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太后似已笃定了主意,叶祁也不再多言,而后便又听太后瞧着绯棠笑道:“如今宫中可不是有位好军师,嫱儿你可愿帮着誉王一同来修订?”
绯棠瞬间便明白了太后是何意,此举既有利于两国交好,还能帮了叶祁的忙,她赧然道:“嫱儿愿尽绵薄之力。”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祁儿以为如何?”
叶祁:“……”话都说到这儿,他还如何说不!
“孙儿领命。”
见叶祁表示应允,太后眉目间蕴出几分笑意,她打量着两人不禁越瞧越满意,甚至都开始在想,她何时能抱上小曾孙了……
说话间,有婢女已端来了热茶,想到那毒,绯棠蓦地站起了身,趁着那婢女请安之际,率先拿起杯盏斟了杯茶,朝着叶祁走了去。
她在燕国皇宫时,便见过下毒不仅可以下在水里,还可以下在器具上,太后宫中为每位皇子都备了不同的杯子,故而,她便猜测多数是这杯盏有问题。
她一步步朝叶祁走去,停至他的身前,缓缓说道:“之前殿下多次出手相助,我却从未正式谢过殿下,还请殿下原谅嫱儿的失礼。”
有太后在,叶祁不得不随着客套,淡声道:“公主言重了,不过都是举手之劳。”说罢,他便顺势接过绯棠手中的杯盏,谁知,这次就在他触到杯盏的一瞬间,她便松开了手,那被茶好巧不巧的被打翻了,碧青色的翠玉杯直接摔落到了地上,碎成数片。
绯棠正要弯腰去捡,叶祁此时也伸出了手。
指尖相触,叶祁先收回了手,像是躲避瘟疫一般的在躲避着她。
绯棠还顿在那里,便听太后关切道:“嫱儿快来让哀家瞧瞧,可有烫到哪里?”
话声刚落,便已有伶俐的宫女上前拾起了地上的碎片,太后见绯棠无碍,也并未再去说些其他,只吩咐着婢女再去换壶热的茶来。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又见时辰差不多了,叶祁便以公务在身为由离了开。绯棠望着他的背影,心底虽有几分失落,却也终于安心了几分。
寒气袭人,冷月悬空,寂静无人之时,绯棠去了静芳宫。
推开残旧的大门,才见殿内还燃着微弱的烛火,她缓步上前,敲了敲房门,三重一轻,而后才推门而入。
绯棠进去时,如嫔正坐在榻边微微发怔,见她来了,忙用衣袖擦干了眼角的泪,将手中的物什掖进了枕下,可绯棠还是看清了,那是一把长命锁,是小孩子才会有的东西。
如嫔唇边浮出一抹笑意,“嫱儿,你如何来了?”
绯棠径自在如嫔身旁坐了下,一双手覆在了她的手上,似乎想透过她的手来给予她力量,“姨母。”
如嫔一时眼眶又有些转红,她强忍着心底的酸涩,笑道:“好了,姨母不想这些了,嫱儿近来可好?”
绯棠却并未回答,反而问道:“姨母可曾听过疏筋散?”
如嫔登时一怔,眼神间似有闪躲,“疏筋散,这是何物?”
绯棠一双眸子沉静又明亮,“我无意听得有人对誉王殿下不利,故而怀疑,先皇后的死与毒害誉王的是同一人。”
如嫔闻言不由站起了身,已不敢再去看向绯棠,“先皇后的死在宫中可是大忌,许是嫱儿听错了也说不定。”
绯棠却毫不退让,“可是姨母为何又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呢?”
如嫔面上终于闪过了一丝慌乱,眼底的畏惧昭然若是,“嫱儿你听姨母的话,你斗不过她的……”
绯棠神色坚定,“姨母,既已处在后宫之中,即便不争,该来的也总会来,我们能做的,只有迎难而上。”
如嫔心头的无力感让她一下跌坐在了木榻上,绯棠这句话仿佛直接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在过去,她便想着处处忍让,以为如此便可安然无虞,可她换来的是什么?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儿死在他人手上,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扶着床帏,似是沉思了良久,才开口道:“嫱儿,你说的对,与其继续苟延残喘,不如拼死一搏。”
哪怕一命换一命,她也不能让奸人再继续为非作歹下去。
天朗气清,才下了早朝,宫道上,程景见叶祁所走之路并不是去往文渊阁的路,不禁在旁提醒道:“殿下,文渊阁的路不是这条。”
叶祁步子未停,“今日还有他事要处理便不去了。”
程景跟在身后“哦”了一声,随后脑子里不禁嘀咕道:还有什么要事,他怎么不知道?
……
白日里,想到昨日里太后的话,绯棠用过早膳后,便同柳月一起去了文渊阁,一路上,她都在想,不知那毒到底积聚了几分,该寻个什么法子才能不动声色的请太医来为叶祁诊治一番……
文渊阁依旧如寻常般模样,只是不见叶祁,绯棠只好坐到了案几旁等,瞧着桌上堆满了文书古籍,她不由随意翻开了一本来看,书中还夹着叶祁写过的纸笺,她的指腹划过那些遒劲有力的字迹,鼻尖是淡淡的墨香,只觉得恍若又回到了旧日。
暖风习习,是静谧的下午,叶祁在批改文书,她陪侍在旁百无聊赖的翻看着话本,看着看着,睡意来袭,她忍不住趴在胳膊上小憩了一会子,再睁眼时,却见叶祁早已不见了踪影,她出门去寻,可那些下人见了她之后,却皆掩面轻笑,她满头雾水,直至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她才发现,叶祁竟在她睡熟时,在她的脸上画了一只小花猫……
回过身来,再一看向那些字迹,她眼底不禁多了几分黯然,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旧日之事,转而命人去寻了记载燕国的书。
一炷香过去,又一炷香过去,绯棠都已翻看了一半的燕国古书,却还是没有瞧见叶祁的半点影子,倒是她抬头的频频远望,惹得了一旁柳月的注意,柳月忍不住劝道:“公主,该用午膳了……”
绯棠又抬头瞧了瞧远处,见还是空无一人,禁不住说道:“再等一等。”
又过了许久,却还是不见有人来,想着柳月在饿肚子,绯棠便命人去准备。因福康宫离文渊阁较远,宫侍便直接将午膳端到了内室。
绯棠一时没什么胃口,便在外多走了走,她行至一本诗集前,随手翻开看了看,忽听有脚步声渐渐靠近,让她一时忘却了手中的书卷,屏住了呼吸。
声音越靠越近,她满怀期待的侧头望去,却见来人并不是叶祁,而是卫琮。
她旋即便有几分失望的敛起了目光,合上了手中的书卷,转身欲走。
谁知,却见卫琮已率先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眼中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薄笑,“当真可惜,公主痴心一片,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绯棠不想理她,绕开他便走,却听身后他的声音悠悠传来,“在下有个法子,不知公主可愿一试?”
第28章 打扰
绯棠不欲与他多言, 谁知才从他身旁走过,脚下便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重心不稳就要朝着地上摔去,还是被卫琮给扶了住。
她一时又气又恼, 一把推开了卫琮, 一双眸子里盛着几分怒意, “你干什么?”绊倒她又扶住她,捉弄她很好玩是不是?!
瞧见她在生气, 卫琮的情绪莫名舒畅了几分,他好看的眉头微微一挑,“公主此言何意?”
绯棠瞧他在明知故问一时更恼了, 正欲说些什么,便听不远处有声音传来, “殿下留步……”
绯棠下意识便朝那声音望了过去, 却只瞧见了墨色衣袍一角, 是叶祁。
她还在发怔, 而后又听卫琮说道:“在下明明帮了公主,公主应该好生感谢才是。”
绯棠转过头, “为什么?”她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卫琮的目光中一时少了几分玩味之意, 幽幽开口道:“自是想让妹妹早些断了那不该有的念想。”
绯棠瞧着她,却忽然觉得眼前的卫琮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她自是没听出这话的画外音,反而想到了旧日里的情形, 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 那谁都不曾放在心上的态度,真真惹人生气,当下禁不住说道:“公子既已知晓女儿家的心意最是珍贵, 为何又要去百般辜负呢。”
卫琮听了这话一时有些忡怔,还不待他想清楚,便见绯棠已径自走远了。
绯棠也未再多留,便直接回了西偏殿,回来后才在屋子里坐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福康宫的宫人便见绯棠和柳月主仆二人,正在殿外弯腰寻着什么东西,一问才知,原来是丢了一对翡翠玉坠。
翡翠玉坠本没有什么稀奇,可贵就贵重在这是燕国皇帝在五公主及笄时的贺礼,含义贵重又寓意深远,宫侍们见五公主一副就要急哭了的样子,不由纷纷加入行列中来,跟着一起寻。
昨晚隔得太远,绯棠并未瞧清那两个宫女的相貌,但她却记得她们的声音,趁着找那对翡翠玉坠之际,绯棠几乎听遍了每个宫侍的声音,最终终于将目标放在了一个名唤青荷的侍女身上。
在旧日中,绯棠并未听过这个名字,是以对青荷一无所知,侧头瞧去,只依稀见到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宫女,面容寻常,看上去甚为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