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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报 (姬二旦)


  “你所受的牵连,的的确确是我之过,这是我最后悔之事,未曾想过百密一疏。”李罄文垂眉,又道:“远西王沉迷于延寿养身、修道成仙一事上,与钦天监、太医署往来也极为密切,吃了很多丹药了。早年还在抗金时,他亦动过不少心思,搜罗许多苗方。倘若你中的是苗毒,便有苗方可解。”
  “爹爹问我对事如何看如何想,却从不过问我自己的心思,”李诏已经带上了哭腔,“自得病后,心中郁郁,无事顺利,无所得亦无所求,我不想活了。”
  却被李罄文斥责:“莫要胡言。”
  怅然之间,马车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快到李府的时候,抹干净眼泪的李诏才悄声道:“爹爹善于为虎作伥,工于心计,在朝中数十年,总该晓得献计谋策的下场还是‘狡兔死,走狗烹’。即便您比我明白多了,我还是要多言一句,小心远西王。”
  李罄文似是想与咄咄逼人的她再说几句解释,把他想得过糟了,却发觉自己根本不知如何开口,只好以“知道了”三个字作结。
  唯见李诏速速地下了车,头也不回,先他一步跑回了府中。
  李诏原以为远西王为主谋,下令毒害自己,是为了提防李罄文,切断其与官家以及杨熙玉的联系,令身为其女却又绝症的她不会成为任意一个太子妃,无论赵玠,还是赵玱。可然而如今才晓得,是自己太过天真,身上的毒本也有牵制作用,倘若自己成了太子妃往后成了皇后,等她一死便可阻断外戚之威,而在世时身体羸弱,根本不必有子嗣。于此,李诏便成了一个无用之才。
  她坐在那个凤位之上,就似一个刻着李家名字的泥木偶像,任凭万千人膜拜,不必说一句话。
  *
  人热衷于唱反调,为其正名为反抗精神。
  凡是对你有期望有安排之时,你才会有主张有反抗,然而在无人对你有要求有期许时,你反倒找不到什么人生意义,或随和地或颓然地得过且过。
  李诏就深陷激将,爬不出这个泥潭。
  一到府中,本忧心忡忡的李画棋便唤住了李诏,问了几句,得到无事的回答后,才安心一些。
  “既然回来了,与我一块去同你祖母说一声罢,也好让老人家心安。”
  李诏点了点头。和周氏报了个平安后,老祖宗才睡下。
  走到回廊下面,李画棋看着李诏的侧脸,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失落。她道:“我只盼你往后平安顺遂,能成自己的一个小家,不要再牵扯进这些是是非非之中了。”
  低着头的李诏突然道:“哦,原来唐瑶是姑母的说客。”她记起在元望琛生辰那一日,李画棋也同唐瑶说了好一会儿话,尔后唐瑶才在她耳边说成婚有多好,“姑母似乎认得京中每一个娘子。”
  “这和唐瑶无关,我不过是关心小辈而已。”因李诏话中带刺,李画棋反倒有些无措。
  “爹爹说会保我平安的。”
  “他?若非因为他,你如今早就嫁人了,指不定还能生个大胖小子。”李画棋叹道,“我也不必帮忙在这里张罗你八字没一撇的婚事。”
  李诏看向李画棋,认真地道:“姑母的确不必为我操心了。”
  “诏诏,”李画棋蹙起了眉头,意识到了事儿的严重性,又想起赵棉与她说的模棱两可话,心想这两姊妹是串通一气了,都不愿捧起她的一番好心,错当成驴肝肺了,“我也便将话说开了。与这府上其他人不一样,我素来也不会逼人做自个儿心不甘情不愿的事,我同你姑父亦是自个看对眼的。我是觉着,你也不必一味去遵循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有几个孩子对你好,姑母也看在眼里。你若无意,也将话说明白了便是。”
  “说了也不止一遍。”李诏小声嘀咕道。
  “是什么人不识好歹地死缠烂打?”李画棋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按捺不住自己好奇心,等了半晌,却未等到李诏的回答,便觉这位侄女并不会告诉她,是以作罢想着不如探一探赵棉的口风。
  “姑母,眼下,我本以为自己不会同人成婚的。”
  “你这是什么话?”李画棋全当她在说笑,也未往心里去。
  “我确实有所考量,因我所得之症凶险,不该耽误人家。”
  “如若他人心甘情愿对你好,你又何必觉得是耽误呢?”李画棋侧身看向李诏,“你这自作主张,自以为为人好且油盐不进的模样,像极了你爹爹。”
  “既然他说为我好,我或许也该听爹爹的话。”李诏攥紧了自己冰凉的手指,藏在袖子下面,道:“他早有了安排。”
  李画棋惊讶异常:“怎么会?他也未同娘或是我商量。”
  李诏悻悻地道:“这便是他的自作主张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像写不出快意恩仇
  写小说还要表达主旨我也觉得自己太过教条
  然鹅我却是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就是
  借李诏这个人物来表达很多时候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
  大家都不是成熟懂事的大人 情绪总归是迂回反复的
  男女主没有深仇大恨的对立情绪
  谁也不是谁的舔狗(鞠躬


第八十九章 脉象???“我同赵樱一起来的……
  二月末,湖暖开冰,山晴留雪。
  料峭春寒消解,暖意渐浓。
  远西王死了一位宠妾的事,便也在纷纷议论声中逐渐消淡。
  李诏在太医署一月有余,被几位年长的医官挨个夸赞其明辨笃学,是可造之材。
  管中弦却在一旁边听那些话语边皱眉,这面上神情皆落入了李诏眼里。
  被发现自己对她的嘲弄,管中弦倒也不慌张,只是同李诏说:“好好看书,《难经》《素问》都看完了么?别太得意自满了。”
  她撇了撇嘴,倒是不在意到底那些嘉奖是不是奉承:“闻说你同孙太医近来要参加蜀地的论道,还有其余一些医官同行?”
  管中弦点了点头:“我与她皆不在临安,届时昭阳君来医署时,可跟随姜太医,他颇为擅长脉义针灸。”
  李诏整理草药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似不由分说:“带上我一道去巴蜀。”
  “要走水路,多有不便。”管中弦觉得好笑,亦不听其说辞,直接拒绝,“昭阳君能在江上安然度过数十日?万一有事,颇为冒险。”
  李诏却不以为意,对管中弦道:“多谢管医丞挂念,只是,信不过我也就算了,可总之我们还有孙太医呢。”
  “此事也并非你一人就能做主的。”管中弦用杵研磨着药粉,敲击声让李诏略微有些烦躁起来。
  恰逢孙茹进屋,管中弦便将此事当做笑谈讲了。
  李诏见孙茹还在思量之际,趁此机会,与之颔首道:“要麻烦孙太医了。”
  似是考虑再三后,孙茹闻言浅笑,看向管中弦道:“你也在,昭阳君不会有事。”
  “还要去与太常寺容副使以及院判报备,添补上这个名额。”未曾意料到是这么一个反应,管中弦不好驳斥孙茹,只是没好气地与李诏道:“也罢,是死是活是你自己的命。”
  却惹得对面两位女子发笑。
  这厢李诏几乎没同李罄文多费几分口舌,问过有谁同行后,他便放心应允了下来,想来是心中有歉意,如今便对李诏管束得宽了些。
  这般令她放纵自如的蝇头小利,李诏何乐而不为,最好能有多少便有多少。
  几日后,太医局此行五人便按期出发。李诏本以为在武林码头坐船,沿着运河再到大江,航船一路向西游,未曾想到因为扬子江有些航段冰未化,到岳阳前皆是坐马车。
  这么一来便叫李诏觉得有些失望,不仅要与他人蜷缩在马车中一路颠簸,更瞧不到波澜壮阔的大江。
  未见赤壁,轻舟过荆州,两岸巫山重雨,江面倒影绵延重山。
  因大江上游险阻,水流湍急,是而需要换乘内航的大船。登上船时,却在甲板上见道了自临安赶来的另一行人。
  “上来吧。”李诏闻声,搭了孙茹一把手,立稳在船头。
  看清来人的面容后,让李诏遽尔产生疑惑。
  “昭阳君。”熟悉的声音交缠在江风之中,少年立在船舷一边。
  “元奉直郎。”孙茹却先一步同其行礼,见元望琛点头回应后,便领着众人去船上寻各自的内间床铺了。
  李诏见势自觉也应跟着他们,却被管中弦拦按住:“行李在我们这儿,先给你运过去,不用急。”
  这个动作落在元望琛眼里,他不禁去瞧李诏的眼色。与猜想的一样,印证了留在此处面对他的少女是有些许不情愿的。
  他似是稀松平常,又对她道:“等会船开了,江上风更大,我们先进去罢。”
  “是南风了。”李诏道,“暖和不少。”面上轻拂过的春风并无凉意,发丝被吹缠在了脸上,她将之绕到耳后,看向少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就像是回到年前,他刚从张公公手中截下李诏,她方从临安乌子坊上的小楼里头刚醒过来时一样。
  李诏问了同一句话: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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