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县主忙在旁道:“德妃娘娘这便多虑了,安乐率真可爱,旁人喜欢都来不及,又如何会厌弃?!”
德妃抿嘴一笑:“永宁打小便总帮着安乐说话,如今安乐都还时常在本宫身前念叨着,说永宁姐姐如何如何好。这倒让本宫想起了有一次,永宁为了救安乐,还摔伤了自己的腿……”
永宁县主像是想到了什么,赧然一笑,“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德妃娘娘莫要再提了。”
德妃又接着道:“行宫路远,本宫还记得,是祁儿将永宁背了回来……”
德妃用意为何,太后当真是再清楚不过,瞧见绯棠低垂着头,太后拿起身边杯盏,轻抿了一口后,皱着眉头说道:“去换些热的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接下来的话声中,德妃总是若有若无的去提及永宁县主与叶祁的过往种种,绯棠话本就少,多数时间都是在旁静静听着,她也才知道,永宁县主和叶祁之间,竟有很多的回忆,单纯的不掺任何利益,是最最纯粹的情感……
在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永宁县主,这份情感,又怎会让人轻易相忘。
若她是永宁县主,只怕她对突如其来的她也是不喜的……
一连几日,都未见绯棠出过福康宫,这日崔嬷嬷因事告了假,见绯棠闷在屋子里翻着书卷,柳月不禁又想到了方才在廊外听来的话。
陛下命誉王殿下整理《大梁注记》,宫中藏书甚多,为了尽早完成,这几日殿下少不得要往文渊阁里跑。想到那个赌注,柳月内心一番挣扎后,终是忍不住说道:“绯棠,我们出去走走吧!”
想到那些是是非非,绯棠面上有几分兴致缺缺,正打算回绝了柳月,谁知柳月却先一步说道:“咱们都许久未去文渊阁了,听闻宫中近些时日又添了些新的话本子,咱们不如去讨几本来……”
绯棠低垂着头,见手中这本燕国图志已翻了好几遍,心头不禁有几分心动,又想着不过是去讨几本书回来,想必也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便应了柳月,两人稍作打扮,见无不妥后,才出了门。
先帝喜好读书,特在宫中开辟了一角用作藏书,赐名文渊阁。阁内共有三层,布置的颇具书墨气息,藏有各种孤本真迹,典籍绝学,大到治国理政之策,小到寻常巷陌话本,简直是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绯棠对那些故事性的话本子倒没有多大兴致,反而更喜欢看一些史书典籍。像是那本《燕国图志》,便更多的是在记载燕国的风土人情、地形耕种以及习俗原由。她本想接着看看第三册 ,结果找来找去也没寻到一点影子,甚至就连那第一册都已不知所踪。
她心头好奇,问向了一旁正在打扫的公公才知,原来那余下几册,早已被卫琮给讨了走。
听到这个名字,绯棠禁不住皱了皱眉头,有些想不明白,他何时竟也对这些书有了兴趣,可也不好再问,便还了第二册 ,打算再去找些旁的来看。
文渊阁内罗列着一排排木架,上面摆放各式各样的书卷,一时让她瞧得有些眼花缭乱,柳月自是对这些没兴趣,便随意寻了个借口,躲到了全是话本子那里等着绯棠。
她的目光从那些书卷上一一划过,每一本都看的甚为仔细,丝毫未曾留意周围的动向。直到看到静静躺在一角的《司马法》,她的唇边才弯起了一弯笑来。
旧日她在承王府时,便见叶祁甚为推崇此书,不成想今日竟真被她找了到。只是有一点不巧的是,那本书被放在了最木架最上面的那一层,她踮起脚尖来,用力去够,都还是触摸不到那本书分毫。
卫琮转身时,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美人惦着脚尖,露出雪白的玉腕,正在不服输的盯着高处的一本书发力。
些微的日光打在她的面上,愈发勾勒出她下颌与颈项美好的弧度,呈现出一种妙不可言的风情,他登时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卷,饶有兴致的站在一旁看起了戏,顺便等着她开口求助。
可他等来等去,都不见绯棠有丝毫的反应,就如同大雨那日一般,他被无视了……
看着眼前的笨女人,自己做不到也不来寻求他人相助,卫琮一个伸手,轻轻松松便将那本书给拿了下来。
绯棠的目光这才从书本上移了开,却见卫琮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她的身旁,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本《司马法》。
她本不想与卫琮多言,可心底却还是有些舍不得,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本书,若是这次任由卫琮拿了去,下次还不知何时有机缘可以再看到。
她微微后退了一步,登时便拉开了和他的距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她都特意道了谢,他总不能再小肚鸡肠的来和她争。
可卫琮却不以为意,见她后退,他反而又上前了一步,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来,随着翻起了手中书,“谁说本公子是来帮你的?”
“……”绯棠抬起头瞧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了他那双眸子,又是一贯的轻佻散漫,甚至还带着几分玩味之意。
和上一世似乎并无二致。
绯棠气的登时便转过了身,不想再去理会卫琮,时日还长,她总有机会可以还再次瞧到这本书。
卫琮见自己又被无视了,也顾不得其他,忙跟了上去,“喂,你说句好听的,我便把它给你。”
……
文渊阁内,叶祁还坐在书案旁整理着那些注记,整理那些注记图志,此事说简单,却又甚为繁琐,不仅要熟知天下事,还要极其心细,才能免得张冠李戴,文不对题。
叶祁做的心无旁骛,那目光更是未曾离开过书案,这让在一旁添茶研磨的永宁县主甚为惆怅。
她在西境生活多年,凭着对西境的了解,她便自告奋勇的前来相助,纸上看的终不如亲眼所瞧的,见她所说之言处处在理,叶祁便未说不,可几日下来,她和叶祁都未说过一句况外之言,这让她心底有些发闷,愈发想要发泄出去。
听到有脚步声渐近,她不禁又想到了冬儿方才的话,她拿起杯盏,添了杯热茶,心底算计着距离,一个趔趄便跌进了叶祁的怀中……
见卫琮越来越近,绯棠不禁加快了步子,她绕过一个个木架,只想赶快离开,谁知却在前方不远处,瞧见了永宁县主和叶祁,她瞬间便怔了住。
案几上堆着一卷卷书,可却无人问津,反而该翻阅它们的人,怀中正半躺着一个美人儿。
而后赶来的卫琮,见此却早已是见怪不怪,叶祁神色倒是如常,反倒永宁县主面上忽飘出一抹霞红,忙起了身,想开口又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娇花一般的模样早已说明了一切。
绯棠瞧着叶祁,见他眼中甚至都未曾有过丝毫波澜,她心底忽有一种难言的滋味蔓延开来,她咬了咬唇,终是转身跑了出去。
卫琮见状朝着叶祁行了一礼,亦随着退了出去。
殿内一时寂静,永宁县主静在一旁,过了许久才樱唇轻启,“殿下,我……我我也不知……”
叶祁眸色微凝,他看着那空白无一字的纸笺,仿佛已有一张面容跃然纸上,一双桃花眼眸中水光潋滟,却倔强的不肯让它落下。
他敛起心绪,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莫须有的东西,墨笔落下,他沉哑的声音随之而来,“县主身子不适,程景,送县主回去回去歇息……”
然,心神到底是随着飘远了,一个小小的沧溟山,不过十几页的内容,他竟整理了足足两个时辰。
第23章 名字
见绯棠出了文渊阁, 柳月忙放下了手中的话本,跟了出来,看着绯棠两手空空,柳月正想上前询问一番, 便见有个小宫侍朝着他们走了来, 在一旁恭敬道:“见过公主, 不知这可是公主方才遗落的?”
绯棠闻言,低头一瞧, 却见正是那本《司马法》,她的目光向那宫侍身后望去,却没有瞧见一个人影, 让她一时有些弄不清卫琮究竟是何意,她本该顺势接过, 毕竟这是她找寻已久的, 可一想到方才的那一幕, 她忽然没有那么想看了, 犹豫再三,绯棠再抬头时, 面上已挂了一丝浅浅笑意, “公公许是弄错了,这不是我的东西。”话音才落, 便已转身离了开。
那宫侍微微有些错愕,还来不及反应, 眼前的两个姑娘就已走远了, 别无他法,小宫侍只好又原路返了回去。
木架尽头是一个挺拔的身影,小宫侍立在一侧, 恭声说道:“公子,五公主不肯收。”
卫琮沉默了一瞬,面上又恢复了往日那般的漫不经心,他将书册拿在手中打量了一番,“这几日永宁县主都在这里吗?”
“回禀公子,这几日都是永宁县主在帮着誉王殿下一同整理注记。”
卫琮淡淡的应了一声,妹妹的心思他最是清楚,远在西境之时,妹妹便日日惦记着叶祁,如今好不容易才回来,见叶祁身边又多了别的女人,自是心头不喜。
妹妹心思再明白不过,就是不知叶祁态度为何,他揉了揉额角,仔细回想了这几日的种种,却发觉在这皇宫之中,唯有叶祁是最让他捉摸不透的……
他将那书卷扔到了小宫侍的怀中,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