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可有什么事?”晁珩问。
“有!前几日我们发现茶肆突然客人稀少,打听过去才知道原来是有家茶肆学了我家小姐的手艺,还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家小姐还没做出来见客的茶点,被他们捷足先登了,客人就被拉过去了,我们去了那家店一看不仅是茶点相似,就连煎茶的手法也跟我家小姐及其相似,但是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
观澜看见陈镜娇沉默,一时着急忍不住替她说了出来。
“绿意今天来了吗?”陈镜娇突然问观澜,却得知绿意今日清晨来寻她没寻到,便让帐房先生传话说今日家中有事,来不了了。
“那小厮煎茶的手法跟绿意相似,出的错跟她差不多。”
晁珩思索一下,问观澜茶肆名字叫什么,长金泽听到后两手一拍,“那茶肆我听过,有人说那家茶肆的东家是个胡人,本来做茶硬加些什么佐料,难喝的很,突然不知道从哪学的手艺,竟如脱胎换骨般。”话已至此,长金泽跟晁珩交换眼光,明了“我去那家茶肆找东家。”
陈镜娇大体能确定绿意与此事脱不了什么关系,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她本想将自己所学系数教予绿意红香,自己钻研些新茶点,没想到竟是黄粱一梦。
茶点也许会容易的得到更多人的喜爱,加之上手容易,经过此事突然意识到自己本末倒置了。
何谓茶道?
茶乃道、法、术、艺的集合,茶才是本源,茶点不过尽然是些辅助罢了,茶点可以轻易的被钻研,但茶道不是。
等事情结束,她还是寻些手艺精进的点心师傅,将茶点交给他们罢,自己偶然想起什么新东西便做些,最关键的还是要精进茶道。
晁珩见陈镜娇敛眸不说话,凑上前去,“你喜欢这种八边木窗棂?”
“嗯?嗯...因为四角的太锋利些,圆边又太柔和不适合文墨两字,所以折中挑了个八边的。”陈镜娇觉得这话题跳跃的太快,一时没跟的上。
“那待会儿我差人去寻木匠师傅给你凿了重做,那木匠师傅常给我府做东西,手艺不错。”晁珩说的轻松,好像就像平常一句:我家有个糖挺好吃,我一会儿拿给你尝尝。
陈镜娇眨巴着眼,“这不太好吧,太麻烦晁公子了。”
观澜感动的热泪盈眶,没想到大理寺少卿居然这么贴心靠谱,本来以为就是个纨绔公子,现在一看两人在一起竟越看越般配。
“无碍,我去同长金泽一起看看那家茶肆,如果真是胡人,恐怕这件事还真没那么简单。”晁珩说完便要走,脚都跨出门了又掂量半天,终于忍不住疾步走来陈镜娇的面前,面不改色抬手将她散落下来被截断的发轻轻掖到耳后,温热的指尖隐约碰到耳郭的冰凉,让他心脏狂跳。
看到陈镜娇无辜的眼神,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这散下来了”遂即说一句告辞逃也似的离开了。
观澜更激动了,未来姑爷好厉害,高手艺!小姐这次肯定明白了!
“他为什么要给我掖头发,是因为散下来太丑了吗?难道是要我扎起来吗?”来自现代文明的直女陈镜娇真诚发问。
观澜欲哭无泪,“不是的...小姐...少卿大人怎么会嫌你丑呢?”他是觉得你太好看了啊!
两刻钟后,晁珩跟长金泽提着手札回来了,长金泽一口气喝了三杯水道:“东西确实是在东家那里拿的,但是小偷应该另有其人。”
“是谁?”陈镜娇跟观澜同时问。
“这你得问她了。”晁珩侧过身去,一常服女子平静地站在他身后,发觉陈镜娇看向自己后,抬头对上视线,落落大方地叫一声掌柜,神态淡漠就像个路人。
陈镜娇料到是她,沉吟道:“上次我教你的你可都学会了?”
在座四人皆愣住了,陈镜娇又问,绿意老实说:“基本都记下了,掌柜可是要问我罪,那大可不必如此。”
“分茶可要注意什么?”陈镜娇没等绿意回答便继续说,“碗中沫饽要均匀,因为沫饽是茶中精华。”
“我肯将东西教给人,倒不是怕别人学会,反而正是想让人学明白,学到精髓,然后落地散花,茶道之艺不能绝在我这里。我本欲将你教会后,你若想继续深造便留在我身边,想独立门户便替你打点。”陈镜娇语气平稳不带一丝感情,绿意却字字听的心恸,浮红了眸。
“还有什么不会的你可尽问我,但至此”说到此,她顿了一下后道“你便不再是我茶肆学徒了。”
绿意不语,泪珠如断弦,系数撒湿粗布衣袍。
第11章 拾壹 雨花茶
“你可知茶饼如何做得?”陈镜娇提起盛着茶饼的纸袋,指腹轻轻捏压,“晴采之、蒸之、捣之、拍之、焙之、穿之、封之、茶之干矣。”[1]
“少一步工序都不行,急一分都做不成。”蒸治杀青,杵臼捣碎,拍打后脱模晾凉成型,经过培干后方可封存。
“煎茶、煮茶、庵茶,各有讲究,不能乱,一步错,步步错。”陈镜娇只教给绿意红香如何煎茶,煮茶庵茶尚未来得及说,至于瀹茶就更没提了,绿意红香还有许多要学的东西。[2]
“我知晓你身世,前次蟹壳黄配料做法流露就已经察觉到不对,故而让人略查了一下,我本以为是那东家,刚才长公子所说盗走手札的另有其人,心中便大体有数了。你为他挡灾,他可心生愧疚?恐怕此时只收拾行囊快到城门了。京城很大,但不及疆域广大,拿着手札随意去哪里,隐姓埋名换个身份,都能东山再起。他万丈高楼平地起,你却永远的栽在这城里出不去了,值得吗?”
“茶之道,借茶悟道,何为道?”陈镜娇缓步走向绿意,对上那双含泪的眸子却不再心生不舍,“道自在你心中,绿意,什么是你的道?”
“这便是你的道吗?”
绿意紧攒粗布衣袍,因为用力过猛骨节处还泛着白。视线被滴落的泪花模糊,安静的雅间中只剩她的呜咽声,被门外的风吹了个零落。
绿意本是孤儿,被收留过活,收养她的养父母家中后得一继子,绿意宠爱尽失,同养父母的亲儿一并长大,两人青梅竹马,常年下来情愫暗生,妄私定终身却被发现拆散。
绿意怨恨在心,想同那人一起打拼下来远走高飞。两人暗中商量许久,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又恰逢林隐逸肆招收学徒,绿意本想来将本事学出去,未曾想见到陈镜娇的手札后起了歹心,报信给那人,那人听后心急如焚,驱使她快点将东西偷来,又知她暴露,索性不再等候自己出手。
陈镜娇虽有心里准备,但听后还是在心中小小的惋惜了一下,又瞥到绿意穿着初见她时那身粗布衣袍,有几分失落。她为绿意准备了三套衣裳,面料虽不能算顶好,但决计是粗布短衣无可比拟的,当时绿意笑吟吟地收下的模样仍历历在目。
“他腰部被我用木棍重伤,行走不便,也应该是出不去了,算算时间不出几刻应该就被抓回来了,长公子是吧?”
突然被点名的长金泽本在一旁看戏,听到自己名字猛一直腰,为什么掌柜突然问他,只因为他进来时多嘴说了一句吗?
“呃...呃....我出去前已通知捕快,算算时间确实应该抓到了。”长金泽有种借花献佛的感觉,只希望晁珩别介意,毕竟他是被迫借花献佛了。
“三刻。他必定挑了个能恰巧碰上城门大开的时候动身,行走不便又怕行人看出,路上被捕快抓回的误差不超过一刻。”一旁沉默许久的晁珩忍不住开口,看到陈镜娇对他点点头后内心波澜,仔细思量是不是因为刚才唐突了她?
所以她才不愿问他,反而去问旁边的长金泽?
事实上只是因为长金泽靠的近些,抬头就能看见所以就挑了个近的本人并没有感觉到晁珩跟长金泽的情绪变化,反对绿意道:“那便等三刻钟。”
晁珩算的很准,三刻过几分便听到楼下吵吵嚷嚷,一年轻男子大声叫嚷着“你们凭什么空口污蔑我!”“我没有偷东西。”被捕快押着押到后院,仍在嚷嚷叫着。
陈镜娇走出雅间,居高临下的看着楼下的人,那人见她以后有一瞬间的怔愣,回过神来后语气不虞的说“是你?”
“为何拿我茶肆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大的个茶肆还想从我这里拿什么?□□的,你这般诬陷人不怕遭报应吗?”男子望一眼她背后的雅间,“再说了,你们不是抓到人了吗,难不成是算计好了想要重新找个替罪羊?小掌柜你我素不相识,若真要算计,我也有辛苦给你煎次茶的苦劳,你何必为难我?”
陈镜娇瞧他坚决的模样是铁了心了,也不再浪费口舌,一旁的晁珩挥挥手,告诉捕快押去衙门审讯吧,那男子仍不服气。
“胡镖易伤己,练镖者通常食指中指连接处被磨出硬茧。去他家搜拓本,丑末到辰时,这时间估计都用去拓手札去了。”晁珩对捕快说完,还加了句“哦对了,京城下过命令不许城中百姓用胡镖,违者量刑,我记得这之中最重是伤人,量十年徭役,还有什么我好像记不清了,你们记得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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