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个简易过道,江繁绿试探性往前走几步,身子一过屏风,迎面走来一七尺壮汉,浓眉大眼,形容粗犷。一身劲装下还隐约现出紧绷的肌肉线形。
吓得江繁绿连连后退。
偏那壮汉又迎过来几步:“小姐醒啦?”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眼下江繁绿瞧着这壮汉,总觉得他一副色相。她怯懦地问:“这位可是匪头,啊,不,寨主?”
“正是。既小姐醒了,我就带小姐见……”
“不妨告诉寨主,我这什么压寨夫人是绝对不可能的!”因着先前满脑子被灌输了压寨夫人的思想,江繁绿现下径直斩断了那寨主之言,只问,“我祖父江淮,寨主可听过?”说着还狠皱眉头,特意拿出副霸道气势。
只听匪头不假思索:“没有。”
“……那我爹爹江远山,寨主可听过?”
“没有。”
“……”
大事不妙。
江繁绿真真欲哭无泪,那想来她哥哥江余显,这寨主便更没听过了。果然,天高皇帝远。往日在皇城,凭她江府再如何有官威,现也拿不到这祈临山来了。
脑子里绕过十八个弯,江繁绿最后轻咳了咳:“那银城周晏西,寨主总该听过吧?”毕竟这位寨主,您都把他货给抢了呐。
不负所望,这回寨主终于点了点头。
江繁绿雀跃,果然还是富贵主的大名好用。
故而接下来,她孤掷一注:“这便好了,因为寨主务必要知道,他周晏西自第一次见我便心悦我,爱慕我。为我痴,为我狂,还为我跳河。即便我想要他的命,他眼睛也不眨一下,连刀子都自个儿备好,咔嚓一下自我了结。且他死了,魂魄也得跟着我,守着我,不离不弃……所以倘若寨主真胆敢掳我做什么夫人,我奉劝寨主定要做好准备,等着周晏西来铲平祈临山,再将寨主抽筋扒皮,千刀万剐。”
一口气顺溜说完,江繁绿见那寨主目瞪口呆,难道真起到什么威慑作用了?
正狐疑,忽又见寨主身后隐约行来一人,穿着身棉布袍子……等等,这袍子怎么有些眼熟?
周、周晏西!
好了,这下换她自个儿目瞪口呆了。且同时,周晏西已行至寨主肩侧,冷冷看着她道:“江小姐倒是着实会利用人。”
那笑意跃入她眼眸,还怪刺眼。
“哈,哈。”江繁绿干笑几声,“周公子平安无事,真好真好。”可真笑得口干舌燥。
好在尬意未消,她看一眼周晏西神态严肃,也不像是那般小气要揪她小辫子的样子。
因着早间在匪窝起来,脑袋上的胡帽已是不见。当前正臊得厉害,江繁绿下意识便勾起自个儿一缕齐腰的青丝绕在指尖,不停绕啊绕啊,哎,这丢人的一幕赶紧过去吧。
“寨主,我们继续谈事。”相比江繁绿,周晏西似是毫无情绪变化。目光从对面缠发的小动作上收拢回来,还稍显冷冽。
他只边走边同寨主道:“刚刚小爷承诺的,一字不变。”
江繁绿手足无措,也只好默默跟了上去。才知屏风外,原宽敞透亮,桌椅俱全,俨然一个议事厅也。再看了看正中一方长桌之上,两盏茶正热着,想必刚才周晏西一直都在这儿呢。
跟着她安静地在周晏西旁边落座,有人给她也上盏茶,她却再不敢喝。
眼神柔柔弱弱看向周晏西,却听他又开始散起家财:“小爷在南郊外的良田屋宅,寨主都可倾数拿去。昨儿那几十箱皮毛,也全赠于寨主和各位弟兄。就连制衣的裁缝,小爷都乐意替寨主请几个来。”
“……”江繁绿听得是一愣一愣,再暗瞅一眼对面寨主,笑得是一抽一抽。
然周晏西总归到哪处皆是安然闲适,运筹帷幄的姿态:“只两样,第一,寨主得放了两位小姐。第二,帮小爷劫批官家的货。”
“官家,哪个官家?”寨主举了盏热茶,似也不惧烫,一口气全部喝掉。
“城内张知州。”
只听周晏西声色坚定,模样却十足的随意,嘴角还略微上挑。
寨主黝黑的面颊一绷,忽地噤声。
其实别说寨主,旁边江繁绿听了周晏西这话,都心肝儿略颤。如何又扯到张知州了?张知州又有什么货要劫的?
稍后,周晏西悠悠然也喝口茶:“本来小爷自认不是善人,往日知道些暗地里见不得光的勾当,只要不侵犯小爷利益,小爷也懒得管。就比如张知州中饱私囊,吞了朝廷拨给难民的银子,还上书说是难民拿了钱依旧落草为寇。”
“瞧知州吃相这么难看,不知寨主气不气得过?从去年秋日至现今,寨主跟官府久磨,损失了多少弟兄。其实一切尽归知州一人贪婪,害得这祈临山若干人沦落至此,吃不饱穿不暖,还受尽银城骂名。”
“眼下小爷出谋,寨主出力,只要劫了知州那货再去宋通判那儿泄点风声。要不了多久,圣旨一下,银城自换知州。且小爷向来与通判交好,自然给祈临山争个将功补过,洗脱冤屈的机会。想来寨主必定不愿这山中子孙,代代为寇,如此一箭双雕之计,寨主何乐不为?”
大段的洋洋洒洒,引得满室寂静。
良久,江繁绿堪堪理清头绪,听对面一句极致低浑的声音:“知州偷运的什么货?我又凭什么信你?”
“他运的货,左右都是个死罪。以往官家内部查不出,也不敢查。等寨主劫了,自然知道是些什么东西。”即便穿着身村野棉布,但周晏西浑身似是依旧拢着贵气,眉眼一低一沉,尽是凌厉,“至于寨主凭什么信小爷,小爷想着眼下,寨主大可放了两位小姐,把小爷捆起来作人质就是。”
“小爷外头自有人接应寨主,待大事一成,寨主再还了小爷自由,总归安全妥当。且要不是张知州之女张婉绑了人丢到寨主这儿来,想来小爷在这寨里一刻不会多待,更不会为这祈临山做何谋划。还望寨主,识时务者。”
“罢,早听闻银城周晏西本事通天,跟他做生意百利无一亏。今儿我就信少爷一回,也不必说什么人质了。”决断做定,寨主右手中指倒扣桌面三声。
江繁绿还在细思方才张婉绑人之言呢,倏然余光处快速奔来一身影,仍然裹着件漂亮轻裘。
“沈表妹!”她大喜,旋即起身拔了腿正要迎上去。
却见身前,沈月之猛地奔过来,一把扑入旁边周晏西怀中,声中带泣:“晏西公子,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倏忽间,江繁绿心头一梗。
作者有话要说:
阿水:买了醋,江小姐吃不吃?
绿绿:不吃,打死不吃,呜呜。
第23章 情绪
由着几个山匪送下山,山脚处,江繁绿便见到了辆马车,是周府的阿左。
随后阿左驾马,江繁绿和沈月之上车,周晏西仍骑着他那匹白马走在最前头。
“表妹这几日可有受苦?”马车内,江繁绿情绪莫名有些低沉,故而说话声也一并压得很低。
沈月之状态却很精神,摇头道:“谢过表姐关心。山上那些人虽瞧着粗鄙,却也从来未欺负我,连重话都未说过一句。”说罢又不知是第几回撩开车帘,眸光熠熠地望着前边某处。
“那便好。”江繁绿安心,“你前儿说想家,急着要走却出了事。想你家中长辈定担忧得不行,待会儿回府便派小厮快马去报平安。”
放下车帘,沈月之一赧:“表姐,我眼下不想家了,还想再在府上住些时日。”
“嗯,你受了惊,自不宜奔波。”江繁绿轻笑,瞧着温柔似水。
只她自个儿知道,她嘴角抬得有多无力。
回府的时候已是午时。
江家长辈正用着午膳,一见众人平安归来,忙丢了筷子在正堂待客。顺便又一次被周晏西的能力所折服。
其实方才在祈临山寨子里的对话,江繁绿自己都揣着一肚子的疑问未曾解开,眼下面对自家娘亲的各种关切询问,她只好支支吾吾,随便应付一通。
毕竟她也深悉局面未稳,有些话尚不能说出来,又些事也尚不能摊开,徒增长辈担忧。
再望了望堂前另一头,坐在祖父和爹爹跟前的周晏西却是如鱼得水的模样。无论被问什么,都答得游刃有余,还一丝不暴露事情本质根源。
这人真真修炼成个人精了!
正叹服,她发觉身侧的沈月之突然起身,抿着唇走向主位:“今日月之,承蒙晏西公子冒险相救,此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月之愿意以身相许。也便请姨祖父和姨父姨母为月之做个见证。”
话音落,满座皆惊。
独江繁绿心下大慌,一只手无意识地揪着身上袍衫一角,越揪越紧。
原这平日看着天真无邪的小表妹,遇到心仪之人也竟这般勇往果敢……只是不知道某位富贵主,又当何如呢?
她目光顿然焦灼,十分急切地望向了周晏西。仅一瞬,好似有些错觉,周晏西也正望着她。
但再定睛,那人却是起身,对沈月之拱了拱手,声色温润:“沈小姐言重,我入祈临山胜券在握,远谈不上冒险,倒也不值当小姐以身报恩。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并非小辈能定。只怕沈家长辈,还瞧不上我这区区商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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