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忙应是,拎了两坛酒放在桌子上。
粟谦揭开盖子,也不往碗里倒,直向嘴里灌去,一口下肚,忽然一怔,侧脸看了看寒池。
寒池咽了嘴里的饭菜,拿起另一坛,倒在碗中,有滋有味地喝起来,一边又吃饭。
粟谦眨了眨眼,露出一副你无所谓我也不要紧的神情,扬起坛子一阵猛灌,一时间一坛酒就喝干了。
两人饭闭,都有些微醺,踉跄着走出茶肆,展眼一望,尽是一片黑漆漆没有边缘的旷野,粟谦回头问道:“伙计,这周围可有投宿的地方?”
“哎呦,爷,这荒郊野岭的哪有投宿的地方,您二位怕是要赶夜路了。”伙计道。
“夜路?不不……不行。”粟谦摇头道,粟谦面目坚毅黝黑,虽然并不高大,但是异常健壮,“爷怕黑。”
“这……这……您怕黑啊?”伙计看着混在夜色中几乎看不出的粟谦,面上表情复杂。
寒池忍不住笑转过头去。
“我们在你店里坐一晚吧。怎么样?小哥?”粟谦嬉皮笑脸道。
“要是……要是您不嫌弃……”伙计话没说完。
粟谦嗖地窜了回去,找了张桌子和衣躺下,不一时竟打起鼾来。伙计无奈摇摇头,冲着寒池伸手道请。
寒池谢过,拿起一只草椅垫放在墙角,坐了下来,想是赶了一天路累了,一时间,也睡熟了。
茶肆,罗敷岭下最后一盏烛光熄灭,一切归于寂静……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月影明净,空气中一粒尘埃也没有,这是少有的戈壁无风的夜晚,轻烟一般的云彩飘在罗敷岭上,或卷或舒,没有一丝的束缚,随意地停留或飘走……
茶肆中,只有粟谦的鼾声……
有人从后厨走了出来。
粟谦躺在桌子上,脸正好冲向寒池坐着的角落,慢慢睁开眼睛……
月光之下,寒池睡得很沉,下颚不易察觉的动了动。
粟谦重新闭上眼睛。
粟谦心里估量着绑自己的牛筋绳,大约有柳条粗细,手法很娴熟……但不似江湖人,江湖人善用拴马扣,这个人用的手法很死,似乎是……屠户?
不一时,两人均被捆了起来,被抬到了门外的车上。车行缓慢,粟谦暗暗分辨,他们是被向回路送……
天色渐亮了。
两人被抬下车,放在路边,有人给他们松了绑。
吱呀呀,车远去的声音响起,直到再也听不到了……
寒池睁开眼睛,眼前正是官道。
罗家村(二)
寒池睁开眼睛,活动了活动手腕。
粟谦坐在地上,对寒池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当牲口绑过呢。看来我的名头还不够响。”
寒池正在四下观看,随口答道:“怎么?”
“这些人不认识我!”粟谦懊恼道,“不过他们也不认识你。”
寒池一笑:“他们都是淳朴的村民,自然是不认识江湖中人。”
“淳朴村民?淳朴村民哪来的迷药?要不是我淮北阁的麒麟脂专能对付各种迷药,我就被迷倒了。”粟谦道。
“不过是普通的蒙智草果酿的酒,猎户用来捉动物的东西,还能放得倒你吗?”寒池正从怀里拿了一条手帕出来看,有些出神。
粟谦见寒池心不在焉,正在看一条手帕,也不打混儿了,凑过来观看。
寒池手中绢帕月白,着勾边茉莉两三朵,简单而传神。
粟谦心下明了,拍了拍寒池的肩膀。
“上次想约你来淮北阁来喝酒,你说什么都不来!我就奇怪啊,你这是为哪段?后来问莫臣,才知道,原来是咱们许大庄主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我只好千里迢迢带着酒去找你。害得我这一路,看着上好的新酿葡萄都不能喝,急死!”粟谦道。
见寒池不语,粟谦试着问道:“小顾,还好吗?”
半晌,寒池笑容清淡……“好。”
说罢,用手帕遮住眼睛,道:“跟着我走。他们已经放松了警惕,咱们现在上岭正是时候,猜想可以见到罗家村的人。”
“你蒙住眼睛干什么?辨位吗?咱们是顺着官道来的啊?”粟谦纳闷道。
“不是。”寒池道,“咱们眼前的官道,不过是一条‘仙人指’。”
粟谦一愣,忙向四周草中寻找,果然,四五株梦鸾草缠绕在荒草根上。
“许大庄主,你才来了戈壁几天?连出现‘仙人指’的原因都知道。这……梦鸾草别的地方不长的啊?这是戈壁秘而不传的事情。”
寒池笑道:“我并不知道,是你刚刚说,我才知道的,原来是这种草能使人认不清道路。”说罢拉下手帕,仔细看了看粟谦说的草。
“那……你这是。”粟谦纳闷道。
“小弟不才,方向感还不差,咱们是从这边来的。”说罢复系上手帕,向着自己刚刚所指的方向走去……
粟谦忙跟上,两人渐渐离开了官道。
路却越走越荒凉……
粟谦并不怀疑寒池的记忆能力,只是越走离官道越远,不免有些迟疑:“刚才马车一直走的是平整官道,现在这路……”
“前方右边是不是有一方荒草?”寒池道。
粟谦看了看右边,“惊恐”地看看寒池。
寒池一笑:“这草里有一窝走兔,刚才经过时被马车惊到,现在都出来了。”
粟谦不语,两年不见,许寒池的功力已经超乎自己的想象。
又走了一段时间,前方隐隐约约绵亘着一条小溪,竟是横穿了眼前的路。
“哈哈,这回你走错了,咱们来的时候没有水。”粟谦得意道。
“你确定是水?”寒池道语气也有几分吃惊。
“当然是了。”粟谦得意道。
寒池不语,继续向前走,及来到溪边,摘下手帕,只见流水匆匆,清澈凉爽。寒池不禁皱眉,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
粟谦也不管寒池,自顾自欣赏着清晨的美景。
“这溪水是刚刚露出地表的。”寒池蹲在溪边,道。
“啊?刚刚……”粟谦低下头,观察水中情况。
戈壁之中多有地下水源经过,历经岁月变迁,地下积石泥沙不断被水流掏空,慢慢就会露出地表,眼前溪中正是沉着很多地表岩石和生长在地表的植被,粟谦凝目观看,溪中鱼游几乎透明,眼睛也已经退化到看不出来了。
“你真是越发的神了。”粟谦回头对寒池说。
“不够神,不蒙上眼睛还是走不对。”寒池说着越过溪水继续向前。粟谦也不迟疑,跟着寒池跃了过去。
这次寒池不禁加快了脚步,粟谦知寒池轻功了得,当下不敢迟疑,提气急追,不一时就到了一处山脚之下。
寒池摘掉手帕,放入怀中。
“怎么没有路了?”粟谦看看周围道。
“咱们昨晚经过这里时停顿了一下,之前的路都是在来回绕,其实并没有离开原地多远,从这里开始才是一路往回。”寒池道,“你认识这里吗?”
粟谦仔细打量了一下,摇了摇头。
一时两人都只默默查看周围情况,山脚下寂寂无声……
许久,一只仓鼠从岩石下冒出头来。
粟谦手起石落,仓鼠躺翻在地,口中一片面饼落了下来:“寒池,你看。”
一看之下,两人均是一喜,再以手拍仓鼠钻出的石壁,果然扣之有声,后面竟是空的。
粟谦知寒池外伤未愈,当下提起内力,以手重推石壁,只见灰土掉落,石壁缓缓而开。
寒池向粟谦点了点头,当下屏住呼吸,走进山洞,粟谦跟在身后,也走了进去,身后石壁缓缓关上。
石道约有一米多宽,不过一人高。只能容纳一人穿行,两人前后轻步而行,只感觉洞内之路一直向上,几处甚至极陡。
摸黑走了一个时辰,所触墙壁忽然到了转角。
寒池用手摸了摸墙壁:“这里是人工开凿过的。”
粟谦附身在地上摸了颗石子,向远处扔去,只听不远处石子打击石壁的声音传来,粟谦道:“不过半亩地。按照咱们的行进速度,现在咱们是在低于山腰的位置。可要点火来看看?”
二人刚才进洞不知情况,没有冒然点起明火。
“好。”寒池道。
火折子亮起,四壁俱现,正如粟谦所言,是个不大的地方,此时四面石壁之下竟堆满了粮食和坛坛罐罐,料想是储藏的水。
一个冷布口袋被老鼠咬破,露出半截面饼来。
石壁右侧有一洞口,粟谦先一步走了进去,此洞明显要宽于刚才的路,而且地势平缓,只是较为曲折。
“咱们的方向是一路朝着……罗家村。”寒池道。
粟谦想了想,道:“很有可能,我刚才在面饼袋子的上发现了一个罗字。而且面饼尚软,想是刚送来时间不长,不会超过7、8个时辰。我猜这里是罗家村的村民为躲避什么藏身的地方。”
对于粟谦的细心,寒池一点也不吃惊,虽然平时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还经常开一些半荤半素的玩笑,但其实,论江湖经验,论资历,论眼光,粟谦都胜自己一筹。
当下二人也不迟疑,一路向前,所经之处亦有几个岔路口,想来是为防御敌人追击而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