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里,她问宫中那些传闻可是给他带来了困扰,得到的回答却是默许。
……
思及此,绯棠登时便顿住了身,甩开了叶祁的手,一双眸子倔强的不去看向他,“殿下如今又是在做什么?”
既已选择了各自成全,现在这样拉拉扯扯又算什么。
她的眉眼依旧秾丽至极,纤长细密的睫羽微微颤动,叶祁一时有些失神,不由又想起了她初来王府时的那段日子,不争不抢,无喜无悲,客套又疏远,仿佛整个承王府于她而言,只是她暂时停留的地方,而不是家……
想起上一世她心里始终无他,叶祁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疏离,他不过才归还了一二,她如此就受不得了吗?他步步朝她迫近,眸色沉沉,“本王在做什么,公主当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他的身形本就高大,此时便愈发带着几分迫人的气势,让她一时有些无措,心头的委屈不由更甚,她咬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过了许久才终于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了那双神色难辨的眸子,眼泪瞬间不受控制的倾数而下。
他既心头有诸多不愿,又何必再百般刁难。
见她落泪,他忽觉的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仿佛被什么揪了一下,他忍着心口的不适,这一世,他早已发誓,她的一切都与他再无相关。
可看着眼前的软玉温香,他忽认命般的闭上了眸子,到底是,放不下这心中执念。
身后无路,她正欲绕开他离开,却意外跌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她瞬间便怔了住,而后便听耳边传来叶祁低哑的嗓音,“我们成婚吧!”
……
夜色渐浓,饮过驱寒的姜汤,绯棠窝在榻上,一时有些无眠,不由又想起了白日里叶祁的话,他说我们成婚吧,她一时很是意外,抬头瞧向他时,却又见他避开了她的眼,支支吾吾的说是娶她为了躲避长辈赐婚……
她有些莫名其妙,只觉得这话说的好没有根据,便又听他说到,之所以选择她,只是因为她很……
合适。
绯棠:???
他就凭什么肯定,她一定会同意……
一切与旧日一般无二,她闭上眼睛,想着日后会发生的事,迷迷糊糊间入了梦。
似乎是在王府里,她像是一个旁观者,在看着人世间的各种喜悲。
窗外夜色融融,烛火摇曳,男子抱了一床被褥铺在地上,双手枕在身后,和衣而卧,声音沉沉,“皇祖母也是好心,你莫要误会。”
女子坐在榻边,神色间有几分犹豫,“殿下身份尊贵,地上凉,要睡也是我睡。”
暖黄的烛火映在她的身上,愈发显得她的一双眸子明澈澄净,他避开了她的眼,“快睡吧。”
见他毫不在意,她这才躺了下,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月色皎洁,望着他的背影,她的心头再也没有了最初的那份防备。
画风陡然一转。
是在行宫中,为了救她,他受了很重的伤,昏睡了许久都不曾醒来,担心他的安危,她守在榻边如何都不肯走。
他闭着眼,她就那么瞧着他,他的容颜依旧瘦削清峻,此时面色因为失血过多还有些许苍白,望着那双宽大的手掌,她一双素手主动握了上去。
时间悄然而逝,一室的寂静,她忍不住打了个盹,指尖微动,她霎时惊醒,见他醒了,她一双眸子亮亮的,“你终于醒了。”
他的目光却落在了她的手上,她发觉不妥,急忙松开了他,一时有些窘迫。
他好看的眉眼微微一挑,眉目之间的温柔如夕阳流泻,“你在担心我。”
她低垂着眉眼,只想赶快溜走,“我去请太医来。”谁知话音才落,就在她起身的瞬间,便被他的一股力道给拉了住。
她一时没有防备,直直跌在了他的胸膛上,她急欲起身,谁知他反而攥的越紧。
僵持不下间,有内侍进门通传陛下来了,他这才松开了她。
她的脸却早已红到了耳根。
……
翌日,绯棠还是被柳月唤醒的,她睡眼惺忪的坐起了身,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柳月见此,忙请了太医,请过脉才知,原来绯棠是染了风寒。
太医开了方子,又一番细细叮嘱后才离开。
绯棠半靠在床榻上,心头叹息少不得这几日都要在榻上过了,柳月随着太医去取药,房门紧闭,幽静无声,屋内并没有可以用来解闷的东西,她开始百无聊赖的数着锦被上到底绣了多少片花瓣……
静默了许久,想着柳月也不会很快回来,她正准备偷偷下榻去活动活动,谁知还未站起身,便听门口已传来了敲门声,“五公主。”
她一时又坐了回去,这才想起,现在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个青荷,她应了一声,允了青荷进了门。
只见青荷的手中抱着一摞书,拖着沉重的步伐的走到了她的身前,“公主,这是誉王殿下送来的……”
绯棠闻言不由眼前一亮,叶祁送来的?
而后又听青荷道:“誉王殿下给太后娘娘送了几本经书,顺道也给公主送了些话本。”
听到‘顺道’两个字,绯棠那才燃起的兴致,瞬间就熄灭了几分,她指了指床榻旁的一角,“哦,放那吧!”
她随手翻开一本《钗头记》,讲的是落魄书生和世家小姐的爱恨情仇,落魄书生苦苦追求世家小姐,却在追到手后,直接抛弃……
她又翻开了下一本,名叫《长安一梦》,讲的是秀才与商人之女的离合悲欢,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欢欢喜喜的喜结连理,最终却败于生活的柴米油盐,秀才为了功成名就,不顾发妻死活,再娶新欢,可怜发妻被新欢相欺,流产而亡,变成一缕幽魂……
一连翻了几本,皆是如此,绯棠登时便合上了话本子,她忽然很确定这是叶祁随手拿来的了,不过倒也是巧,竟都统一是这种虐恋情深的……
可惜她历经一世后,最是见不得这种凄凄惨惨的。
文渊阁,程风从外而入,行至叶祁身旁停住了身,在一旁压低声音道:“殿下,五公主似乎并不中意那些话本。”
叶祁闻言,执笔的手不由一顿,不喜欢?他拿去的可都是当下最流行的话本,再者说世间女子不都是喜欢看那种荡气回肠,九曲十八弯的故事?
难道说她竟喜欢看沉香救母,后羿射日这种体现民族大义的故事?
他旧日里怎么没发现?
不对,明明是皇祖母喜欢读佛经,他才特意送去了几本,那些话本他不过是随手为之……
见主子不语,程风适时在旁察言观色道:“殿下,如今整个西偏殿都弥漫着药草香,五公主娇滴滴的定然怕苦,殿下不如送些蜜饯糕点过去,五公主定然欢喜……”
亲自探望自是不妥,送点实用的东西过去当是最好的法子。
程风自诩最会讨姑娘欢心,此时灵机一动提了一个点子出来,便愈发觉得自己聪明过人,他还在等着主子夸奖,谁知却等来了一记晦暗的眼神,吓得他登时便垂下了头,“奴才一时多言,还望殿下恕罪。”
叶祁目光落在程风身上,谁说他在讨她喜欢?他明明想问的是皇祖母是否喜欢!
可旋即,他不由又想到了旧日的情景,她染了病,却因和他堵着气,如何都不肯喝药,他好言相哄,却也无济于事,见她双颊绯红,透着病态,他便问她想要什么,命人去买,闻着那刺鼻的苦涩味道,她有心刁难,便说要这世间最甜的东西……
那晚他几乎瞧遍了整个建安城,蜜饯,糖人,乳酪,百果,米团……几乎囊括了所有的甜食,却皆不见她点头,他便趁她不注意,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饶有兴致的问:“够了吗?”
她一时有些气急,本就有些泛红的脸颊,显得愈发娇艳,一双眸子瞪得圆圆,“你……”
他心情不由好了几分,顺势离他愈发的近,薄薄的热气在她耳边若有似无的漫开,“还不肯喝药吗?”
……
思绪回笼,他登时便站起了身,朝殿外走去。
程风有些触不及防,忙跟了上去,“殿下要去哪?”
“出去走走。”
第30章 巧合
九月二十三日, 明昌帝亲自下旨将燕国公主赐婚誉王,婚期便定在三个月后,喜事连连,一时宫中更添了几分洋洋喜气, 来西偏殿恭贺道喜的人不计其数。
婚事自燕国公主入宫时, 便已开始筹备, 一切都是依照礼部的规制来办,是以这阵子忙的只是那些宫人侍从, 绯棠和柳月倒是很得闲。
这几日来,在柳月的监督之下,绯棠都未曾出过福康宫的门, 今日见天色尚好,平静无风, 两人才出了福康宫走了走。
景致依旧, 华丽如初见, 屋宇相连, 屋檐四角高高翘起,优美得像四只展翅欲飞的鸿雁。路过先皇后的清宁殿, 绯棠不由又想起了如嫔来。
孝贤皇后乃是当今陛下发妻, 帝后伉俪情深,惹得一众妃嫔羡慕, 甚至当孝贤皇后才诞下皇长子时,嘉元帝便十分高兴的册封了太子, 孝贤皇后身子一向康健, 却正是在德妃入宫后,开始时常患有咳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