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文依微弱的声音传来。
“回贵妃娘娘,顾娘娘右手五指关节都打断了,而且杀威枣棒霸道,不止关节断裂,指骨也碎了不少,臣……实在不擅接骨,若想娘娘此手恢复五、六分,非要陈太医方可。”文依大约识得这是太医院某位太医的声音。
“陈以?”肖南芝问道。
“正是。”
“茉雅,你去回皇上,就说顾美人手指断了,需要陈太医前来医治,请示皇上是否能从大牢里先将他招来。”肖南芝道。
不一时,茉雅便回来了,道:“娘娘,皇上说,说……”
“说什么?”肖南芝问。
“皇上在书房和人说话,没有见奴婢,着王公公问了奴婢来意。皇上说,先让别的太医看着,陈太医暂时不能放出。”茉雅想来也是意外,头上微微汗珠。
肖南芝一愣,回头看着仍在呓语的文依,回头对前来的太医说:“你先开些止痛的药来,内服外敷的都要重一些。”
太医应是,忙下去开方煎药。
肖南芝叹了口气,由文依自己躺着,便也走开了。
青宁因为阻拦赫宁宫内监行刑,被绑在赫宁宫,此时放了回来,哭着来看文依的手,只见红肿一片,本来纤细的手指,已有胡萝卜粗细,且创口无数,真真一片血肉模糊,不觉痛哭。
“你别哭了。”茉雅推她道。
“茉雅姐姐……”青宁抹了抹眼泪。
“看刚才我去回话的意思,皇上想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痛还是小,若是娘娘这手接不上,落下残疾,才事大啊,你快想想办法。”茉雅道。
“办法……办法……”青宁忽然睁大眼睛,“刚才那位太医说,陈太医,陈太医可以接骨,可是皇上……怎么办?”
“你想想,还有谁能将陈太医接出来。”茉雅道。
“王爷,王爷。”青宁满脸汗水道。
“嗯,你快去,我在这里替你守着娘娘。”茉雅道。
飞速起身,青宁就要往外跑。
“你等等,你这样出不去的,拿着这个。”茉雅塞来的是肖南芝的腰牌。
来不及说谢,青宁飞一样的跑了。
门外,肖南芝看着青宁身影跑远,秀眉轻蹙:“茉雅,你记得吗?本宫小产血崩的那个晚上……”
“娘娘。”茉雅心疼不已,握着肖南芝冰凉的手,“皇后说皇上醉酒不便打扰,硬是不让宣御医前来救治,就是沈侍卫冒险去咱府上接来的大夫,才捡回了娘娘一命啊。”
“罢了,不提也罢。”肖南芝勉强笑道,“你刚去回皇上话可看到太后了?”
“嗯,太后老人家还在清和宫坐着,说是皇上请太后坐着饮茶。奴婢看,太后脸色铁青的。”茉雅道。
“随皇上在书房的可是费丽?”肖南芝道。
“嗯,就是费丽姑姑。”
肖南芝手中握的墨菊枝啪地折断:“这个时间,不要出什么枝节才好。”
一身囚服的陈以来到文依面前时,仍是一贯的端稳,细细察看了文依伤情,陈以接过茉雅刚从御医局拿来的药箱,道:“烦劳烧些热水放在室外凉透,罪臣需要帮娘娘清理一下伤口。”茉雅点头称是,便出去了。
房内只有青宁和陈以。
放了一片人参在文依口中,陈以在研磨给伤口镇痛的药粉。
顾文依悠悠转醒:“好痛……”
“罪臣叩见娘娘。”陈以跪下。
“陈……陈太医。”文依满脸是汗,“你快起来。”
起身,陈以用刚送进来的冷水并消□□粉冲洗伤口。
“陈太医,你为何会被下狱,据我知道,你们……你们并不知互相身份。”文依道。
陈以一笑,知道他指的是寒池安排在宫中的几个人:“一来,暗珠草是臣给皇后的。二来……”
药缓缓冲过文依手指,止痛药开始起效,文依觉得不那么难捱了:“二来什么?”
“臣换了曼依花粉,或许可以骗过皇后一众无知嫔妃,但是皇上和太后,哪里是骗得过去的?我被皇上关起来,总比被太后关起来结果好一些。”陈以放下手中冲壶。
将文依的手包裹在一层非常薄的纱网中,陈以道:“接骨会非常疼,娘娘要忍住。”
密旨
青宁满脸紧张:“我……我能做些什么?”
“姑娘找一只手帕叠好,放在娘娘口中,以防咬伤舌头。”陈以道。
青宁忙点头,将手帕塞在文依口中。
陈以注视着文依的手,猛然用力。
一阵犹如海啸般的耳鸣,文依几乎昏了过去。
“好了,这一根接好了。”陈以以绑带牢牢绑住,“手上有外伤,不能过紧,娘娘要自己控制,不能活动。”
没有力气点头,文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待五指接好了,文依毫无意外地昏了过去。
陈以开了内服的药,唤茉雅进来,去后厨熬药。
“我要赶回大牢。”陈以沉声道。
青宁泪眼婆娑地起身来送。
“等……等等。”文依于昏睡中努力转醒,“你……不能回大牢。”
陈以微笑:“多谢娘娘,建中王私放我出来,我不回去,岂不是连累王爷?”
“连累不到的,王爷有免罪金牌,是大理驸马,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没谁能把王爷怎样?所以,你快走,能去哪里去哪里,不要回头。”一口气说出,文依血气上涌。
陈以笑道:“娘娘,大牢,我是一定要回的,莫说10日以后,您的手仍需要再正一次骨骼,才能完全恢复,就是……繁波湖心,也还有人需要臣医治,臣走不得。至于,我还能活多久,娘娘不必担忧。若是娘娘能见到庄主,请代我捎一句话,就说欠他的人情,陈以还了,绝没有人能从我口中得知半分关于云衔之事。陈以此生不过以悬壶为业,在哪里都是一样,今生也不会再踏出皇城半步。”
看着陈以迈出殿去稳稳的步伐,文依半个字也说不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沈蒹是,肖南芝是,陈以也是……
服了药,仍觉得昏昏沉沉,肖南芝始终没有出现,也没有出现的是皇帝,仿佛消失了一般,凝重的气息在皇城里蔓延,说不出的压抑。
因为,那木措赫,反了!
达花尔赤亲帅3万精兵为先锋,20万雄兵为两翼,30万大师为后盾,直压两国边境。
军旗已彰,反书已下,而陈国的鸿雁书,姗姗去迟。
达花看到旨意只是哈哈一笑,随手扔在了路边的沙丘上,匆匆被黄沙掩盖。
收到战报,孟绍濂久久不语。
巳时,肖南芝的哥哥肖南灵不负众望,联合肖家于兵部潜伏多年的旧部同时起事,一举压制夏文侯起兵。当然,夏文侯始终按兵不动也是收到了太后送来的书札“明日之事暂缓,等待消息。”
姚净姿看到肖南芝展在她面前的手札,目呲爆裂:“这不是哀家写的!不是!”
肖南芝笑道:“太后不会不知道,曹维商曹大人模仿笔迹的本事,已炉火纯青。前儿曹大人还临摹了一封夏文侯的书信给太后。您不是也没看出来吗?”
“你们……你们竟敢设计陷害当朝太后?”姚净姿对着一直在喝茶的孟绍濂道。
“不过将计就计罢了。”肖南芝冷然道,“何来陷害”
“哀家是你的母亲。”姚净姿道。
“嗯。您现在还是朕的生母,不过那是因为,那木措赫反了,朕还需要依仗您,来揭露那木措赫反陈乃是不忠不义,不顾您的生死。等到朕平息了这场反叛,就会昭告天下,朕的生母乃是苓太妃,也就是父皇最钟爱的苓妃。那才是朕的母妃,是当之无愧的大陈太后。”孟绍濂走近被缚在椅子上的姚净姿,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孟绍濂,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演这自欺欺人的戏吗?”姚净姿突然狂笑,“洪土娘告诉你了什么?你不会耳朵聋了吧?不会听不懂吧?哈哈哈……苓妃?苓妃早就和他肚子里的东西一块儿埋在土下,成了泥了!你倒是想是她的儿子……你也配!连我都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野杂种,让你当哀家的儿子,是抬举了你,让你坐这天下,是因为哀家生的是女儿,不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挑粪拾荒呢!但是你不知足……偏偏要刨根问底,偏偏要故作聪明,结果呢?哈哈哈!结果被真相吓到心胆俱裂了吧?哈哈哈哈……”姚净姿话已狠急。
红涨的血液在绍濂俊雅的脸上不断攒动,仿佛随时可以爆开:“妖妇!你胡说八道,朕是先帝的儿子!是苓妃娘娘的儿子,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个老妖妇的话,朕就会相信吗?”抓住姚净姿的衣领,孟绍濂眼能喷血。
“你不信吗?如果不信,为何这么激动?”姚净姿大笑,“你天真的以为许寒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能替你杀掉达花吗?你以为就凭你那点小聪明,和不过短短几年的筹划,就能抵挡达花尔赤灭陈之心?你现在看到了?就算你控制了长安的兵力,也一样挡不住那木措赫,不信,你等着!不久之后,这金銮殿就要易主了!你就在这里给哀家好好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