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依微笑点头:“他答应了,就一定能做到。”
回身拉起文依的手,梦昭抱歉:“之前……对不起,我以为……”
文依回握她手:“没有对不起,若是你瞧得起那时的我,哪里还能是梦昀的妹妹,又怎会是公羽和寒塘心上的人?自然也不会是寒池的朋友。”
梦昭深深点头:“本来不告诉寒池要带你去,想给他一个惊喜,只是此时你却病了,禁不起劳顿。若再见,陪我去给公羽和哥哥上坟吧,我要介绍你给他们认识。”
“他们认识我。”文依笑道,“他们……叫我嫂夫人。”
梦昭有些意外,明艳的脸上惊喜不已,拥过文依,梦昭轻唤:“嫂子,好好的……后会有期。”
风扶花摇,梦昭翩然而去。
良久,文依点头:“嗯,后会有期。”
回宫
天已大亮,文依梳洗完毕。
青宁和碧生一直都不敢说话,因为文依一直不说话。
“你和后门上李婶儿已经相熟了吧?”文依忽然问青宁,李婶儿正是端婕妤的亲戚。
“嗯。”青宁点头,“今天的鹅蛋就是李婶儿送来的。”
“你们两个吃完饭,从李婶儿家后门离开。我告诉寒塘了,他会在城外接应你们。”文依道。
“你要干什么?”碧生顾不得礼节,盯着文依。
随手扔出一个锦囊,文依道:“第三个了,有道事不过三,太后送来的锦囊,我若是再不回复,便没有活路了。”文依自住回家,这已经是收到太后的第三个锦囊,询问顾延平临终传递之语,文依均未答复。
看到锦囊,青宁和碧生都是半晌说不出话来,太后果然没有就此罢休。
“既是如此,你为什么不走?”青宁急道。
缓和下语气,文依道:“寒塘他们遇到了麻烦,暂时走不了了。”
“那你让我们走,你留下也是一样躲不过啊。”青宁道。
“我不留下。”文依斩钉截铁,“我回宫。”
“回……回宫?”青宁傻了。
碧生转身就向外跑,踏月随出,文依在门口抓住了她。
“听着碧生,不要去找王爷,也不要去找寒塘,他们都带不走我,回宫,是我唯一的选择。若是我一个人回去,我什么都不怕,但是你们在……我就会怕。”文依不想哭,却挡不住哽咽。
“庄主有什么事情是不是?”碧生瞬间明了。
“走吧。”文依道,“不需问。”
时不至正午,园中秋草依依……
文依婷婷立于园中,环顾四周,没有一处是自己不熟悉的,寒来暑往,无可忘记。摸了摸怀中父亲的手札,母亲的绢帕,今日文依穿了一件荷粉色的锦衣,本是有些热俗的颜色,文依穿起来娇而不艳,衬得脸庞柔弱出尘。
碧生和青宁已经走了,文依觉得没有牵挂,整个人都轻松了。
立在墙边,细听墙外叫卖人的脚步声走过,料得他们还没有转弯,文依放声大喊:“啊……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任谁都听得出,必是事出突然,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穿透力极强。
拿起砖块,文依奋力扔出墙去,铜哨也在此时响起。
向后退,文依找了一处林木掩映下的矮墙。
呼呼跃进墙里的人,穿的是各色买卖人衣服,落下来四处查看,一打照面之下,三方均不认识,当下动起手来,混乱如文依预料,果然在顷刻间爆发。
飞身越过矮墙,快步奔向肖府,顾文依没有半分迟疑。
一个人影,紧紧追随而去。
奔了半里地,文依发觉有人越跟越紧,心下害怕,不禁回头去看,掌风扑面而来,追踪之人已到跟前。
掌风气浪极强,文依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手,当下忙将手中抱的一个包袱扔出:“太后要的东西在此,你去复命吧。”
果然,追踪之人舍文依而去拿包袱。找准空隙,文依催动踏月步,疾奔而去,希望能快点遇到肖南芝。
不料,跑出只有百米,又觉身后之人复又追来。
好在转弯处便是非常热闹的一条街,文依灵巧,低头钻进了熙攘的人群,挤来挤去之间,此人仍紧追不舍。看来太后要的不只是回复,还有自己的命,若是被追上,必会丧命此处。文依心下焦急非常,抬头忽见不远处,有三、四个大娘正在围着一个果子摊,急中生智,文依奋力跑去,拉住其中一个,大哭起来:“大娘救我,大娘救我!有人要强抢于我啊。”
这一哭果然奏效,三五个大娘忙把文依围在中间,挡住随后追来之人,一时街上,七嘴八舌的人凑来,将追踪之人与文依隔开。
于缝隙中打量,此人正是太后宫中护卫名张守,乃是一等一的大内高手,还好周围人多,他不便就此动手。文依低头从人群里爬出,向远处跑去,转过热闹的大路,再往前,穿过一个小巷便可以到达肖府眼前的大路了。
文依边跑边回顾,生怕张守追上来,只听得森然之声传来:“站住!”
巷口,正是张守,眼中发出嗜血之光。
文依急停脚步,不敢不停,此时张守的手里飞刀明晃。
“你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为何还要苦苦追赶?”文依满头是汗。
“太后吩咐,你不出顾府,尚有两日之命,出顾府,即亡。”张守道,手中飞刀破风而出。
“当”一声响,几乎是在文依面前,飞刀应声隔落。
在文依面前,忽地有人一晃而出:“快跑,我挡住他。”说话的人,文依不认识,待要说话,眼前二人已厮打在一起。
“来不及了小姐!快走。”拉住她的,竟然是去而复返的碧生。
“你怎么回来了?”文依惊诧道。
“别说了,来不及了,快走!”拉着文依,两人狂奔,来不及看身后战事,面前豁然又多一人,没有言语,已是剑闪寒光。文依一推碧生,两人闪过剑气,却来不及闪过第二剑紧跟而来,文依抬头,已被剑气笼罩,躲不过,闪不开……
当肖南芝以高傲的姿态扶起发丝纷乱的文依之时,眼中已多了几分安心,顾文依活着,躲过了杀手的追赶。
“你回头看看碧生,姚净姿手上又多了一条血债,她是不会在乎的,因为她早就下了命令,一旦那木宣反,你和这两个丫头就会被埋在顾府的荒园子里。”肖南芝低声道。
“文依姐,你醒醒。”青宁满脸血污,抱着面无表情的顾文依。
没有眼泪,文依死死攥着青宁的手,生怕一放就失去了。
她已经失去碧生了,只在觉得自己就要被杀死的一瞬间。碧生忽然抽出匕首□□了刺客的腰间,而剑也穿过了碧生的胸膛。血是那样汹涌,文依捂不住它的喷薄,再唤不回碧生,小小的身体,秀气的脸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文依哭到发不出声音。
被青宁拉到了大路上,她们看到了“恰巧”经过的肖南芝。
“这不是衿妃吗?”肖南芝面露“惊讶”。
“贵妃娘娘救我们,有人要杀我们。碧生……碧生已经被他们杀了。”青宁哭到。
一众侍卫围拢了他们。肖南芝挥了挥手,两个人抬来了碧生的尸体。
文依站起身,推开搬着碧生尸体的侍卫,跪了下来,没有眼泪,文依掏出手帕,一点一点给碧生擦着脸,小小的翡翠萤火虫在碧生满是血的手中握得紧紧的。
擦了很久很久,文依回身望着青宁:“我们……回宫。”
青宁使劲点头,眼泪簌簌而下。
皇城的傍晚是宁静的,暮鼓不敲,已是一天中最安逸的时刻。子青殿,明亮的灯光里,王济刚刚提着药箱离开。
灯下观美,文依若莲初绽的面容仍是白色的,脸颊上有几抹伤痕,竟是生生添了俏丽,让人一见便怜惜,头发没有挽起,柔顺地垂在肩上,随着肩膀在烛光下微微抖动。
手中的紫花茶几次拿不稳又放下,眼神若受惊的小鹿,让一旁坐着的皇帝几乎是手足无措。
“和朕说说话,文依,算朕求你,和朕说说话……”绍濂伸手来握文依的手,十几日不见,思念成疾。
向后缩,水溅了出来,撒到绍濂手上,一旁侍女忙来拿走茶杯,给皇帝擦拭。
“下去。”皇上的声线低沉。
众人悉悉退去。
孟绍濂坐得近一些:“别怕,朕在,你安全了。”
文依抬起头,一颗泪落在唇边,仍是不语。
“你知道,朕……不得已。”红了眼眶,绍濂亦是情不自制。
半晌,文依点头。
孟绍濂欣喜不已,拥身将文依紧紧裹在怀里:“傻丫头,你吓死朕了,对不起,对不起,朕想你躲开这场厮杀,却没想到,你会自己跑出来。”
是啊,躲开……寒池想让自己躲开,所以只身离去,绍泠想让自己躲开,所以情义两难,皇上想让自己躲开,所以自己于这场是非越陷越深……
拒绝从心里漫出。
没有理由推开,在众人眼里,自己现在情之所钟之人是皇帝。可是现在的孟绍濂是敌是友,文依自己都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