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吴中元刚一个“好”字出口,圆圆立即丢了笔一把抱紧江繁绿:“几日没见,我好想姐姐!”
“……”
江繁绿瞠目,这便想得如影随形了?
“罢了,就在这里说吧。”凝脂般的唇勾了勾,她揽过圆圆的肉肩轻笑,“你乖。”
“昂昂!”圆圆黑眼珠子一转,这才又老实摸起笔来写字。
当然,一句“人之初,性本善”里两笔划以上的字都得剔除。余下个“人”和“之”也是鸡爪子扭出来一般,活脱脱的鬼画符。
可要说态度有问题吧,明明瞧他那小模样,聚精会神,比谁都认真。
江繁绿摇摇头,甚感奇怪。
“江小姐要商量什么?”
正困惑,隔着个人头,吴中元的声音飘了过来。江繁绿忙侧目看他,轻语:“小事,便是西郊外那一年一度的诗会,先生可愿与我同去?”
这瞬,底下一对灵敏的小耳朵动了一动。
只听得脑袋右上方,先生欣然应下:“江小姐相邀,在下自然愿意。想那西郊卧云山上景致秀美,即便先前已去过两遭,现今仍念念……”
“什么山?”
好了,听见重要信息,圆圆插嘴了。可任先生答一遍 “卧云山”后,他:“什么卧?什么云?”
“……”饶是吴中元,也失笑,“圆圆对诗会有兴趣?”
“不不不。”圆圆狂甩头,眼神羞赧,“我就是……想习字。”
继而吴中元暗叹,倒也是个求知欲强烈的孩子。二话不说,他提笔在纸上写下“卧云”二字,且刻意书正楷,笔力遒劲。以作示范。
“谢谢先生!”
得了字,圆圆鞠个躬,即刻将那纸整整齐齐叠起来,揣进袖里。
旁边江繁绿见了,一时困惑全消,还只道,天道酬勤。实难料,当日黄昏,周府门口,不过一场险恶交易。
“喏,三日后学堂休息,这什么山的,姐姐约了先生一块儿去。”
轿子里,圆圆一双肉手掀开帷幔,神气活现掏了纸递给周晏西。外头周晏西乍一看,还只当是个脏豆腐块,后拆开细瞧,才会过意:“这你吴先生的字?”
小鸡啄米般,圆圆直点头。
周晏西便笑了,眼尾生出股凛冽之色,像极秋日枝头生生覆没层寒霜。
“甚好。”说罢,他大手一紧。
那上好的邶州麻纸被瞬间捏成皱团,再划过半空,映着天边绮丽云霞,跌入了一旁臭水沟。
*
三日后,秋高气爽,天公作美。
诗会办于卧云山上的卧云阁。其址依山傍水,又造流觞台。一众文人墨客便集于此台喝酒吟诗,赏景作赋。
此间一角翠竹旁,江繁绿穿一身素色圆袍衫,仍做男装扮相,同吴中元席地而坐。两人身前有矮方木桌和蜿蜒水渠,木桌盛瓜果,水渠流银觞,倒也助兴。
且这会儿有题云“避雨”,素有才子之称的吴中元便又被推了出去。
见他在台子中央踱步,江繁绿亦倚在桌上若有所思,这避雨,何种意境呢?
脑子正弯绕之际,未曾注意旁边空位,蓦然多出一人:“江小姐倒是与众不同,每回跟先生外出,总不带丫鬟,偏好孤男寡女。”
听,这唇枪舌剑,一如往常。白生了这般好听的嗓子。
她偏头,须臾锁眉:“平乐总是肚子痛,我也没法子呀。倒是你,周家的好、儿、郎,又要来嘲讽我了?”
倏忽间,周晏西眼前晃过一抹绯色。定睛细看,才知是江繁绿脸上的潮红。
“原是醉了。”不然,怎地说他好儿郎?
薄唇间轻溢出笑声,他兴致大起,也学她手肘撑上方桌,一点点靠过去。看她从耳根蔓延到脖颈的红,无需脂粉,便艳比桃花。还有那身冰肌玉骨,细细瞧来,也像极了他最爱的银城飞雪,自天上来,不染尘埃。
“你离我这般近作甚?”
可惜周晏西还未瞧够,江繁绿一巴掌拍上他的脸:“走开,莫挡我路,我要去作诗了。”说着又娇又俏起身拔了腿。
周晏西一急:“醉了还不老实呆着?”
起过身忙要去追,一只广袖却蓦地被扯。他回头,是个不大相识的女子。
女子穿茶色罗裙,面色微腆,音色带羞:“晏西公子。许久未见,我方才作诗,你可有听见?”
但那眼波,又分明流转不停。
周晏西便似笑非笑,斜视道:“不巧,小爷文盲一个。” 再“啪”一声甩开袖子,力道凌厉生风。
接而一身富贵紫绸挤入人堆,眼色弥忧,却是如何也寻不着个江繁绿。更巧的是,就连那吴中元也无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水:请问周公子来诗会还穿得这么富贵干啥?
杠精:小爷又不是来作诗,干嘛穿得跟那书生一般惨淡?
第8章 近水楼台
“先生,还有多远?”
出了卧云阁,江繁绿被吴中元引着一路上山。放眼一望,人都是与云海平齐。且此间诡谲缭绕,堪比九重天之境。
山路虽缓,她却走得有些颤。最后实在犯晕,便停了步子,倚在棵青松下喘息。
身侧吴中元见状,清癯的面容立刻露愧:“是在下考虑不周,明明小姐饮了酒,还一昧拉着小姐登高。”
“不怪先生,是我自个儿贪杯。那黄柑的味道酸甜交杂,太勾人。” 舌尖酒味弥足,江繁绿轻笑,“且听闻山上的卧云亭,雾气腾飞,自生葳蕤。我也着实好奇。”
不说卧云亭,就连眼下这片松林,郁郁葱葱也是喜人。还时不时有飞鸟掠影,阵阵清啼。
诚然溺于景,醉于酒,她渐渐安静。
吴中元却是正色:“不瞒江小姐,在下想带江小姐去卧云亭,只是为的借景诉情。”
“诉情?什么情?”
江繁绿微张着唇,眼底一片惑色。
俄顷有云破开,日光疾速倾泻,她倏然记起方才流觞台上,“夜月雨来急,下马避山地。同雾日光升,得见满江绿。”便是吴中元“避雨”一题。
同时,见江繁绿似是明白了,吴中元索性说开:“其实花灯节那夜,在下早欲一表心意。只因玉佩一事,且搁置了。这回江小姐主动邀约,在下斗胆,敢问江小姐可愿与在下结好?”
“先生。”
攥住酒劲儿蹿升前最后一丝清明,江繁绿轻唤一句,吐气如兰。
“先生好似同平乐一般,并不知晓情爱。往日先生看我,一双眼格外清明,无波无澜。同我说话,面上亦无哀无喜。我想,先生或许只是成家之龄,又恰逢遇着我这般文人之女,相处融洽,志趣相投,便以为结成好事,自然而然。殊不知此间种种,皆不对头。”
闻言,吴中元作另一番解意:“原小姐有心仪之人了。”
“瞧,知我有心仪之人,先生此刻仍是神色自若。记得初识先生,便觉先生是个极其理智的人。”
说罢,江繁绿无意识弯了弯小山眉,尽显灵动。只肌肤夹藏的绯色,越发沉重。
吴中元不察,只是淡笑:“江小姐聪慧,在下无以为驳。罢,今日一事尽归唐突,望小姐明日醒来,都忘了才好。”
“无事,不过闲谈,都不必介怀。”
轻轻摆了摆手,江繁绿两肩一塌,身有倾斜。想是酒劲上涌,终散了精气神。
“先生,回阁吧。”
而后一迈腿更是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好在膝盖弯下一寸的功夫,她腰间火速出现双大手将她身子翻转,进而揽入个宽广胸膛。
最后,一旁搀扶动作慢了半拍的吴中元,就看到了江繁绿跌在周晏西怀里的画面。加之空中恰好白茫茫漫开片蒲公英,倒也意外见识了某些话本桥段。
拱个手,吴中元一如既往打照面:“周公子。”
但周晏西显然不想多说的模样:“江小姐醉了,小爷这便送她回府。先生呢早些回阁,那些个诗友都还眼巴巴等着。”
甚至都没管吴中元后续说了什么,背起江繁绿,他转身就踩着台阶下山去了。
“……周晏西……你放我下来。” 感知自己两脚离地,小脸贴着热背的江繁绿做出抵抗。
不想前头一声哂笑:“放江小姐下来,这眼神迷离,意志涣散的模样还要给谁瞧去?”
秋风擦履,看见远处的翠玉山头似有轻晃,江繁绿知道自己醉了。但仍嘟着粉唇道:“我不过微醺,哪就这般严重了?”
“江小姐有力气争论,不如歇下来醒酒。”
“……”
罢,听这话虽略逆耳,但也着实有理。是以江繁绿放弃了,老实趴周晏西背上晃荡着两条细腿,撩云拨雾。左右臂膀也勾过他修长脖颈,如揽山风。
只是混乱中,感受到身下人走得又稳又平,圈着她两股的双手亦是坚实有力,她突地发散了思维:“周晏西,你是不是也要说喜欢我……”不然他这冤家背她作甚?
“也?”涧水潺潺,周晏西顿时停了步子,捕捉到个重点,“原吴先生拉着江小姐上山,是说情话去了。”
尾音一散,一道剑眉戾气横生。
然背上的小女子呼吸如羽,却是睡了。宛若只小小幼兽,恬静可爱。且气息沉浮间,似有柑酒清香萦绕,酸酸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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