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娴却似毫不在意:“知奴婢者寥寥,又何止姑娘一人未认出来。见元家公子数面,他亦未有察觉。”突然提到元望琛,令李诏惊疑却始终问不出口,却闻婧娴顾自说:“元家那位对姑娘上心,径山寺内姑娘晕厥过去那一日,他便急请了医丞登门,又事无巨细地安排妥帖。管医丞同他提点,说要治此顽症山参不如灵芝。奴婢看在眼中,私以为要将之说出来,是而叫姑娘不可再犯糊涂。此前他几次去灵山求千年灵芝,便借宿在王爷府上。”
“他与远西王本不相熟,如何能劳烦?”李诏满载着的怨愤无处发泄,而婧娴却始终轻柔、温和、体贴。
“闻说元家公子的那位舅母与远西王妃私交甚笃,倘若京中有风靡时新的珠玉、布匹,皆时常送来。是而受其所托,王妃并不觉之是外人。且王爷对黄老学说颇有见解,经年来网罗各类草药以练丹药,想必亦是为之前去讨教。”李诏不想受到眼前人的关心,也不想从她口中听到事关元望琛的什么事。可婧娴却似是通识她心一般,说了不少少年的事。“更何况郡主对之青眼有加。”
闻及此,李诏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捋了捋思绪道:“王爷王妃和善,又带你来京,想必待你极好。也不觉得你是外人。”李诏笑着看向她,企图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出来:“不可再做背信弃义的事。”
婧娴一愣,满目愁思乱成一团,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我对不住姑娘,也不想讨得原谅。”
遇事难以自持,失智怒火中烧。
李诏根本不想听她认错赎罪,更明白婧娴的道歉全无用,苦衷不可说,而自己只想以眼还眼,可能做的,也不过是说一顿解气的刻薄话:“你不该来的,我只当你死了,心中还好受一些。”
已经是顾念情谊了,亦或是不敢轻举妄动。既将她赶走,又放一条生路;既予她借口,又不愿再见面生怕触及往事。望她隐姓埋名,从此消失,就当故人已故。
李诏恨不起来,在知道喂毒人是婧娴后,她自始至终都是被一种无力感贯穿。
“奴婢的确该死。”任由李诏发飙妄言,婧娴极其配合。
话毕,忽然有宫人路过,神色怪异,踉跄而逃。
李诏想来定是被听去最后的话了。
婧娴大惊失□□阻止宫人,解释一番。转头看向李诏的脸色,只见她好似兴致缺缺不在意他人一般,同从前那个克己复礼端着架子的姑娘不一样了。
心中轻叹。
第二日,此一句话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便一传十十传百。得到的反馈是众人议论纷纷道昭阳君出言不逊,对景夫人恶言相向。
“她即便身份再尊贵,也不好如此欺辱王爷侧室。”
第三日,李诏便被听了风言风语的李画棋叫去苦口婆心地谈话怪她自毁婚事,可还如做错了事不认的孩童一般嘴硬。
“我并没有错。”
而第四日,却是传来了景夫人暴毙的死讯,骇人听闻。
第八十七章 辩白???“您二位是特地来我……
元宵节过后的几日里,李诏的日子是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似是忙碌起来,便可令自己少些无用的忧思。
从正月十六开始她便去太医署同孙茹习医写方,因过去三年内李诏闲的无事,是而背全了《本经》,细数三百余种的药物药性药效皆记于心。如此一来,随孙茹四处问诊倒也不吃力。
只是纸上得来终觉浅,李诏对望闻问切、对症下药之法一窍不通。
是而李诏只能自个在一旁观察他人是如何问诊论断,入宫下狱,凡她脚步能及,百无禁忌。
宫人多伤寒,而囚犯多脓疮。前者似是内伤,后者似是外伤。
李诏对刑狱司对犯人的严刑拷打异常不满,又见一日唯有一餐,倘若有将死之人,才会再喂其丹药。刑越重则命越薄,身上则满目疮痍。
又有一日因一宫妃有寒痰哮喘之症,孙茹却在药方上加了一味砒霜,令李诏百思不得其解:“此般毒物,何必冒险而用之?”
“内服的确需谨慎,控制好用量,便无‘冒险’一说。取砒霜、面、海螵蛸各一钱。为末,水调作饼子,慢火炙黄,再研令细。每服一字,用井花水作一呷,服良久,吐出为度。”孙茹又解释道,“配服浓绿豆汁,便可解毒。昭阳君知药本分三性,上中下三等,非为下等便不用。《本草》亦谓寒痰在胸隔,可做吐药。”
李诏有所顾虑道:“倘若我为医丞,如何也不敢用此味药。亦不会轻易用那一百二十五种下药佐使。这宫里非少有人通识医术,断章取义的不在少数,以毒攻毒是下药下策,更会被人误解的。”
孙茹笑了笑:“昭阳君不必为我担忧。因在宫内开方,则此方不会只经一人手,待回了太医署,另有医官再作确认,若无异议,则交由第三人取药送至宫中专人熬煎。”
“如此更为妥帖。”李诏放下心来。
她空时则研读新编的《金匮玉函要略方》,若孙茹看诊则一道跟从,大多时候还是呆在太医署内。
而方平静不过几日,她的顺遂充实便因婧娴的死戛然而止。
耽误了自己原定看诊行程不说,还被特地请去了大理寺问询。
她不是在李府上被带走的,而是大理寺特地来人候在太医署门外,等着她下课伺机带离。大抵这番作为,是考虑过如何让李罄文无法包庇要捉拿她一个措手不及才定下的安排。
得知死讯的那一刹那,李诏甚至感受不到什么明显的悲痛或是欣悦之情,更多的是惊疑,是不敢置信。
叫人向之发难的,不过是两件事。
一是宫人那听变了味了的传言:李诏于元宵之筵上出言不逊责令景夫人死,二人关系紧张,似是有杀机;二是刑部仵作尸检可得的死因:景夫人腹内含有砒霜,李诏在医署轻易可得。又得医官证言,不久前李诏所写的方子中,确实在宫妃处方内添了一钱砒霜入药。
大理寺主簿不免战战兢兢,看似温文尔雅的李诏虽非未赵檀这么恶名在外难伺候,可问话几旬什么皆问不出来,这就叫人额顶冒汗,对眼前这位不可怠慢的姑娘束手无策了。
被人当作嫌犯,李诏只觉得荒唐。然却在她本以为将要余下日子都将苦井无波百无聊赖地度过之时,因此事她好似多了几分意料之外的刺激。不是波及自身的害怕,而更有一种旁观看戏的从容心态。
这案子发生的时刻、事由的经过、致命的毒药却又出其意料地巧合。像是特地为她画下的陷阱,等着她一步步掉入万劫不复。
她心中隐隐觉察出来,这或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主簿横竖无辙,退出问询间,正当李诏思觉耽误时间太久了,又进来一位面熟的大理寺丞。
今日恰逢缪尔宁当值,她脑中警觉来者不善。在国子监的时李诏也曾同夏茗交恶过,那位夏娘子前两年嫁与了缪尔宁的风流堂弟,李诏难免将之视为一丘之貉。意识到这一点,李诏恍然明白过来,看来自己同几年前的元望琛也差不多,恨屋及乌,将一杆子人都打成一派。
“缪大人。”李诏如此敬称他,亦觉有几分好笑。
“昭阳君不必如此,叫我名字便好。”缪尔宁拉开了椅子,坐在了李诏对面,环顾了一圈用以审讯的阴冷晦暗陋室,摸上发潮的高椅扶手:“此屋年久未作修缮,恕在下照顾不周。”
“尔宁兄谈何照顾,我被押送至此,未洗清嫌疑之前,便有犯人之嫌。你这般说,好似我与他人不一般,这不就有失公允了么?”
缪尔宁闻言头疼起来:“然未有证据确凿之前,所有人皆不是阶下囚。今日事出突然,死者又是远西王的侧室,刑部与大理寺从早审讯到晚,几乎是将近几日与景夫人有所来往之人皆盘查过一遍了。昭阳君也只是例行问话而已,算不得犯人。只是……”缪尔宁看向李诏,严肃了起来:“久闻昭阳君知书达理又识大体,可为何在那日宴席上出言无状、失态失仪?还望昭阳君据实相告,因什么原因而动怒?”
李诏考量再三,自觉不必有太多顾忌,因自己不是理亏的一方,坦白说出一些事,或还能借大理寺之力作为推手去求得一个自己被婧娴下毒的原由和找到真正的幕后之人。
不如扰乱一锅粥,让水越浑越好。
“自然是因我与景夫人是旧相识。”
缪尔宁心中一沉,而面色不见动摇,等着李诏继续往下说:
“她是我府上的侍女,名作婧娴,三年前我奉请官家之命去径山寺修行,我本疾病缠身,寺中孤苦无依,而她理应陪同却中途请辞背离,三年间不闻讯,再见却摇身一变成了远西王爷府上的侧室。震惊使然,让我口不择言。”
似有了新发现一般,缪尔宁若有所思,将之记录在案,又问了李诏一些当初婧娴离开李府的原由、原先在府中的表现以及近日见她时的态度与聊天的内容等等细节。
等李诏离开时,天已经黑了,廊上的灯都被点燃。有小吏在缪尔宁身侧说了几句,他听后略一沉吟,又看向李诏道:“昭阳君,右丞正在司大人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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