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是谁吗?”粟谦指着寒池道。
“不是……许兄弟吗?”谷岸不解道。
“你知道云衔山庄吗?”粟谦抢白道。
“那谁不知道?”谷岸忽然一愣,“你是说,他是云衔山庄的许庄主?”
粟谦想来是忍无可忍,道:“我明天就告诉粟素,退婚。”
众人都是大笑。
村长道:“你们被绑了以后,曾经被车拉到山下,我看你们是江湖人打扮,便想将你们送到红树林子去,是郑星那小丫头求我,说你们是良善人,即便是想到岭上来,也不会是像那木措赫的散兵一样,所以我们就把你们送回了官道。”
“而且是有梦鸾草的官道,好让我们原地打转。”粟谦笑道。
“原本以为你们会知难而退,没想到……”村长笑道。
“没想到,我们许大庄主的鼻子比狗都灵,竟一路找了回来。”粟谦道。
寒池看了看粟谦:“你和谷岸确实应该是一家人。”
寒池这一说,连一旁听着的罗娘都笑了:“粟阁主也真是的?怎么这么说我们孩子?我们寒池这是聪明,像我们傲儿,傲儿从小就是我们罗敷岭最聪明的姑娘。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一看就懂。”
说起母亲,寒池便含笑。
罗长耕见寒池没有言语,问道:“孩子,你和粟阁主此来为何?”
寒池见问,便也不隐瞒,道:“寒池此来是奉了大陈皇帝之命,出使那木措赫。粟谦比较熟悉此处地形。是我求他带我来罗家村,正是为了看看二老。”
寒池这一说,罗长耕和罗娘都是脸色一沉,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二老怎么了?”谷岸忙问。
“没,没什么……”罗长耕起身道,“谷岸啊,你明日要去接粟素,回去准备准备吧。”
粟谦眉心一动,笑道:“我和你同去,定是要看看你这月来都在干些什么?可有对不起粟素的地方。”
谷岸脸一红,道:“阁主说得什么啊?”
见他们往外走,罗娘忙道:“晚介回来吃饭喽,罗娘给你烙饼吃。”
两人应着走远了。
这边寒池道:“老爹是有什么话和寒池说吧?”
罗长耕叹了口气。
“老头子,你可缓着点儿跟孩子说,别吓着孩子。”罗娘道。
寒池见罗娘面露焦急,蹲下身拉起老人的手,道:“罗娘,您别急,您都说了,我像我娘,我娘那么聪明,当儿子的也不会太差,您放心吧,我不怕。”
罗娘点了点头,用袖子沾了沾眼角的泪。
“我带你去见个人。”罗长耕道,说罢,便起身出了庭院,寒池起身相随,一路向北面山坡走去,那里是粟谦指给寒池通往那木措赫的地方。
果然如粟谦所言,通过狭窄的山路,越往下走,路便越宽阔,虽然时有山路蜿蜒,曲折迂回之处,是要比坡南好走得多。
一路上寒池一字不语,只是在看周围的山形景况。
“你一点儿不好奇?”罗长耕问寒池道。
寒池摇了摇头。
“你这性子颇像你爹。”罗长耕道。
“老爹常见我父亲?”寒池道。
“当初你爹行走江湖,到了咱们罗敷岭下,那是从土匪手里救了你娘的,两人也因此结下了这姻缘。”罗长耕道,“当年你娘出嫁时,你罗娘哭了好几天。”
“我听我娘说,家公家婆过世得早,是您二老将她带大的。”寒池道。
“傲儿这孩子命苦,多亏遇见了你爹。”罗长耕道,“你罗娘总是让我带她去看你父母和你,终究也只是在你出生时去过一次,后来眼睛越来越不好,就没再出过罗敷岭了,你娘在世时每年都带你来的,你那时太小了,都不记事的。”
寒池微笑:“一些地方还是有点印象。”
两人说着,不远处,山势忽然转陡,周遭怪石嶙峋,虽然道路也还宽阔,只是石壁错落,让人觉得压迫,加之背阳,便觉得有些阴气森森。
寒池用手拍了拍路边坚硬的石头。
“这里藏人容易,所以我们把她藏在这儿了。”罗长耕说罢,一指眼前一个山洞,道。
傲雪寒梅
话说罗长耕带着寒池来到一处山洞,说所见之人就藏在洞内。
寒池打量了一下四周情况,这个山洞洞口开阔,看起来并不易藏人。及进了洞内,走了半柱香时间,已觉崎岖异常。
罗长耕一直没有点亮火折子,全凭对道路的熟悉一直向前,寒池亦跟随。
时至盛夏,洞内却十分清凉,偶尔闻得滴水之声并脚下潺潺水流,根据走势,这山洞是一路向下的。
走了半个时辰,只见不远处微现光亮,罗长耕道:“前面到了。”
寒池点头,只见光亮处竟是一个天然的风眼,光束从外面打过来,投在地上。
罗长耕走近一处石壁,从怀中拿出一个物件,借着风眼投来的光,寒池看到那是一把石钥,只见罗长耕将石钥插入一个看似天然的孔洞中,石壁应声而开,灰尘四起,在光束下纷然飞舞。
暗处,是一个开阔的所在,有一张石桌,上面摆放着两三个碟子并碗,一个竹篮里面放着茶壶,上面盖着一块兰花冷布,桌角上放着一个砚台并一只半干的笔。
远远的床上,坐着一个妇人,发髻整齐,神情安然,想是正在绣什么,十分专注。
“寒池,来。”罗长耕道。
寒池跟着村长一路走了过来。
“梅姑,你看看,你可认识他?“罗长耕对妇人道。
安静坐在床上绣花的梅姑抬起头来,看了看寒池。
寒池心中一动:这人怎的这般眼熟?
只见梅姑大约 50几岁的年纪,脸上皱纹密布,鬓边一缕白发尤是明显。
梅姑定定看了一会儿寒池,又看了看村长,道:“不认识。”说罢又低头绣花,仿佛绣那花儿是最最要紧的事情。
罗长耕叹了口气,道:“坐吧,孩子。”说罢,坐在了石桌边的椅子上。“
“寒池啊……你可听你娘给你讲过,她出生时的事情?“罗长耕道。
“讲过一些。“寒池坐下道:”也是断断续续的。我娘常说,我家公家婆过世以后,一直是您和罗娘照顾她。“
“哎……”罗长耕笑着,似在回忆般,叹气道,“那是罗敷岭最漂亮的冬天,岭上的梅花早早就开了……”
寒池静静地听着罗长耕讲着往事,母亲给他讲过的琐碎记忆,被慢慢串了起来……
那是一个罗敷岭的冬天,竟是少有的温暖,岭上的梅花早早便开了,漫山遍野,红□□嫩,分外迷人。
只一株人称“梅王”的金钱绿萼含着满满的花苞,却迟迟不见一朵开放。
忽一日,气温骤低,天降大雪,傍晚时分罗敷岭的人们忙着升起火炉取暖,迎接这貌似刚刚开始的冬日……
月华初上,村头罗家忙乎了整个下午,终于迎来了一声响亮的哭声,一个女婴诞生在了冬日初至的罗敷岭上。
巧得是,这一夜罗家村四个有孕的妇人,接二连三地诞下了孩儿,而且都是女婴。村上的稳婆忙了整夜,四家之间往返的路都走出了深深的脚印。
天刚刚亮,早起出来耙柴准备生火做饭的人们,惊奇地发现,罗敷岭的“梅王”一夜之间竟然将所有的花苞都绽放开来,大雪之下,白梅似雪,雪似白梅,将整个罗敷岭沉在香雾之中,仿若幻境,雪中寒梅英姿峭然……
人们听说纷纷出来观看,也包括刚刚当上爹的四个男人。
人们此时正欣喜不已,就有人说,昨晚降生的四个女婴定是不凡,这梅王就是在等贵人降临方才吐芳。
这人一说,人们纷纷赞同,四个刚当爹的男人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罗长耕那时不过20多岁,因为念过几年山下的学堂,后来科举不中,便在了罗家村办了一个小私塾,教给村里的孩子认些字,正是村里有些学识的人。
于是四个男人纷纷来求他给四个女娃起个好名字,罗长耕想了想,便指着梅王道:“既然是这梅花和大雪迎来了四个孩子,那么他们便以‘傲雪寒梅’为名吧。”
于是,这四个生在罗敷岭同一个夜里的四个女孩便以‘傲雪寒梅’为中字,起了名字。
随着年月增长,人们发现这四个女子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好就好在各有妙处,竟是这罗敷岭上不出其右的四朵寒梅。
四人中出生时辰最早的便是寒池的母亲——罗傲卿。
傲卿生得冰雪聪明,端雅大方。只可惜长到十几岁时父母相继生病去了,傲卿便跟着当时已是村长的罗长耕夫妇生活,直到一次跟着罗娘去山下赶集,遇到了寒池的父亲许镜尧,两人情投意合,不久便远嫁中原。
第二个孩子,是四姐妹中最美貌的姑娘,罗雪柔。
罗敷岭自来便是出美人的地方,柔儿的娘更是十里八村儿都出了名的美人儿。雪柔不仅继承了母亲所有的优点,更生得肌肤胜雪,性情柔和,正如其名,这个出类拔萃的美人毫无意外地成了富贵之人,正是那木措赫王主之妻,牧云郡主的母亲,那木王室的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