他觉得面前这个漆黑的幽羽骑士仿佛化身为梦中的黑袍女神,对他发出轻蔑的嘲笑。
感谢我,你才不会死,夏路尔也不会死。感谢我,快一点。
他怎么说得出口?
就在他犹豫的间隙,夏路尔伸手接下衣物,向神殿骑士行礼致谢。赫路弥斯知道那就是“感谢女神”的意思,信徒常常将手按在胸前,以跳动的心脏感激女神赐予生命。
他们就此得到了御寒的衣物,夏路尔穿上后旁若无人地钻进赫路弥斯怀中。
——已经不信神了,撒个谎感谢神又怎么样?
赫路弥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犹豫和纠结多么可笑,夏路尔不怕,他又有什么可怕呢?
夏路尔从小在极寒的幽地长大,更习惯寒冷,而赫路弥斯来自于温暖的中洲,甚至第一次见到雪,这样的酷寒令他震惊。相比之下,比琉卡见识过狼息谷的狂风、鹰爪湾和落星海的风浪,比起风雪,他有更需要担心的事。铁铐在寒风中像冰一样冷,很快把皮肤冻伤,比琉卡回头眺望身后那一片黑雾笼罩的森林,有那么一刻,他依稀见到一个骷髅似的人影站在枯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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