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想惩治你,你乃是我族人,却不想竟然投靠了建中王,你倒是说说看?究竟为什么?”
有人递上给夏文侯的信札,姚净姿不屑地扔在费丽面前。
无可辩驳……费丽一时间,竟敛了惧色,将信札抓在手里,兀自站起身,整了整衣摆。
“太后,您说费丽投靠了建中王?”费丽面带笑容。
“难道不是吗?赫宁宫直通建中王府的密道,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姚净姿道。
“太后娘娘早就发现你行踪有异,一直让我留意着,费丽姑姑。”说话的是一旁满脸得意的巫敏。
费丽笑容更盛:“那太后可知道,那个密道还通一个地方。”
姚净姿皱眉。
“皇上的清和殿。也难过你们发现不了,我想掩藏的密道,你们谁有这个本事找到。”费丽面色竟有几分得意。
“你……你是洪土娘!”姚净姿不可置信地指着费丽。
“太后好眼力,我换了这张脸,你竟然还是认得出。”费丽唇边露出一抹诡异之笑。
姚净姿跌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门外,宗役府典刑官已得到命令,侯在殿门口。
“来,来人,给哀家,给哀家将这个不忠的奴才乱棍打死!快!快!”姚净姿猛然意识到,顾文依还在一边,必须尽快处决费丽。
就有赫宁宫的内监几人上前,要将费丽拉出去。
“慢着!费丽乃是赫宁宫掌事宫女,就算行刑也是需由内务府出面,你们……”文依起身道。
“顾文依!你自身难保,还来管这等闲事?”姚净姿直指她道。
内监不再理睬文依,继续拉费丽。
“都给我住手!我要见皇上,我有重要军情要见皇上,太后……太后通敌谋反!”费丽挣扎,手中死死攥着书札。嘴被堵上了,极力挣扎仍是不能摆脱。
门外典刑官听得声响,带人冲了进来。
“给哀家滚出去,谁许你们进来的?”姚净姿盛怒。
天色渐明……
眼前的景象,文依仍在混乱中,费丽是太后口中的洪土娘,洪土娘又是谁?为什么太后这么着急处死她?
容不得多想,眼见费丽就要被拖出去处死,文依三步并做两步疾拦典刑官去路。
“典刑官,这里有人动用私行,你身为宗役典刑官,掌管皇族一切典律,便不管吗?”文依问道。
“这……”典刑官亦是为难。
“那,这个你可认得。”从怀中掏出先帝钦赐建中王免罪金牌,曦光之下,耀眼非常。
典刑官一跪到底:“臣认得,此乃先帝御赐建中王免罪金牌。”
“认得就好,现在此牌在本宫手中,建中王要本宫带此牌前来免除费丽姑姑死罪,即刻送往清和殿。”文依面色庄重。
典刑官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姚净姿,咬牙命人从赫宁宫内监手中绑下费丽,急速离去。
“给哀家拦住他们!”姚净姿怒道。
声落,侍卫张守应声而出,手中刀出鞘。
“芙妃娘娘,端婕妤到。”门外内监传道,正是请安的时间了。
姚净姿一愣,门外张守看到两位主子及身后尾随的一众下人,忙将手里兵刃收起,侧立在一旁。
“顾文依!这都是你安排好的对不对?”殿中,姚净姿气得手不住抖动,“你执意如此,就不要怪哀家不客气了。给哀家以杀威枣棍敲断她的五指!哀家回来时,要见到她生不如死!”姚净姿起身走出殿外,“你们两个跪安吧,哀家找皇上有要事。”丢下一句话,姚净姿决然而去,只以家常服饰,扶着巫敏,急登辇车赶往清和宫。
陆芙甄想要进殿,可惜殿门已关,张守抱剑而立。不明所以,两人只得疑惑离去。
皇城四方的天上,半点云朵也没有,竟是个极晴朗的天,在第一抹曙光之中,悠然而来。
清和宫,孟绍濂没有去上早朝,伏在御案之上,信手临着一张画,想是极为喜欢,临几笔便不自觉地笑笑。
“皇上今日精神极好。”肖南芝微笑走来。
“嗯,南芝,来看朕临的《山居》,怎么样?”孟绍濂笑道。
肖南芝仔细看了看,笑道:“皇上忘了,臣妾于书画笔墨不是太通。”
孟绍濂一滞,笑道:“无妨,可有什么吃的,朕饿了。”
洪土娘
刚刚用完早膳,孟绍濂看起来仍是心情不错。跪在大殿之上的费丽,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典刑官已回禀了他奉命前去赫宁宫,并文依要求他带费丽来见皇上的事情。
费丽——绍濂一直知道,是建中王的内应,只是此时,殿下跪着的人却自称洪土娘。
“费丽,你怎么又叫洪土娘?”孟绍濂不解。
“此事若有机会,费丽请求单独告知皇上,此时费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启奏皇上。”费丽发丝蓬乱,一脸坚定。
孟绍濂约略审视:“你便说吧。”
“启禀皇上,当朝太后意图勾结那木措赫,里呼外应,欲行谋反!请吾皇速速扣押太后,以免反事得成,危及苍生。”费丽说罢重重扣首。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均大吃一惊。
孟绍濂剑眉紧蹙:“费丽,这话说出来,朕足可诸你九族。”
“若是费丽所言不实,皇上要杀要剐,奴婢半个不字也没有。”费丽斩钉截铁道。
孟绍濂目露精光。
“你有何证据?”
“证据在此。”费丽捧上手中信札,“此乃昨夜太后让奴婢亲自交给夏文侯的信,命他今日巳时起兵,呼应那木措赫反军。只以皇上听信武林乱党挑唆,不务朝政,逼迫属国造反为由起事。”
“贱婢!休得胡言!”孟绍濂刚要再问,姚净姿已一步迈进朝堂。
“母后。”孟绍濂笑容浅浅,仍是迎了下来。
“皇上……”姚净姿目露伤色,扶住皇帝。
“这一大早,母后就来了。”
“还不是为这贱婢!”姚净姿使劲咬了咬牙。
“究竟为何费丽会出此言?”待姚净姿坐好,绍濂问道。
“哀家哪里知道?”姚净姿语气颇为愤愤,“你那好美人昨夜整闹了哀家一宿,絮絮说些皇后不贤良的话,直闹得我头疼,训斥了她两句,结果就哭闹起来,哀家生气便要处罚于她,不知这费丽是怎么了?不仅帮着顾文依气哀家,最后还拿出哀家让她送去给夏文侯夫人的书信,说是抓住了哀家谋反的证据!这不是笑话吗?这是我皇儿的江山,哀家为何要反?”姚净姿说着不禁以手拍龙案,想是气急。
孟绍濂没有言语。
“皇上,这根本不是什么给夏文侯夫人的信札,不信皇上可以打开来看。”费丽急道。
孟绍濂看着姚净姿。
“皇上,你真的怀疑哀家?”姚净姿又怒又失望。
“儿子不敢,只是,费丽在母后身边多年,忽然之间说出如此大的罪状,儿子觉得,需要让她死个明白,况且现在正当两国关系为妙之际,一旦有谣言传出,必须立即破除,才能天下安稳。”孟绍濂脸色肃然。
瞬间暴怒,姚净姿指着孟绍濂道:“好好好,这就是我怀胎十月养出的好儿子,竟然真的疑到生母身上了,你难道以为哀家还念着母家,会来反自己的儿子?好……你就打开,让天下人都看看,你这儿子是怎么当的!”
此言一出,绍濂心中一动。
“皇上,您别听费丽乱说,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皇上与母后母慈子孝,相依多年,母后怎么可能会反?就算母后出身那木措赫,亦是大陈的太后啊,这区区一封信札,打不打开,谁还敢说什么?”说话的是一早伺候早膳的陆芙甄。
姚净姿看着陆芙甄,眼中恨极:“好,既然你们都怀疑哀家,那便打开吧,来人啊,给哀家打开。”
王路一路小跑,将信拿到皇上面前,铺开来。
不动声色,孟绍濂微笑,陆芙甄亦是一笑退后。
信札上只几个字:“念女之痛,哀家体同身受,闲来无事,宫中坐坐,可过长日落寞。”
费丽脸已变色。
“给哀家拖出去!捣成肉泥,喂狗!”姚净姿命道。
孟绍濂没有阻拦。
“慢着。”跪在地上的费丽,站了起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哀家拖出去。”姚净姿厉声道。
“等等。”这次说话的是皇帝,“将费丽带到朕的书房。”
不理睬满脸惊异的太后,孟绍濂拂袖而去。
漫长的时间,并不是因为它真的慢,而是因为等待。
就像太后一直坐着,等待巳时,就像皇帝等待那木回报,就像文依等待快快结束这场痛楚。当宫中常用来惩罚偷盗宫女内监的杀威枣棒落到自己纤细的中指上时,痛楚迅速淹没了她,五指尽断,来不及看清自己的手指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顾文依昏死了过去,迷蒙之中仍摆脱不去的痛袭全身,就连心跳这样细微的动静都会让手更痛。
“将顾美人抬到本宫宫中。”肖南芝的声音传来,冰冷缥缈。有更加钻心的疼痛,是常春藤架抬着自己行走的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