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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燕钗 完结+番外 (姑苏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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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腊月三十,照哥儿请先生的事才算有着落,敲定了李太傅,大清早便被请进宫来,于尚书房候着大皇子。偏偏照哥儿就跟心有灵犀似的,存心作对,孙嬷嬷卷起轻帐,揭开青灰罗软帘:“心肝儿祖宗,且快起罢。”
  奈何好声好气哄了好一会子也不见照哥儿答应,仍旧阖着眼同自己耍赖,好容易才服侍了照哥儿起身,到底还是出了差错,硬生生教那李太傅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任由李太傅吹胡子瞪眼,照哥儿横竖也听不太明白。
  这一日真正儿令阖宫上下骇世惊俗的事却并非建安帝请了李太傅来给大皇子授课,巳时时分,满朝文武正从金銮殿乌泱泱下了朝,霍提督才巡查了京都的御林军,快马加鞭从城门口一路赶到崇文门,这才大步阔斧进宫请见。
  远在封地菏泽的穆王燕怀信,竟于建安九年再度重回故地,眼下已经进了城门。
  彼时正在御书房的燕怀瑾得了消息,漫不经心“嗯”了一声,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偏偏无巧不成书,寿合宫的明珠又在殿外觐见,说是崇熙太后昨儿夜里便犯起寒症来,吃了两帖药临到天蒙蒙亮才睡下,眼下方才醒过来,已是起不来身了,辗转反侧时念叨的都是陛下的名讳,这才前来通传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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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寿合宫
  燕怀瑾大步走入殿内,这才觉得殿内昏暗无光,面上蹙了蹙眉,只朝近前侍奉的人低声问了句:“太后可好些了?”
  颜太后此时平平稳稳地躺在榻上,从床帐里探出瘦骨嶙峋一双手,鸢尾忙不迭上前将人扶起身来,将软枕往上垫了垫:“请陛下来一趟,当真不容易。”
  “既身子这般不适,可见晚上的家宴也来不了了。”从一旁的宫人手中接过药碗,在床榻边上的凳椅入了坐,捡着瓷勺子微微搅动了两番,“想来是再受不得半点风,好生将养着便是。”
  颜太后一连咳了几分,好容易才喘上一口气来,面上更是黯然失色:“你这是指望哀家病入膏肓?”
  燕怀瑾依旧一派气定神闲:“所谓病则就医,母后还是多疑。”
  “好皇帝,”对上他讳莫如深一双眼,恳切开口,“穆王从小在哀家身边长大,哀家见上最后一面难不成也不行?”
  “母后糊涂了,”燕怀瑾一面喂她用起药来,一面笃定告诉她,“什么叫最后一面,太后福寿绵长,不过是些小病痛,如何就能扯到生死弥留上来了。朕才得了消息,母后好似早已知晓了一般,如今还有心力计较穆王之事,朕以为,您还康泰得很。”
  颜太后目视前方,执拗道:“自打襄姬入了宫,皇帝待哀家说话便这样阴阳怪气,你既不肯接这孝敬的好名头,哀家不如亲自去穆王府接他回宫。”
  索性将瓷碗搁在榻前的矮案上,连语气生疏起来:“太后还有精神从寿合宫去穆王府,再从穆王府回来?”
  颜太后忍不住冷笑一声:“原来皇帝希望哀家死在那穆王府了。”
  “朕觉得太后如今是二八年华,学得怄气这一招,且活学活用,信手拈来。”将瓷碗往她跟前推了一寸,朝宫人吩咐道,“药凉了,再吃待身子也没有半分好处。母后既存了心思想教他尽这个孝,往后便许他三年来寿合宫拜一回,可好?”拂袖起身,“朕仁至义尽,望太后好好养病,收些心思,想必三五日便大好了。”
  再不望塌上人一眼,打寿合宫出来,朝蔡莲寅郑重其事吩咐道:“宣穆王进宫。”沉了沉声,又添了一句,“只同他说崇熙太后身子不大好便是,朕的御书房今儿不见人。”
  不过才半个时辰的功夫,穆王燕怀信便堂而皇之入了宫。颜太后眼巴巴望着他进来,见他身上穿得还是风尘仆仆的藩王服制,此时朝自己叩身行了大礼,坑着头辨不清楚模样。
  “儿臣见过母后。”炭火咯滋挑了个花儿,殿内熏着檀香。若得向佛心,何恋金玉窟,“但问母后一句,今时今日,母后可算如意。”
  将人唤来自己跟前落了座,这才瞧清楚燕怀信时隔经年的模样,眉眼间当初的阔陿舒淡仿佛再也不见,更多得则是阴翳。
  “说起来那时候穆王妃才嫁给你第二年,谁知道竟出了小产这样的事,偏偏你又去了菏泽,哀家横竖也有心无力,听人说王妃位竟至今空悬,到底也不成个事。 ”颜太后面上柔柔地笑了,却尽显憔悴,“如今你回来,这事定要替你办了。”
  燕怀信听罢这话,却半晌未曾作声。
  “哀家每年都替你留心着,如今你既回京,再同你提这成家的事儿也方便许多。”说着便命明珠将一叠画像取来,一页一页翻,卷中人莫不天生丽质,端庄大方,指了几个有意的,倾身让他瞧个仔细,“这是殿阁大学士的嫡女,模样生得讨喜一些,这是散秩大臣家的小女儿,听闻写得一手好字,从前你父皇在的时候,哀家也贯爱提笔的。”说及此笑了,眼角隐约生出的细纹挤成了河川,仿佛泻去了无尽的愁。“这是萧仪尉的孙女,这是韦卓家的,这是……”掩着帕之咳起来,片刻都止不住,面拧在一皱,红涨上了颜色。
  明珠拍着她的背伺候她顺气,好一会儿才缓来,颜太后慢慢儿舒了几口气,才说:“到底是冬风催人老,信儿还是自个瞧罢。”慈和看他,“趁年关再办门亲事,如何不如意?”
  燕怀信也只瞟了眼那层层累摞的画纸一眼:“儿臣并不钟意这些,母后这是弃末而反本,背伪而归真?”将其中一幅挑出了仔细端详了一番, “便是她像您?”下一瞬便将这副伸手搁到炉碳上头,火舌子一燃即起,“是否今后也会如您一般,贪一己生死荣华。”
  颜太后终归也只是搭下眼皮子,定定瞅人,缄默许久。由头到脚掠过全遍,却欲言又止。抬手颤颤,将挨未挨。
  苦费心机三十四载,风霜更添,却只换一句贪生虚荣。
  “子贵母死。”她鼻间微涩,仿佛又历过了那个寒冬,“元隆十三年,萧氏下毒害你,哀家便抱着你在太医院跪了一夜!”太阳穴突突的跳,心下更是刺痛。两行泪齐齐掉下,当夜血肉模糊的肉泥就在眼前丢着,“就是这双手,就是这双手啊……”面上已是痛哭流涕,猩红一对眸子。
  “倘若哀家撒手去了,哪个守着你?哪个护着你?哪个疼你哪个顾你?你不曾见先帝亲手斩下骨肉血淋淋的头,不曾见他苦坐在似朝废墟下彻夜彻夜的悔,更不曾见他坐拥天下却心无一物,与妻妾共枕几十年却未减猜忌。”提及最后一句,连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你以为,当皇帝就定是风流潇洒不成?”
  “当年哀家是束手无策,诛了颜氏旁系,又把你送出宫。可你以为哀家如何舍得?整日整日的哭,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可是哀家又怎能眼睁睁看你步先帝后尘?”泪眼婆娑,有气无力,“原是哀家错了。”
  燕怀瑾不为她这份哀戚所动,宽袖一振:“夜光之璧,不饰朝廷,犀象之器,不为玩好。儿臣纵为天人之姿,如何甘沦为泛泛之辈?母后所言,不过是推己及人,您以为是为儿臣好,实则不然。”从始至终榜眼冷观她这番作态,“儿臣并非父皇,自矜攻伐,败而不觉寤,以致身死归途,青云之上,圣人皆睹,前车之鉴未远,母后怎知儿将步父皇后尘?”睨她一眼,“幌子罢了。”
  “如今大势已定,哀家——”颜太后阖上眼,仿佛这样他眼里的讥讽便荡然无存似的,“哀家不愿见你们骨肉相残。哀家为你与皇帝已经沾了太多太多的血,全当替母后偿一偿罢。”终于忍不住呛着声问他,“做个寻常王爷不好吗?”
  燕怀信几乎是下意识应一声:“不好。”
  “楚歌不能博儿一乐,鲁酒不能让儿忘忧,儿臣每每思及旧事,倒背原道,白王为皇,荆璧不能欺,钟仪不可囚,胸臆交愤,夜半难寐,如此心境,又怎生来替母后偿。”
  “那年废太子位,到底为什么?”再也沉不住气,覆住塌上人的手背,“母后,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告诉儿臣实话?”
  颜舜华懵然一愣:“你……”低头滚落一滴泪,浑身打着颤,措不及防,“哀家,哀家……”
  替她拭泪:“母后何所泣?不必如此潸然。”面上却挂着佞然一笑,同颜太后附耳道,“儿的父亲,究竟是谁?”
  良久,颜太后才嘶哑着声音,唇齿翕动:“也罢,只当哀家欠你的。”
  那年她正是二八年华,十里春风皆不及的年纪,那是皇帝登基伊始,头一桩的喜事便是迎她入主中宫,无一日不翻江倒海。
  然而转瞬间眼前便成了残败破庙,四面透风。当下是十月的冷雨,十月的凉风。她便窝在摇摇欲塌的榻上,走过一趟鬼门关。天冷啊,冷的将要刺她的骨,可怎也比不得今日在寿合宫的冷。
  东飞伯劳西飞燕,不及黄泉不相见。百事非来人已散,何必执着苦偿欢。伯劳已去数年,这燕想来是宿命。因缘际会,不过如此罢了。
  到头来浮现在心头的,唯有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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