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无须假惺惺。”元望琛怒极。
李诏挑了挑眉,却是刻意做足了礼数:“谢过元大公子了。”
*
回到席上,酒席似过了大半。
“你方才是去哪儿了?”沈绮见她一脸郁然地回来,问道,“皇后娘娘已经点了两位娘子的名字了,你猜是谁?”
李诏口干舌燥,顺手拿了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是谁呢?”
“你怎么不猜呢?”沈绮觉得没趣,“吏部尚书以及三司史家的女儿。”
“顾孟春和唐瑶?”说出这两个名字,李诏说不出是该惊异还是如何,倒也与她自己所想所荐的差不离。
“没错,赶明儿我还得去恭喜顾鞘他堂妹受封了。”沈绮哈哈一笑,看向她又问:“李诏你明日来国子监么?”
“我也没到了柔弱到学不了功课的地步。”
“可何时去寺里呢?”沈绮不免担心起了自家那位兄长的心态如何。
“喂,沈绮,你赶着我是成心想我做尼姑不是?”
“哪里敢呢?”沈绮乐得大笑,却在看向李诏的发白侧脸时,哑然中止。
第五十八章 还治其身???“危楼高百尺。……
第二日周氏才晓得了李画棋小产一事。
近来几件事于她过多打击,乃至于忧愁难解,蹙着眉又让李勺再细细说一遍。
“二娘子除夕的时候还好好的,只是胎中孩儿不太有动静,一开始以为是冬天的缘故,并没多想。可前几日请了大夫,说胎心听不见了,尺脉与涩脉轻弱。二娘子急着服了安胎药,可隔天就见红了。痛了一整天,生下来的小公子不会哭不会闹,脐带血又是黑的,稳婆都吓坏了。没过几个时辰就不出气了。”
“怎么会这样?”周氏闻言更加担忧。
“二娘子素来衣食讲究,孕后更是如此,也没有半点磕碰,小的想不出到底是为什么。”
又听老夫人周氏急急问:“大夫如何说的?”
李勺似是苦恼道:“大夫说二娘子胎气太重,然她自个没受到分毫影响,都报在这婴儿身上了。也幸亏于此,二娘子才捡回一条命。”
“你见到那孩儿了?”李诏脑中却一直反复李勺方才说的半句话,突然问道, “何以脐血是黑的”
李勺点了点头:“回姑娘的话,小的见到的时候,小公子还会喘气,身上血污也擦了许久。那孩儿又小又皱,脑袋也就和我的拳头这么大,眼睛也没睁开。大夫说是秽物积攒,方成了血淤。”他垂眉又叹气道,“王爷还在东海击寇,二娘子一个人呆在两广之地,小的怕她伤心过了。”
周氏手中念珠不停,似下了决心,她一把放下手中佛串:“翠羽,帮我准备行李,明儿我们就去岭南。”
李罄文亦没有反对出声,而是说:“如此也好,娘你过去陪画棋,她心中也好受一些。只是你在那儿万般也需人照料,除了翠羽,再叫上府里的其他丫头跟着吧。”
李诏似觉自己亦是应该做些什么,看了一眼章旋月,想了想道:“官家的一纸诏书,允我去径山寺,然并未说什么时候。眼下姑母失子是大恸,平南王府太过冷清,我也该与祖母一同去,也能同阿棉作伴。她心思细腻,估摸着也不好受。不如待姑母养好身子,我再返余杭。”她忽地一停顿,又找了一番婧娴的身影,将目光定在婧娴身上:“婧姨,你留在府中与姝媛一同照顾询儿谢儿吧?”
李罄文并不做声,而章旋月转头望着婧娴,颔首略微点了一下头。
婧娴一愣,没有多言,只是应道:“既如此,奴婢在临安,也好帮姑娘先将寺里的事先打点起来。”
“要麻烦婧姨了。”李诏走到她边上,环住了她的胳膊。
“应该的。”她低眉道。
*
出发去两广的日子定在正月十八。
李诏午后去了一趟国子监,听完了最后一堂课,又与司业作了别。
再回到上舍轩中的位置上时,却听到人的窃窃私语,而她一转头,他们又突然不做声响。
李诏自觉还未享受过这般的待遇,有朝一日竟然也能被排挤了?
大抵旁人是听闻了昨日宫中的风言风语,这才是真的以讹传讹。
“到嘴的鸭子都飞了,还以为东宫之位于她来说,是如探囊取物呢。”夏茗不服输,望着李诏的后背,尤为不满。
“如今囊中羞涩了吧?哪里晓得选了两位妃,都没轮上李诏。那顾孟春是吏部尚书之女,若论权重势,不比夏娘子。”
“并非家中权势越高,便越能入选。李诏的父亲还任参知政事呢。夏娘子在殿上,我见太子瞧了她好几眼。”
“夏娘子昨日的装束的确惹眼。”高小枝附和道。
夏茗遮着嘴笑,并没有自己标榜自己,只是说:“危楼高百尺。看来避而不择李诏,便是官家有心以他人制衡。”
有人小声道:“那她病得快死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可我怎见她气色也并不差?”
“她先前是不是也得了疫病?去过几次席太妃宫里?又碰过得了病的宫人?”
“我记起来了,她晕过好几次。”高小枝突然道。
“嚯,那怎的还敢来学堂?”
碎语闲言,纵然放轻了声音,然李诏却也还是一字不落地皆数听见。
若是在平时,她定要大摆威仪,端着习以为常的笑脸,进退有度地似开口饶恕,叫人回不了嘴。然如今她早已没了还嘴的心思,想着自个儿本就要离开这国子监了,便也不想再招惹。
直到,李诏听闻那头越说越夸张。
昔日笑脸相迎的几位同窗,眼见她似被从高位之上拽了下来,原本的风光不再,竟然也跟到了夏茗的身边去,皆是一群攀龙附凤的应声虫。
“她八月的时候就晕过一次,那时该不会就染上疫病了?进了宫又传给体虚的太妃,连带着宫人也一同给害了?”
“八月的时候高丽人也刚来临安城呢!那松鼠还作不作数?到底是哪来的脏污,惹得疫病肆虐。”
“容国夫人可不也是那时候殁的?说不准是她得了鼠疫后死在宫里。”
“这么一想这日子可就对上了?”
李诏脑袋发胀,长长吁了一口气,咬着下唇,回过身去。
她走到那一簇人面前,她们又立刻端笑收声。
李诏未改厌恶脸色,蓦地开口道:
“说什么这么有兴致?有什么话不当面说得清楚?何必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一般?”她努力扯了一个笑,亦盖不过眼底的嫌厌:“讲出来与大家听听?”
“昭阳君,我们方才什么也没说。”夏茗出面道。
李诏眼中露出不解:“难不成是我耳背?”这一句倒是显得尤为真诚。
眼见博士路过书轩,夏茗立刻毕恭毕敬:“不不不,您怎会耳背呢?”
“我这一重病之人,眼花耳塞也是情理之中了。”
“不不不,昭阳君福泽极深,百岁无忧。什么病,皆是无稽之谈。”夏茗忘了一眼无动于衷的高小枝,似觉此人无用,只好自己再作解释。
李诏微微皱起了眉头:“是么?”她从自己书箱中掏出一封诏书,“那我昨日是不识官家的亲笔字,也听不清话儿了?”慢条斯理地将之打开,露出那一个完整的玺印,“你们帮我瞧瞧?”从容不迫。
见印如天子亲临。
再狡猾再愚蠢之人,也知道这个时候应当做什么。
于是夏茗等人连忙跪下,她推脱着这封诏书不收,道:“昭阳君,是臣女失言了。”
众人觉察此处动静,皆往这儿看过来。
“快快起来,跪我做什么?”李诏似是一脸无辜,“失言?失什么言?你们方才不是什么也没说么?到底说了什么?真奇怪,一会说没说,一会又说了?”她叹了口气,“我虽耳不聪,目不明,然幸好嘴还能说话。几位娘子的遭遇,我见犹怜,不如课后我让爹爹寻一位太医,来替你们瞧一瞧?”
恰逢李敏政还在轩中未走,坐在自己席上,转过身来看着这边的趣事,有意高声道:“小王听闻鹦鹉嘴皮子利索,是把舌头磨尖了,才能说人话。”
“这倒是奇思,”李诏问其言,倒是觉得李敏政怪不得与赵檀是一路人。她不想做这个恶人,然眼下李诏说话更是浑然天成的诚恳,“几位娘子,可也要用这高丽偏方一试?”
本该得饶人处且饶人,可她却想以其道还治其人之身。李诏作恶,全是幼时的影子。
什么规矩礼法,在她七岁前,好似闻所未闻。
而今她也即将算为出世之人,即非在这红尘,就不该被周礼所限制。
沈绮在轩外等了许久,才见李诏慢吞吞地出来。又听边上人简单说了几句屋中闹剧,她扶额头疼道:“夏茗此人,欺人太甚,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而李诏笑道:“若没被招惹,便由她去吧。此人若不收敛,往后更要自栽。”
她知夏茗看似小恶,索性放任。
“那必定是恶有恶报。”沈绮哼道。
李诏闻言看向沈绮,右眼却隐约一跳。
*
到广州府时,已是四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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