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粟谦不过一探之下便知岔洞所挖都是不远,就算是能拖住敌人一时,也耽误不了多久。
“看这洞挖的就知道村民尚淳朴,知保护自己,却不知这样的洞穴困不住狡猾之人。”粟谦叹气道,生长在罗敷岭,粟谦对周围村落亦有重乡之情。
寒池知道粟谦其实一直在忧虑,若是两国起兵,受涂炭最多的就是百姓,便笑道:“你知道我来罗家村干什么?”
“不知道。”粟谦忽然精神道,“你来干什么?是不是出使一路有点闷啊?”说着眯起眼来笑道。
寒池无奈地看了看地下的石道。有些许水从远处流来,奇怪的是,水流只顺着洞内一侧流过,一直流入石壁之下的一个小孔。
粟谦见寒池不理他,忙讨好道:“错了,错了,我错了,你绝不能做对不起小顾的事情。”说罢自己又开怀大笑,“不过不开玩笑,弟妹当真国色,你还能看上谁?”
寒池实在忍不了了,忽然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粟谦“啊”一声,赶快去追,三转两转就看不见寒池身影了,边追边嘟囔道:“还都没告诉我,你是来干什么的呢!跑这么快……”虽说嘟囔,倒也没影响脚下速度,手中火折子在漆黑的洞中留下一道火光。
粟谦停下来时,差一点撞到寒池,刚想埋怨,忽见寒池正聚精会神听着什么……自己也不禁侧耳去听。
“偶偶萨伊哗杜丽……”石壁外有一群人在唱歌的声音,歌词却是半句也不懂,再听似乎有整齐的类似舞步的跺脚声。
粟谦轻声道:“这是胡语,准确的说这是胡人巫师的巫歌。”
寒池点头,相传罗敷岭巫术盛行,此时听到巫歌之声倒是并不奇怪。
粟谦又仔细听了听,面色沉郁道:“这是生祭。”
“牲祭?”寒池道。
粟谦摇头,语气也越发低沉:“不是咱们理解的宰牛宰羊。是……人。”
寒池吃了一惊,虽说罗敷岭地处西陲,但也是开化之地,怎么会用人?道:“他们会把人怎么样?”
粟谦又摇了摇头:“我还真是没见过。”
寒池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石壁异常干燥,料想透出声音的石壁后便是巫师祭祀之地,这里肯定就是通风口,所以石壁才会因为透气不似洞内潮湿。
寒池以手轻触石壁,一寸寸细细探索。果然,不多时便找到一处异于周围石感的凸起硬物。轻轻晃动之下,光亮渐渐投了进来。
一般密道均会设有观察口,从外面看几乎是发现不了的,不是设在石壁之下,便是在植物密集之处。
粟谦顺势向外张望,一看之下,饶是久经江湖如他,竟汗如雨下……
罗家村(三)
话说久历江湖的粟谦向洞口外一观之下,想是受到了极大震撼,惊骇不已。
寒池见他面色冷灰,道:“怎么?”
见粟谦不语,寒池便欲自己观看,被粟谦一把拉住:“兄弟,答应哥哥一件事。”
寒池见粟谦一反常态,不仅面色郑重,借着光亮,眼里竟有些微微湿润。
“一会儿你无论看见什么,都答应哥哥,给村民们一条生路,他们都是穷苦百姓,若不是被逼,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粟谦说罢,面露痛悯交织之色。
寒池一向沉稳,见粟谦如此,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便点了点头,向外望去。
一看之下,寒池眼中充血……
正是在他们第一次栓马的村头谷场之上,一群奇装巫师正在载歌载舞,口中念念有词,不时便向一火光堆喷出水柱,料想应是酒类易燃之物,一喷之下,火光冲天。
离火不远,一女子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只有腹部露出,硕大异常,正是一名即将临盆的孕妇,神色惊恐得无以复加。
她旁边祭桌之上,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闪着森森白光。
只见一白髯老者走上前来,高声道:“正午已到,祭蛊神……”
话音刚落,便有一巫师上前来,从桌上拿起剔骨刀,开始向上涂抹绿色的粘稠液体。
借着火光可以看到,液体从刀锋滑落在地上,一片白色泡沫翻腾,定是剧毒之物。
待剔骨刀周身涂满液体,巫师便举着向着孕妇走来……
孕妇不禁哀嚎,面露惧色,被绑着的手用力向前伸,本能地想要护住自己的肚子和肚子中的胎儿。
眼见刀落,女子的肚子就会被剖开,周围围观的村民竟是无动于衷,还不时有人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剔骨刀举起,巫师仿佛在寻找最合适的位置,脸上露出森森之色,刀锋一划而下……
青光闪动!
再看。
巫师与他手中泛着绿光的剔骨刀,已经远远落在丈许以外,跌了个人仰马翻。
寒池于祭牲柱前,长身而立,速度之快,扬起的衣角都未及落下,目光犀利,让人不禁生寒。
粟谦也从山洞中出来,满脸痛惜之色,忙上前将女子从祭牲柱上放下。
半晌,村民们才反应过来,纷纷惊呼,男子护住妻女,母亲抱住孩子,比之屠人景象仿佛他们更怕这个陌生人。
寒池环顾一周,见手中持着祭祀之器的巫师已围拢过来。
白髯老者走了过来,道:“二位何人?为何挡我族内祭祀?还不快快退去。不然……蛊神发怒,二位必会受到诅咒,尝尽百苦。”
“是吗?那我就试试。”寒池知与此愚昧村民多说无益,唯有先将他们制服,才能讲得道理。
老者一脸怒意,道:“既然如此,那好。”说罢两手合十,向身后山上深深鞠了一躬,口中念念有词。
听到老人似命令的咒语,一众巫师开始快速移动,速度之快着实晃目。
可惜,他们对付的是,许寒池。
寒池稍一打量……只见人影晃动,竟也是一个简单的阵法,再打量,寒池已知破绽在哪。
身起再落,手中已拎着一人。巫师阵型顿时四散,众人不禁又是惊呼。
白髯老者一愣,一个眼神划过寒池手中所拎之人。
忽然,寒池手中所拎之人从怀中抽出匕首,猛地刺来。寒池微一皱眉,另一只手顺势隔开,动作之连贯,仿佛是这人将匕首递给寒池一般。
寒池将他扔了出去,正跌落在火堆之旁。
村民们见寒池一系列举动竟如神助一般,不禁面露惧色。
人群中,一猎户打扮的人走出。
“敢问这位侠士,为何忽然到访我罗家村?坏我祭祀?”说话的是一个粗衣短襟的男子,约有30岁上下,浓眉方额,十分有英气,想是刚从山上打猎回来,手中还提着两只山鸡。
粟谦上前两步,目光如炬:“谷岸?”
男子听闻来人竟能唤出他姓名,面色顿惊,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粟谦,半晌道:“谷……谷岸拜见阁主。”说罢跪倒在地。
“我不是你的阁主,你起来,我已将你逐出淮北阁了。”粟谦道,语气甚是冰冷。
谷岸顿时满脸羞愧,眼中泪光闪现,仍跪着不起。
粟谦也不看他,道:“你走的那天就该知道,这是意料中事。”
“是,阁主,谷岸不敢有异议。”谷岸道,说罢满脸愧痛,似有话说不出口。
粟谦哼了一声。
“粟素,还好吗?”谷岸犹豫了一下,终问道。
“拜你所赐,好得很。”粟谦满脸不虞,语带不恭。
谷岸没敢再说什么,起身对着寒池道:“请问这位大侠是?”
寒池在一边看着刚刚发生的事情,虽然不完全明白,但是大概能猜出,粟谦和谷岸之间应该是有些过节,而且应该还牵扯到粟谦的妹妹,粟素。
但是这过节并不是生死之仇,不然依着粟谦的脾气,哪里还能站在这儿说话,早就打起来了。
见谷岸相问,便道:“在下许寒池。”
他这一说,谷岸倒是尚可,白髯老者兀自愣了,继而转到寒池身前,忙上下打量:“你……你是云衔庄主,许寒池?“
寒池点头。
“像,真是像。真的太像。”老人说着,竟一时有些激动。
寒池和粟谦均不解。
“大家都散了吧。罗贵,快把你媳妇扶回家,你们也都散了吧,是自己人,没事了,没事了。”白髯老者笑道,看似十分高兴。
叫罗贵的人忙将孕妇扶了起来:“媳妇儿,累着了吧?咱回家,娘给你炖了鸡,放了好些蘑菇呢。”说着忙搀扶着孕妇。
“你说咱儿子多勇敢,刚才在我肚子里一个劲儿踢腾,一点都不害怕。”妇人笑道。
“那是,那是我儿子。”叫罗贵的村民道,两人说着已走远了。这里村民也都纷纷散了。
寒池和粟谦对眼前的变故一时琢磨不清。
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哈哈大笑。
粟谦赶着就道:“你们……你们……这是唱戏呢啊?”自己说着,也是松了一口气。
“阁主勿怪,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老者叹了一口气,道。
寒池捡起地上的剔骨刀,仔细看着。
“哈哈哈,这不过是普通的草汁加了皂角进去,才有你看见的白泡儿。”白髯老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