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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报 (姬二旦)


  李诏盯住李罄文的眼睛,反倒是这灼灼目光让这样一位不惑之年的朝中权臣——她的父亲倍感心虚、亏欠,却又带着一丝隐约的欣慰。
  “你是我女儿,本不该在这场党禁算计之中。”李罄文无可奈何地说,“然你是我女儿。”
  他站在风口浪尖,李诏的身份,更是众矢之的,未及时防备,已被人拉下水。
  “此毒可好解?”李诏没法不在乎,更关心于自己的命数,“今日太医院众人如何认定是不治之症?事关我性命,爹爹却依旧将我当筹码,将计就计。若我听信那天夜里你与管医丞的谈话,若我此前一无所知,以为太医齐登门,诊我无药可医,我便自暴自弃了呢?觉得活着没趣而颓靡呢?”
  李罄文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你不会的。”
  他凭什么自以为了解她?
  李诏紧抿双唇,因李罄文一句话而兀自生气闷气来:“爹爹好像从不担心,若我将你对我的不闻不问,当成是不关心呢?好似我便不会气恼一般,好似我不在意你的想法。姑母月余前在府里的时候,怪我不任性,替我委屈。爹爹可曾有半点这样的想过?还是觉得我理所应当该听你的话?”
  “你眼下听吗?”李罄文拧着眉,无法心平气和,亦也不大满意她的作为, “竟胆大包天直接书信于官家?亦不顾天家颜面请求退婚?还请他允你于寺庙清修?诏诏,他虽为你的姨夫,但他更是一国之君。庙堂也并非你家,可胡作非为。”
  “我在家中就可胡作非为了?既然不是家,为何要硬将我与太子弟弟拴在一起成家?难不成是过家家?”
  李诏猝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叫人更难言。
  “我何时要求过?”李罄文提起一口气。
  “你要说这是皇后的意思,是姨母一意孤行?那爹爹的意思呢?难道未曾想过从中攫取半点利益?还要撇清干系,好似自己清白无过错。”李诏咬牙,直言不讳道,“爹爹善借他人之手为自己谋私。”
  “谁教你这般说话的?咄咄逼人。我又何错之有?万事何曾像你想得如此简单?”
  “没人教我,我本性如此。懒得装了。”李诏越说越憋屈,“我经事少,又能复杂到哪儿去?即便这样都觉得是你们大人间的阴谋。为之所不齿,也不想做这牺牲。纵然能会意你们所谓的为我好,然而这却不是我想要的。爹爹你素来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或许只是一个好相臣。母亲太累了。”她推己及人,对李罄文的指控不减,越发胸闷气短起来,歇了一瞬:“爹爹还记得我屋内那只肥鸭么?那日寻到时,已经是死僵模样,然蛋壳壁面有毒,蛋液也结了灰斑。我吓坏了。如何能平心静气岿然不动?”
  李诏又努力端正态度道:“未曾想到害我之人,竟然离我这么近。我真的吓坏了,这府里,还有安全的地方么?谁是那只一直看着我们的眼睛呢?”
  “你以为呢?”李罄文心中有一个答案,却在犹疑开口之时,突然心生凄恻寂寥。
  李诏不敢确定,亦不敢确信。
  她从泰然谨慎的李罄文眼中看出了惶乏不安,于是自我审视了一番后,只是道:“还愿我没胡来,没乱了爹爹的棋局。”
  李罄文似胸中万结,无法一一疏通,而李诏的话,倒令他心底唏嘘感慨,似是服输服软:
  “罢了,你去寺中待一段时日也好。”
  “经文让人通透,祖母说一切皆有业障因果,我觉得不错。爹爹心有宏图大略,以为他人卑卑不足道,不将之放在眼里。我担忧,以为并不可取。而这般被轻贱的棋子,是血肉之躯,是他人性命。我也不过是一条性命。”
  她觉众生平等,然这世间众生并不平等,还有贵贱之分。
  “人有所求,各有所利,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李罄文却只说了句话,似一句为他所作所为的解释。
  李诏无法驳斥,她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那般强词夺理不给人台阶下的模样,太过熟悉。
  父女二人何其相像。
  *
  翌日。
  李府整户如期进宫,安排马车时,老夫人周氏要求李诏与她共辇。
  上了车舆之后,李诏乖乖挨坐在她边上。
  经昨日一日的变故,叫李诏不知以什么面目去与这位祖母相处。她不敢叫她伤心,于是反倒束手束脚起来,越发小心翼翼便越做不好事情,不自在极了。
  然周氏将这副模样看在眼里,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捂住道:“你爹他都与我说了。”
  “祖母。”李诏一颗心似是被悬起,却因这一句话,那竖立起的坚硬墙壁又兀自倒塌下去。她有些难过地道:“我不晓得该怎么办好。”
  老夫人周氏揉揉她的手背,何尝不心揪:“你没做错什么,不必感到歉疚。你爹于六亲性子淡薄,你母亲谨小慎微。皇后心意已决,自说自话地定了你的婚事。众人或都在犹豫,我也如是,举棋不定,一时未想好退路。你怪我们也是应该的。”
  “祖母你原来也叫我自己做主。然而我那时偏生不信,还当是一个对我成人的考量。想让我以大局为重。却连什么是大局都不知道。”李诏自嘲地笑话,“都是我想多了,想岔了,想误了。”
  “子女与父母不过四种缘分:报恩、报怨、讨债、还债。谁都有愤怨的时候,比之他人,诏诏已经是个还债的孩子了。少时与父母长辈,哪里有不拌嘴的呢?你不说,我不说,不坦白便就生了误会。罄文就是这般,心中笃定的打算,不会与旁人说的。”周氏叹息,“这般性子亏他能在庙堂上左右逢源。”
  “那爹爹也有长处,他克勤于邦,废寝忘食时常有之,所掌手之事,了熟于心。这也不能将他否定了。若非他在这个位置之上,我或许还不能有太医医治。”李诏搜刮了肚子里的夸赞之词,未曾想过如今还能替李罄文说好话。
  可倘若她这位父亲守正不阿,不沾染蝇营狗苟,未卷入党禁是非,便或许自己眼下能平安无虞,长命百岁。
  老夫人轻拍李诏的手背,似在劝服她,亦是在劝诫自己:“人生在世,多是无常。诏诏的病,能医则尽力为之。”
  或是她信佛,于生死一事,比他人情绪都要更稳定一些。即便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事或将发生,周氏却不那么苦怨。不似昨日哭红眼睛的沈绮,任由李诏怎么宽慰都无解。
  李诏点了点头:“听闻这事,我倒未觉得有多怕。活得长便好么?古来帝王都在求长生不死,可活着也没那么有趣。祖母觉得这般淡漠可是我的短处么?”
  “没有执念是好事。”周氏道,“也难得你小小年纪,看得比谁都开一些。”
  “我不小了。”李诏吸了吸鼻子。
  “听罄文说,你请求官家让你去寺里苦修?”周氏侧过脸,问了她一句。
  李诏点了点头,生怕她有微词,便先将李罄文搬出来,实话实说:“爹爹没说不好。祖母说我看得开,实则不然,若呆在这府中,诸事让人繁杂,我无法心静,更谈何超脱了。”
  “原来你是将寺庙作为避世的处所。”老夫人清淡地笑了笑。
  然孙辈重病堪忧,她实则提不出笑容。
  “祖母在家中建佛堂,初心可是与我一样?”
  “将耳朵塞住,眼睛蒙起,万事并不就大吉了。诏诏若是问我心中有佛吗?祖母我这把年纪了,也答不上来。只是每当心中有惑,读一读佛经好似便能求一个解。愿信其有,或也是为了寻求心里头的庇护。”周氏若有所思道,“这般说来,与你别无二致。”
  “祖母多年如一日,孜孜不倦,想来是对佛法有了见解。”闻老夫人一席话,李诏忽觉心中重担稍稍轻了一些,由心感叹:“他人造业,你便消业。这是因,欠下了债,是而务必还债。若无力改变别人什么,就先改变自己。做到这点,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老夫人望着苦恼骤然而解的李诏,笑道:“诏诏你的确与佛有缘。静心清修,或也是好事。”
  八月十八,是潮最大的时候。
  人是挤满堤坝,但是潮水就很萎。


第五十六章 圆缺???“二娘子小产了。”……
  马车入宫。
  李诏再踏入熟悉的仁明殿,时间尚早,秀女还未被宫中姑姑牵引至大殿候选。
  殿中金兽燃香,薄雾浓云迎袖。
  她特地赶早去向杨熙玉请安,是觉该正面以对自己的态度,以及近日之事。
  只是她在外堂还未见着姨母,等了一会,却等到嘉柔姑姑前来与她躬身道:“昭阳君,娘娘去东宫了,今晨不会回来。”
  未料到如此,李诏自觉兴许杨熙玉是特地避而不见她,可自己半月来搜集成册的名册却不能不交给她,否则便是白来一趟。是而将手中自己整理好的名册交给嘉柔姑姑,道:“还请姑姑帮我将这本册子交给姨母。今日太子弟弟择妃或是能派上些用场。”以此消除愧疚,以此邀功标榜。
  见嘉柔妥帖收下后,李诏稍稍放了些许心,提裙离开,转去了赵檀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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