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寒池将星芒拿起,放在孩子面前。
孩子吓了一跳。
寒池一笑,道:“别怕,你看,这颗石头是这柄剑上的。”
星芒并不华丽,尤其是剑鞘,看不出任何出色之处。
可是,这个靠乞讨为生的孩子却看得呆了,不自觉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就想抚摸剑身,手刚要碰到剑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害怕地忙缩了回去,偷偷看了寒池一眼,怕他嫌弃责备。
寒池见他如此,知他怕自己责备,便从怀中拿出一只小小的铁壳,将剑和铁壳送到孩子面前:“这颗萤石之前就有些松动,你可以帮我把他镶进去吗?”
孩子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透着不可置信。
寒池点头。
孩子高兴地一跃而起,拿起剑坐在地上认真地嵌了起来。
其实方法很简单,铁壳已经按照萤石和镶槽做好,只需要按进去便好。
孩子看了看似乎知道很容易,但还是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按整齐,等嵌好了,又左看右看,保证石头不会再掉下来了,便起身双手捧着送到寒池面前。
寒池笑着拿了过来,点头道谢。
孩子明朗一笑,连连摆手。
寒池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递给孩子。
孩子忙挥手:“谢谢这位大侠,您给的银子已经够郑星和爷爷过日子了,只要过了今年夏天,秋天里我们的稻谷就会熟了,我们就有吃的了。爷爷说我们以后都不用讨饭了……”说罢向寒池深深鞠了一躬。
粟谦笑道:“你刚才还称我们‘爷’,怎么这会儿变成大侠了?”
“因为你们有剑,有剑又好心的人就是大侠。”郑星说罢一笑,露出整齐漂亮的牙齿。
粟谦一脸深味,笑着转过头去。
寒池道:“去吧,郑星,谢谢你。也代我们谢谢你的爷爷。”
“嗯。”郑星使劲地点点头,满脸笑容地转身向山下跑去。
罗家村(一)
走了不多时,上山的路曲折慢慢多了起来,山石掩映,九曲回环。
“要是没有我这向导,这山不好走吧?”粟谦道。
寒池道:“通往罗敷岭只此一路吗?”
“从陈国地界只此一条,再有就是从那木措赫上来的了,那条路比这条宽阔,好走得多。”粟谦道。
山南水北是为阳,陈国正是在罗敷岭的东南边,草木植被茂盛,雨水也相对西北坡多些,上山的路崎岖难行,倒是坡北,草木稀疏,便慢慢走出大道来了。
寒池边走便观察路边情况,走得不快。
“你这一路也不说话,在看什么?”粟谦问。
寒池见粟谦问,便道:“我在想之前听过的一个传说。”
“传说?”粟谦答言。
“嗯,听闻罗敷岭的大山之中有一干枯的泉眼,称为‘龙蛟窟’,你听说过吗?”
“我都见过。”粟谦笑道,“过了罗家村,走不了多远就是。你问这个干嘛?”
寒池神色悠然:“相传‘龙蛟窟’每十二年便会在月圆之夜现出一条密道,直通罗敷岭先人生活的桃园秘境,可是真的?”
“胡扯的,我在这活了30多年了,从来没见过。”粟谦道,“你这个从来不信邪的人还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说?”
寒池一笑。
两人有一答没一搭地说着话,往山上走着……
转过一处突兀的山角,前方一块巨石横在路上,石头足有一人半高,严严实实挡住了去路,道本来就窄,现在想绕过去基本不可能。
见寒池打量石头,粟谦神情得意,道:“咱俩打个赌吧?若是谁能不用轻功越过此石就算赢了。”
寒池没言语。
粟谦接着道:“赌什么呢?就赌……嘿嘿,就赌一会儿到了罗敷岭,谁去张嘴讨饭吃。”
“讨饭?”寒池苦笑道。
“嘿嘿,你敢不敢?”粟谦一脸神秘道。
寒池想了想,道:“好吧。”
“那我先来。”粟谦道。说着就向前走去。
寒池也跟了过去。
只见粟谦用手摸了摸石头,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满含笑意地对寒池道:“你拉着我的手。”
寒池向后一撤,道:“为什么?”
“让你知道我没用内力啊。”粟谦道。
寒池轻蔑地瞥了一眼粟谦:“行了,你就踹吧,用不用内力我看得出来。不用……不用拉手。”
粟谦瞪大了眼睛:“你是神仙吗?”
寒池摇头:“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要踹它?”粟谦道。
“你右脚已经三次轻提了。”寒池道,“就是……你不要踹不动石头,腿倒折了。”说罢嫌弃地向后退了几步。
粟谦嘿嘿一笑,道:“果然瞒不住你。”说罢忽然抬脚,向刚才选定的平整处用力踹去。
面前巨大的石块乍然而碎,一片烟尘里,前面的路显现在眼前……
寒池亦感意外。
再看粟谦,一脸灰地抱臂而立,洋洋自得。
寒池忍着笑,蹲下身捡了一块碎石,用手一捻,果然成了碎末。
“嘿嘿,这种石头叫白膏石,表面上看起来与普通石头无异,实际上质地非常脆,稍一用力就会散。但奇怪的是,这种石头经水还是会凝结起来,这么大一块儿想是凝结了很久。”粟谦满脸灰道。
寒池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没有答言。
“走啊,别看了,要赶在晚饭前到达罗敷岭,这样我就可以看着名震江湖的许大庄主,讨饭啦。哈哈哈。”说罢,便踩着石块呼呼向前就走。
寒池牵着马跟了上去。
两人到达罗家村时,正是黄昏……远远已能看见农舍顶脊。
“这便是罗敷岭中唯一的村子了。”粟谦道,“是你要找的地方—罗家村。”
寒池未语,眼中有一层蒙蒙雾气,在夕阳映衬之下,冷静而充满魅力。
罗家村并不大,正是建在岭上一处凹地,三面环山,西北角处能看到两岭之间一处狭长通道,正是粟谦说的通往那木措赫的路。
两人遥望了半刻,便骑上马,一路向罗家村走来。
走不多时便到了村口……两人下马驻足,见村头有一棵巨大的桑树,亭亭如盖,井边放着一个木桶,旁边并没有人。
虽此处极近那木措赫,但是盛夏时分,村庄秀丽明净,竟颇有陈国江南之色,让人不禁生出几分怡然。
借着天色仍亮,寒池和粟谦将马拴在村头的树上,徒步进了村子。
罗家村中房舍不似中原村落连气成排,而是依山而建,所以农舍之间并不衔接,偶有几户聚集,大多数都是散落而自成一体的。
此时村中安静非常……
粟谦皱了皱眉:“怎么听不见鸡犬之声”
寒池点头:“这村里没有人。”
“没有人?”粟谦回头看向寒池。
“正是饭时,你可见到哪家有炊烟?”寒池道。
这一提醒,粟谦恍然大悟,果然,怪不得自己觉得哪里不对,真是一抹炊烟也没有……
粟谦还要说什么,寒池以手止他。粟谦随即听到一家院子里传来的“咕咕”之声。
俩人慢慢走近,只见这家院门紧闭,寒池以手轻扣门环,门内无人回应,“咕咕”之声愈加清晰。
寒池看了粟谦一眼,粟谦点头。寒池迅速推门,粟谦一跃而起越过墙头,两人几乎同时到达院子之中。
院中一口地锅,锅中的水刚刚开,有些许水泡咕咕冒出,一个一个,不一时连成一片……
粟谦闪身进了屋中,前前后后将几个屋都查看了一遍,一时又回到院子中,见寒池蹲在地上,正查看着什么,地锅的旁边有依稀血液。
“屋子里铺盖洁净,厨内缸中有余米,应该是一直有人住。”粟谦道。
寒池点头:“午时离开的,这是牲口的血液。想是走得仓促,地锅中闷的柴火没来得及完全熄灭,又自燃起来,这才慢慢煮开了水。”
粟谦点头,颇以为然。
两人离开这家,又到隔壁一户人家,还是一样,屋内整齐,却空无一人。
粟谦不禁皱眉:“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这是怎么了?”
寒池目光顺着一条路一直延伸到北边的山脚之下,目光有些捉摸不定。
粟谦也注意到路上的脚印,但是颇为杂乱,因为是常走的路,脚印来来往往。
“咱们回去吧……”寒池道。
粟谦点头。
两人默默原路返回村头,牵了马往山下走。
粟谦以为寒池出了村会隐藏起来,静观村内情况。没想到寒池竟一路向山下走……
夜色轻柔,寒池和粟谦回到了之前吃饭的茶肆,茶肆还开着,烛光温暖,暑热尽消……
伙计正坐在桌子前打盹儿,见他两人回来忙起来招呼:“爷,回来啦。”
寒池眉心一跳,笑道:“嗯,给我们准备些饭菜吧。”
“您等着,我这就去。”伙计道。
粟谦慢慢点着头,坐了下来,低声道:“果然不吃惊咱们会这么快回来。”
寒池微笑。
想是渴坏了,粟谦忽忽灌了一壶水,又觉得没有味道:“伙计,来两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