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那影子才略动了动。
伴着窗外庭院树冠摇,沙沙响,一个微颤的声音从温热的嘴唇溢出。
江繁绿说:“我喜欢他的。”
*
翌日辰时,江繁绿带着平乐在府门外给沈月之送行。
沈月之舍不得表姐,拉着江繁绿说了好些话才让自家车夫驾马走了。
后头马车渐行渐远,彻底消失在大街拐角,江繁绿便神神秘秘拉过平乐细声说:“我现下出门一趟,你莫跟着。要是夫人寻我,嗯……便说我到陈掌柜铺子里转转去了。”
“所以小姐实际上要去哪儿?”平乐眨了眨眼,探听行踪。
江繁绿倒也坦诚:“去周府。”但说完就羞了脸,唇边笑意藏都藏不住。
平乐大叫:“难不成小姐是去找晏西公子?”
“嘘,小声点!”震耳欲聋的江繁绿吓了一跳,忙用力捂住平乐嘴巴。
平乐正“唔唔唔”地反抗,两人近处忽然又落了顶轿子。
一看,是周夫人穿着身褐绿色的对襟旋袄,款款而来。
江繁绿立即端正仪态行了礼:“周夫人。”
“怎么站外面呢?”周夫人加快步子行至江繁绿跟前,“风大,小心受寒。”
叫旁边平乐看着,连一个眼神都是满满的关心。
江繁绿也有察觉,垂了眸神态恭谨:“方才给表妹送行。”
“哎呀,你那表妹这回可真走啦?绿绿,我跟你说,她想嫁到我周家是绝对不可能的。”周夫人大喜,音调一抬,“我对儿媳妇的要求,咳咳,必须像绿绿你这样乖巧懂事的。”
平乐心中锤鼓,这意思明摆着是看上她家小姐当儿媳妇了呗!
再看她家小姐,冷风中还面若桃花,不是害羞是什么?
确实,江繁绿害羞了,因而赶紧挑话头问一句:“夫人今儿登门所为何事?”
“无事无事,就是今儿我家晏西去别地儿谈生意了,过两日才回。我家老爷呢又去东街看字画了,我自个儿无聊,想着来同你娘亲说说话。”
“娘亲正在屋里绣花,我领夫人去吧。”反正她这门也出不了了。
江繁绿心里嘟哝,怎么那人偏生今儿就去外地了呢,她可是从昨儿夜里到今儿早间,睡也睡不好,好不容易鼓了甚多的勇气才决定要寻他的。
思至此,突然身后有马仰天嘶鸣。
三个人齐齐投去目光,见白马之上,来人相貌堂堂,着一身紫色官袍,曲领大袖。腰间还挂着彰显官位的金鱼袋。一看便非等闲之辈。
周夫人正诧异,却见身侧江繁绿风一般飞奔出去,而那男子也快速下马,两人随即紧紧抱在了一起……这,这又是哪条半路上跑出来的程咬金!
好在平乐是个机灵的,一句解释丢出去:“这我家少爷,江余显。”
周夫人,息怒呐。
*
江余显归家,众人聚在老太爷北房外堂,相谈甚欢。
倒底是一家人团聚,周夫人不宜久留,坐了会儿便要回府,走前还在门边回望一眼,好一个仪表堂堂的翰林学士呐,只恨自己没多生出个女儿来嫁过去。
“如何突然回来,都不带提前报个信儿的。” 周夫人一走,江夫人一门心思便放在自家儿子身上,“对了,说来我给你做的常服也堪好了,快随我去试试。诶,绿绿,你也来帮你哥哥看看。”
“好好好,谢谢娘。”江余显被江夫人扯着袖子走了,还不忘伸脑袋朝椅子上的老太爷笑说,“便请祖父等着孙子穿了新衣,再来陪您博弈。”
逗得后头的江繁绿也直以袖子掩唇,声声低笑。
到了东厢房,不得不说自家母亲针线活是一等一得好,一身青蓝色长襕衫,绣仙鹤大纹,穿在她哥哥身上异常贴合,多一寸太宽,少一寸太窄,直叫人道这剪裁巧夺天工。
“哥哥,眼下你这扮相瞧着可比穿官袍要多潇洒了好几分。”绕着江余显转了几圈,江繁绿啧啧称赞。
江余显很受用,两道平眉都挑起来。
“就知你嘴甜,这不出来办事的空儿,早给你备礼了。”说着他从旁边脱下的官袍里摸出个绒布锦盒递与江繁绿。
江繁绿接过锦盒,一打开,一对红玛瑙珍珠耳坠,玛瑙色泽通透,珍珠莹白圆润,真真好看极了。忙道:“谢过哥哥了,方才在北房,还以为只有娘亲得了簪子,原哥哥也还记着我呢,可都一并在梧城带的?”
江余显很快应声:“嗯,听闻梧城首饰工艺极好,离银城又近。正巧我那审档案一事办得快,既余了两日出来,如何也得回家一趟,看看长辈是否安康。”
闻言,替他理着衣襟的江夫人抽回了手:“殊不知我和你爹爹,祖父都安康得很,倒是你这妹妹,灾祸不断。”
“灾祸?”
“……”
感受到自家哥哥炙热的探究性目光,江繁绿打算开溜:“娘亲,你昨儿陪爹爹在书房看书不是打了条松绿色的丝绦么,瞧着跟哥哥这身襕衫相配得很,我这便去取来给哥哥试试。”
霎时房门一开,身影一闪,风过无痕。
无奈江繁绿步子匆匆,实难注意游廊外,平乐正拿着叠麻纸快步走向东厢房。
更没注意到临门之际,平乐手中的麻纸又散落一地。
直至夜间,随江余显在北房陪老太爷用过晚膳后,江繁绿回到西厢,才发觉平乐状态不对。
从门口到外堂再到内屋,她生生打破了一个茶盏,撞了一次壁柜,还抹了一滴眼泪。
问她句“是不是撞疼了”,她却答句“我没事瞒着小姐”。
整个一心虚模样。
“咳咳。”江繁绿紧着眉眼,将平乐逼至墙角,“瞒我什么了?”
“没有没有!”
平乐既害怕又局促,两只手连连在胸前晃荡,宛若痉挛。
更引人生疑。
于是江繁绿两臂抱肩,佯装恼怒:“正巧我近日瞧着前院的晚碧模样忠心又乖巧,换过来做贴身丫鬟定是更加顺心。”
“晚碧?不可以不可以!”危机感爆发,平乐管不了什么劳什子了,擦把泪忙说,“我说我说,我说就是了。”
江繁绿窃笑:“嗯,说吧。”
小丫头片子,果然很好拿捏呐。
谁知平乐表情越来越严肃:“今儿小姐陪少爷试衣那会儿,我去了趟前院,是吴先生瞧着学生第一回 作诗实在有趣,便拿了几篇过来说给小姐看看。我应了好再回东厢房找小姐,却,却在门口听见少爷说……”
话音突断,江繁绿不满,抛出个急切的眼神示意平乐继续。
不想俄顷一句“裴大人成亲了”,让她蓦然失魂。
作者有话要说:
尊敬的读者老爷们,感谢大家的支持。下章开始入V啦,求亲打啵儿一条龙~看富贵儿撒糖糖~
第25章 求亲
纱拢寒月,星若长河。
夜深,瞧老太爷还精神着,江余显便也一直在北房作陪,生生下到了第四局。
然正是这一局,一边丢了車和马,一边没了炮和象,双方皆是举步维艰之紧要关头,房门突然被推开,江繁绿疾步如飞地走了进来。
江余显坐得直,只略侧目:“妹妹可是来观战的?”
未闻声,进而细瞧,却在灯火下发觉一张苍白的容颜。
神色之凝重,清晰可见。
他暗道有事,忙将手里一枚红字棋丢回棋罐,下炕桌握住江繁绿一肩:“怎么了?”
“哥哥,我们谈谈。”江繁绿抬头,声色无力。
旁边老太爷自然觉出情况,也丢了黑字棋道:“便自去吧,正好我乏了。”
“是,祖父。”
得了允,江余显拱个手,旋即拉江繁绿去了外廊。
廊道月色清辉,却泛着寒意阵阵。
江繁绿从西厢出来得急,既未披裘,又未带手炉,让江余显见了,甚为担心,解开自个儿大氅便罩在她身上:“你素来体寒,这冬日里头怎么也不注意着些?平乐也是,自家主子出门都不好好伺候着。”
低了眸去看,大氅下的小姑娘却是不语,只两行清泪如玉珠般颤颤儿落下来,与内院茶花风中飘摇之态,如出一辙地可怜。
“绿绿,你是不是想问裴衍?”聪明如江余显,他喉结艰难地滚了滚,“你放心,他日子过得甚好,无需你记挂。”
“哥哥,甚好是怎么个好法?”带着略苍凉的笑意,江繁绿终于开口。
江余显猛然意识到什么:“绿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是,哥哥不用瞒我,今儿平乐在东厢房外头全听见了。”
也不知是体寒还是别的缘故,江繁绿只觉自己掉入了一个巨大的冰窟。从手到脚都是冷的,连心也像是结了块。
“他成亲,既荣娶骠骑大将军之女,又荣升忠武将军,真可谓双喜临门。且仔细算算,他成亲的那几日,正是我被关在地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际。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傻?到如今才肯信娘亲那句,他裴衍执着名利终是胜过执着于我。”
话语间字字哀凉,泪水似开了闸奔涌不尽。这般情绪的崩溃,像突如其来,又像蓄谋已久,且最后结果,尽归一场缘散。
相似小说推荐
-
皇后说她想当妖后 (恰日明之) 2020-05-25完结1747稳坐中宫的姜瑶月一梦醒来大彻大悟。梦里的她英年早逝,按照自我定位与计划圆满完成贤后任...
-
帐中娇妾 (六喜桃) 2020-5-27完结15926258【我见犹怜扬州瘦马×阴沉不定禁欲将军】世人皆知,扬州明月楼以瘦马闻名天下,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