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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报 (姬二旦)


  他双手合十与她点头,显然是有事特地寻她而来。
  李诏先前即便是在寺里,也从未与德光禅师有过这般近的距离,更别说上是对话了。她想了想,将其请到了屋内。
  为其沏上一壶热茶,茶盏还未倒满,而德光禅师却是看着壶口流水道:“昭阳君心中无佛,本即是尘世之人。”
  其一言便将她所想点穿。
  李诏无奈地道:“那禅师为何还要在此戒牒上摁上寺印?”
  “贫僧是受人之托。”他不紧不慢地道,像是大彻大悟的问心无愧。
  李诏实在不解他话中意思,只好再问:“那如今我是俗家人,还是皈依的弟子?”
  德光禅师眉眼平静不惊:“皆由你作数。”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空门与俗世,并无二致。”
  李诏素来不解祖母为何一心向佛,如今更不满于这位禅师云里雾里的话,直截了当地发问:“既然无二致,为何要兴修寺庙与佛像,为何和尚沙弥皆剃度,为何要用清规戒律?”
  德光禅师却似讲经后的答疑,耐心从容地道:“世人不懂,以为戒律是用以规诫弟子,实则是规劝所有众生。你若心中有佛,无须入佛寺,若心中无佛,在寺中听经再久,也只是度日,而非修法。”
  像是在说她虚度光阴的那三年,李诏不免羞恼,然而她听不见这些道理,只着眼于眼下的处境,又问:“这戒牒可以退么?”
  “若不想受戒,何必在意这戒牒。”他看向她。
  李诏恍然,却依旧是拧着眉头:“我心有贪欲,既不想受山寺的戒律,亦不想受庙堂的惩戒。我被这戒牒框柱了,正如我被规矩律法所限。”
  “昭阳君聪慧通透,应识得元施主,他言明不信佛,亦不会为之所累。你若心有执念,或能从他身上习得一二。”
  “德光禅师如此不迫,就不怕天底下越来越少人信佛?”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被禅师被看作一个无可救药的差生,已然被佛放弃。吹了吹茶,小饮了一口,却还是被烫到,觉得应该放凉了才好。
  而眼前人娓娓而道:“佛陀入灭后正法、像法各一千年之后,方为末法时期,此时期历经一万年后,佛法则灭尽。末法时代终归如是,此为规律,人需经历生老病死,世界则是成住坏空。”德光禅师笑了笑:“佛法在人心,有缘之人方能开悟,谁皆不可强求。”
  *
  德光禅师离开后,孙茹与管中弦才赶到府上,见李诏面色不见来时惨白,好似红润无恙,正讶异于此,却闻她道:“元望琛人呢?”
  孙茹皱眉,看了一眼管中弦眼色,才与李诏道:“府中遇丧,夫人言其是客,无法分心关照,好似送他出去了。”
  “他倒是听话。”李诏蹙眉,颇有些不满,是觉按照元望琛的性子,根本不在意旁人对他有什么安排,“倘若他想留,亦可以有另一套说辞,譬如他可以帮衬搭一把手。”
  再做检查,孙茹眼中露出不解。李诏见此,便说:“我晓得自己无大碍,方才你们来前已经给自己把过,脉象浑圆,比以往日子都更似好一些。”她如此方了悟,或是章旋月本意是支开元望琛,不想她二人如今有什么往来,这才称李诏病了。
  而孙茹却是又不同看法,却又无定数,只是从头到尾问了一遍过她今日所经历的事,吃了什么服用了什么喝了什么,心中有犹疑,又令管中弦再望闻问切了一遍。
  “你如有什么不适,及时来喊我。不必觉得麻烦。”孙茹看向李诏道,“这九转还丹,或许真有奇效。”
  而管中弦嗤了一声,与李诏道:“别再乱服,把瓷瓶给我。”
  李诏转身乖乖从外袍中翻出那个小瓷瓶,交给管中弦,小声嘀咕:“又不是我主动吃下的,是檀姐姐自作主张,而我当时气衰无法挣脱。”她想了想,又拿了回来,倒出了一颗,用绢帕包好,给了管中弦,“拿一颗做一做研究也就罢了。”瞧了一眼孙茹:“麻烦与母亲说一声,我没事,也不想烂在床上。祖母一殁,府上难免六神无主,我既为李家人,理应我来承担的事不可逃避。我同你们一道出去罢。”
  将人送走后,她在府上转了一圈,多多少少分摊了一些章旋月顾不得的杂事。临了末了,如何也没见到元望琛的身影。
  在棺材前守了一夜,李诏与章旋月表露了对父亲硬塞给她的戒牒的不满。而听她叹气道:“你既然已经出家,断绝红尘,就不会被这理学儒学的纷争牵连。亦算是遂了诏诏你的心愿,不再为‘太子妃’所恼,无这俗世身份,德光禅师为你背书,就再无法卷入是非。”
  “爹爹与祖母皆是为我着想,我心中感激,却还有自己的想法,是我任性了。”李诏望着底下的长明灯,道:“诏诏晓得母亲有多辛苦,是而还需我分担。父母生养我长大,遇事我却撇得一干二净,便愧为人儿女。”
  “诏诏涉险去寻远西王爷讨还所谓的公道,又被捉去问询关了禁闭,已然走过一趟鬼门关。你有重病在身,再这样下去,”章旋月叹了一口气,“我于心不忍。”
  “有事可做,我才能满足。”李诏道:“倘若近来这些恼人事不发生,爹爹顺遂,祖母安在,我也想通了,那是前所未有地快活。不管自个究竟能活多久,令我真正明白此事的,得益于一人。”
  章旋月讶异,料想那一人是谁,心中隐约有数。
  “母亲,就别将他关在府门外了。”李诏看出她所想,说出她的请愿。
  章旋月没有解释或是否认自己先前的行为,只是道:“诏诏的心思向来难猜。我倒是未曾想过他是那个良人。”
  见此,李诏反倒是岔开了话题一般,主动提起了李罄文:“爹爹的事,找远西王是找错人了。他不关心,亦不在乎。多费口舌,也只是眼神了然地看了我一眼。在回家前,我已送了急信去广州。”她偏头瞧向章旋月,似是试探一般道:“元望琛前几日替我去了一趟,他讲,姑父会帮。”
  话听到此,章旋月还未来得及诧异,却像是被喂了一颗定心丸,整个人变得稍许轻松起来,看向李诏:“如何帮?”
  “我正想去问清楚,刚刚却也不见他人了。”李诏低头,小心不让自己的特殊用意太过昭然明显,又与章旋月道:“等姑母来京奔丧,再落棺盖罢。还需向祠部借一些冰块,等人齐一些,再将祖母入土为安。”
  章旋月点了点头:“好。”
  待天将明,李诏才得些许空,章旋月劝李诏回屋休息,而醒来时发觉却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时分了。
  府上听不到昨夜的念佛诵经声,而觉冷冷清清,更不见人。
  她轻轻地打了一个呵欠,再睁眼起来时,却见自个屋外站了一个等候许久的人。
  她想,是章旋月听进了她小小的抱怨。
  睡眼惺忪,李诏对元望琛昨日的不告而别亦有几分怨气,却未想到抬眼望向他时,他竟然是这样的眼色。
  少年冷峻料峭,不似在春天,他眸色如深夜的静澜,糅杂着悲怆、愤怒、无奈、孤注一掷等等情绪,一时无法一一辨清。只瞧了一眼,却叫人乍然生凉。
  他似是亦有所怨。
  李诏以为自己看错了,上前拉了拉他的手,再抬头看他时,觉少年像在克制,尽力不外露,却使得眼眶变红。
  “你怎么了?”李诏有些不解。
  而元望琛却是将她紧紧抱住,喉结上下浮动,却迟迟没有开口。
  “你胆儿极大。”李诏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得无措,想着以戏谑开解他的情绪,双手回搂上他的后背,“这是在我家府上。”
  少年按住李诏的两肩,因她所说的话微微蹙眉,低头便再度吻上她那扰人的嘴,继而愈发深刻地掠夺啃噬。
  李诏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心头发痒,而见少年垂眸执拗蛮横认真,似以无声宣泄不满。
  她整个人都几乎要被不知轻重的元望琛揉碎,腰即便被拖着,亦站不稳。
  李诏设法将他推开,于空隙中抽身。双颊通红,而凝眉道:“你不得胡来。”
  少年动了动喉口:“什么叫胡来?是因正逢丧事,还是因你皈依。”
  没料到自己被动成了佛家弟子的事亦被元望琛知晓,她心情不佳,亦没想好说辞,脱口而出道:“你不讲理。”
  “什么是理?”元望琛直直地看向李诏的双眸:“你不说一声就离开,而我听人言你与沈员外郎回了临安。如今看来,我当你的的确确遁入空门。”
  李诏摇头。
  而元望琛红着眼角:“你若向佛成佛,我只好渎佛。”
  “不是,德光禅师说我是红尘中人,还要我向你学通达,不信佛便不必自缚。”李诏握住元望琛的手解释,想要抚平少年的疑虑与焦虑:“现在是你不对劲。”
  “是,我不对劲,是因为我始终后怕。”
  李诏未想到听到了元望琛承认自己的怯懦,望向他:“你怕什么?”
  少年却缄口不提,而是问她:“经此几多是非,那如今你还怕什么?”
  “我怕命数已定,无力回天。”说的是自己,亦是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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