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见自家儿子一身光亮天青绸,笑意较之往日过无不及:“自然假不得。娘,难不成您还真以为我喜欢江家姑娘那般文绉绉的?”
尾调轻扬,骄矜之色也。
周夫人捋捋自个儿鬓角:“那昨夜……”
“昨夜兴高喝多,眼下确还头疼,我就不同您二老多说了。还要去铺子看货,今儿得运出去。”周晏西腰杆儿挺得直,又大步出了屋子。
剩周夫人和周老爷面面相觑。
……
早间风凉,沈月之走的时候,分外愉快地裹紧了她新得的轻裘。
至车夫扬鞭,马车向南而行,她微晃个身儿,笑看对面江繁绿:“表姐,今儿比昨儿暖和。”
“暖和就好。”
觉出沈月之欣喜异常,江繁绿看破未说破。只撩了轿幔远望,天尽头乌云蔽日,她还是比较想念昨日艳阳。
后续路上沈月之说什么,江繁绿便应什么。两姊妹说说笑笑,很快抵达城南关口。
“表姐便送到这里吧。”沈月之不舍,下了轿子后又牵起江繁绿的手,“表姐日后也来我府上住一住。”
江繁绿应好。
正要抽回手,身侧闪现刀光剑影,阴风阵阵,惊得她又连忙扯过沈月之护在身后:“来者何人?”
“拿钱办事,莫要多问。”
只见跟前两个蒙面彪形壮汉,一个持刀架在肩上,一个握剑抵在腹前,那狰狞架势,似有血海深仇要报。
再回头,老车夫已经被敲晕了。
身后的沈月之更是怕得身子打颤,江繁绿勉强镇静,紧了紧沈月之的手,对上两道目光:“既如此,我们多出几倍钱买个平安。”
“……”握剑的壮汉抖了抖剑柄,吞把口水甚为心动。
接着便被边上持刀的壮汉瞪一眼:“抖什么抖,咱要有职业操守!”
没错,论歹徒的操守。
江繁绿心里刚起的火苗骤然熄灭了。
无奈,她又清清嗓子,试图诱导:“本来操守又不能当钱花,您二位这又是高危行当,一旦被擒,牢狱之灾也。所以,十倍价,道是何如?”
“……”握剑的壮汉又抖了抖剑柄。
旁边便彻底恼怒:“嘿,你这小丫鬟倒是忠心护主,嘴皮子够溜啊。不过爷行走江湖多年,最不耻的就是失信于雇主。今儿遇着爷,可算你俩倒霉!”
说罢也不管那握剑的,自个儿劲风似的冲上去,嗖嗖嗖以手作刃对着俩细脖子就是一砍,三下五除二将人打晕乎了。
江繁绿和沈月之齐齐倒落在地。
握剑的壮汉过来,指了指江繁绿:“哥,你怎么知道她是丫鬟?”
“傻啊你,瞧她这么瘦不拉几,又穿得惨惨淡淡,不是丫鬟谁是丫鬟?”
“可雇主情报,说是有两个小姐,只捉漂亮那个啊?”
“这你就不懂了,情况有变,那情报也来不及跟着变呐。听哥的,咱干这行必须眼明心亮,关键时候自我分析。你瞧,右边这小姐衣着光鲜,浑身是肉的,还不漂亮?”
持刀的壮汉自信满满,一只铁壁伸出去就把圆润的沈月之抗上了宽肩,嘴里还碎碎念一句:“江繁绿,就你没跑了!”
临走前还不忘睨一眼地上的素衣小身板,其实按惯例,他原本还是要问一句谁是江繁绿的,哪里晓得这小丫鬟嘴碎,一冲动就,嘿嘿。
*
江繁绿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个儿闺床之上。
意识还不大清醒,直到颈部的无比酸痛猛然唤起她记忆,两个蒙面壮汉的身影掠过脑海,她急急下床:“沈表妹呢?”
旁边平乐凑近来,一脸忧愁:“不见了……有人路过南关口,只瞧见小姐和车夫晕在地上,表小姐却无有身影。现已经向官府报案,府上也派人给邻城沈家通信去了。”
“那俩歹徒竟是冲着表妹而来?”江繁绿玉指抵上下颌,端坐在炕桌上凝思,“难道是被沈家的仇家所雇?”
看着自家小姐好似极其忘我地在脑子里展开了推论,平乐忍不住插一嘴:“方才晏西公子来了,眼下还在后院书房同老爷夫人谈事呢。”
心中掀起汹涌浪涛,江繁绿面上却是无波。
“我便也去后院一趟。”
她随即下了炕桌更衣,又叫平乐重新梳回妆,终快步穿堂行至书房。
轻推开门,立觉氛围凝重,她也由此大概地想象出之前自己失踪,府里是个什么模样了。
“爹,娘。”
绕过门口镂空橱壁,江繁绿先同书案一侧的双亲请了安。然后目光如羽,向落地罩旁站姿挺拔的天青身影行礼:“周公子。”
“江小姐。”周晏西颔首,只一眼收回视线,在江老爷边上落座,“江老爷,晚辈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后头自家爹爹礼笑着说了些什么,江繁绿无有细听。只她暗想自己,早该做好准备面对周晏西这般冷淡局面。
默默走向另一边自家母亲身边,她亦静坐下来:“娘亲,祖父可知道表妹出事了?”
“且先瞒着呢,毕竟他老人家身子骨不大好。原本前阵子因着你出事,你祖父就折腾过一场。”周夫人压着声,愁容不展。
江繁绿刚想表示赞同,却听得对面语意恳切:“晚辈今日来,正是想出力寻回沈小姐。本来今儿午间,晚辈手里一批外运的皮毛在南郊被山匪所截,且恰巧据眼线来禀,沈小姐正是被藏于这批货物里头进了匪窝。”
山匪!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尤江繁绿眼底,慌乱一片:“眼线?周公子何处布的眼线?这情报确定属实?”
大大方方,周晏西看了过来:“江小姐莫急,情报属实不属实,我即日自会去祈临山查探。”
……祈临山,南郊十里外。
是了,其实初来银城那会儿,江繁绿便听闻过一两回,说是去年初秋那山来了批边境难民,流落至此便占山称王。因着祈临山地势复杂,那边境匪头又惯会谋策,是以官府久攻无果,一直僵持至今。
想到这,她心一紧。晶润的眸子溜向对面:“我跟你一起去。”
清丽的声色绕过房梁,旁边江夫人也心紧了,忙轻扯了扯自家女儿袖子示意。江繁绿却是不管不顾,仍直直盯着周晏西。
已而得了他个严词拒绝:“江小姐女流之辈,上回掉山里怕成那般,别说这次还是去同山匪谈判。小姐还是自在府中,敬候佳音。”
且未有多久,大主意议定,周晏西便同江老爷江夫人作别。江繁绿更急了,直接追出去,誓要说服于他。
留书房中江夫人来回踱步,浑身不安。
半晌,江老爷行至她身侧低语:“放心吧,本来银城尽在周晏西掌中。他要护谁,自护得住。”
第21章 瓢泼大雨
后院马厩。
周晏西牵了匹白马出来,这马毛色纯白无杂,又柔顺光亮,如同披着匹闪闪的银白缎子。只平日里总跑不大快。
旁边有小厮便问:“少爷如何不挑那几匹跑得快的?”
“今儿只挑温顺的。”周晏西沉声,摸了摸白马鬃毛便由小厮去套鞍。
已而侧过身,见阿左正候着:“那暗卫招了?”
“回少爷,招了,确是张婉指使他派人去捉江小姐,再计划今儿早间丢那些货箱里头。只不知怎地中间出了岔子,意外绑的沈小姐。”
“张婉倒惯会假手于人。她是料定祈临山的匪窝为了过冬,会壮着胆来截小爷的皮毛。”
“少爷的意思,张婉的最终目的是要将江小姐弄到匪窝?”
“确是她作风,明面儿上撇得干干净净,罪责倒都由那些山匪兜着了。”
想起那日茶楼之言,周晏西紧了紧眸子,既如此,她最得意的知州之女的身份,也不会长久了。
“其他事,等小爷回来再说。”
放下马镫,周晏西未再多言,抓着缰就飞身上马。“驾”地一声,身影即刻不见,一路扬尘扬到江府门外。
彼时台阶下,江繁绿便看到公子白马,丰神俊朗的优美画面。
心里颤了颤,她掩唇轻咳:“周公子倒底还是答应让我同行了。”
周晏西嘴角微动,细细打量了下马下之人。一身瘦弱身板,穿改小版男装,衣身倒也紧凑。大翻领,小窄袖,戴着顶胡帽,还踩一双高统靴。模样瞧着可爱又俊俏。
罢,如今他拿她,也全无法子了。
“来,上马。”
头顶上方,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向江繁绿温柔地伸过来,透过那指缝,她窥得几束莹泽日光,清辉绵长。
且细瘦的藕臂一予以回应,江繁绿整个身子轻盈如羽般被周晏西拉了上去,不过刹那,她安稳地落在马背,身后是一个温暖如常的厚实胸膛。又被他圈在两臂之间。
倏忽间,她觉着自己面上一烧。
一路无言。
抵达祈临山,已是日暮时分。
此刻看山,最是巍峨。如同一冠巨大美玉,青黄相掺,坐定平地之上,承漫天霞辉。
奈何它山路崎岖,又陡又峭,且人一旦入内,迷雾重重,方向难辨。道是只进得,却出不得,好比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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