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是无事,绯棠便陪着安乐公主回了她的绮绫殿,帮着安乐公主挑挑拣拣了半晌,直至安乐公主满意,这才出了绮绫殿。
谁知在回福康宫的路上,却见凉亭内,卫琮正在和一个小宫女交谈。
想到安乐公主,一时绯棠不由顿住了身,躲在了一颗古树后。
小宫女手中举着一枚娟帕,面带霞红,“那日多谢公子愿为奴婢说话,听闻公子钟爱兰草,为了答谢公子,奴婢特意为公子做了娟帕,希望殿下能喜欢。”
洁白的娟帕上,绣着两株兰草,看上去十分鲜活,倒也是用了很多的心思。
今日卫琮穿着一身素白长袍,依旧是如旧日般的那般姿态翩然,尽显雍容高华,嘴边依旧是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意,“放下吧,有心了。”
小宫女没有料到卫琮会收下的这么爽快,当即便喜不自胜,连连道谢之后,便拜谢离开了。
那娟帕轻巧,不消一刻,有清风吹来,一下便将那娟帕卷了起,吹到了一旁的花丛里,染了些许泥土。
而卫琮却像是恍若未见,甚至连目光都未曾看过去半分。
他凤目一挑,声音忽带出几分轻佻,“公主看够了吗?”
此处并无他人,绯棠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他发现了自己。偷听旁人说话,确实不是君子所为,绯棠一时有些窘迫,转身便要离开。
心头却在想着,既然不喜欢不收就是了,为何收了还要丢了?送礼之人不知道也便罢了,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意被这般对待,那该是怎样的伤心。
怎么他这幅样子,就没有被安乐瞧见过。
今日天气本就有些发阴,好巧不巧,这时忽传来了轰隆雷声,冷风吹过,将绯棠的发丝吹的微微有些凌乱,她压了压身上的襦裙,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也不理会卫琮,抱着胳膊便迈着步子离开了。
雷声轰隆才响起,大雨便忽然倾盆而至,一路都没有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唯一可以暂时躲一躲的,便是那凉亭了,可一想到要和卫琮在一处,绯棠还是宁愿被雨淋。
逆着风,她咬了咬唇,忍着这凉意,加大了步子。
一切都被卫琮看在了眼里,此时他倒并未多去思忖绯棠的想法,反而是盯着美人那玲珑有致的身段看了又看。
啧啧,平日里看上去干巴巴的,如今这么一看,前凸后翘,竟也不错。
直至绯棠的身影消失不见,卫琮才反应过来,等等,他方才是被忽视了吗?宁愿淋雨,也不愿进凉亭里来躲一躲?
他又坐了坐,过了一会儿才等来了一个小厮,小厮撑着油纸伞,因为跑得过快,衣裳已微微有些被雨水打湿,他跑近凉亭内,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水珠,又在干净的衣裳上擦干了手,而后才将怀中的藏书掏了出来,“公子要的书,奴才都找来了,只是有一本燕国图志第二册 不在,听闻是被五公主拿去了……”
又是她……
想到方才,她竟无视他,卫琮忽眉头一扬,“去把那燕国图志的剩下所有卷都给本公子找来。”
小厮莫名其妙,“哦。”这种成卷的书最是讲究连贯,缺了一册,看着岂不是少了几分味道?
……
见绯棠浑身湿漉漉的回来了,柳月忙为其换下了湿衣裳,准备了热水,一番沐浴折腾后,绯棠才终于躺在了榻上,看着柳月,一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说道:“对了柳月,你的父母和弟弟如今可好?”
柳月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自然是好的。”他们能有什么事。
却见绯棠又对着她说道:“你改日给他们写封信吧!燕国并非永远太平无事,不如来大梁稳妥些。”
听到这里,柳月忽然想到,自己若是有一日性命不保,或许她的家人也会有性命之忧,这个时候了,她还在为她考虑,这让柳月一时忍不住有些鼻尖泛酸“绯棠……”
“即便来了大梁,也莫要被他人知晓,这里有些首饰,你也一并送去吧!”凡事总归是要未雨绸缪,这样日后若真发生了何事,也不至于惊慌失措,措手不及。
柳月过了绯棠手中的东西,也没再推拒,她知道,她每次都是说不过绯棠的。
绯棠握上了她的手,声音坚定又有力,似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着自己说,“不要怕,一切总会便好的……”
仲秋之夜,皓月当空,天清如水,街头巷陌无不燃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甚至就连那瓦檐下都坠着一个个明亮绚丽的花灯,鱼虫形,花鸟形,百兽形……简直是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绯棠、安乐公主、永宁县主还有几个侍卫一同出了皇宫,站在街头,几人看的一时有些眼花缭乱,每当有节日便少不了那些各种各样的街头杂技以及各种好玩的东西,比如投壶,射箭等,因今日是花灯节,各个摊位那里都少不了花灯,将各种东西和花灯结合起来,一时又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趣味。
安乐公主笑得合不拢嘴,“直接去买花灯便没意思了,咱们今日要自己去赢得花灯才行。”
永宁县主在一旁笑道:“这有何难?!倒是五公主,初来大梁,定是对凡事都不甚了解,未免有些难了。”
旁边声音甚杂,安乐公主不由得提高了嗓音,“可不要小瞧了嫱嫱,光是作画,嫱嫱就没有对手,赢得花灯自是不在话下。”
几人还在打趣间,便先后来到了几个摊位前,永宁县主玩了投壶那真是一投一个准,不一会儿便赢得了最偏亮的那盏花灯;安乐公主猜灯谜,一猜便中,也很快便选到了心仪的花灯;而绯棠则是随意写了几个字,也获得了小鱼形状的花灯……一路下人,几人的手中纷纷都已捧上了两三盏的花灯。
依着大梁的习俗,接下来,她们便该去荷塘边放花灯,而后观赏灯船,祭拜兔儿爷。
虞宋作为羽林卫将军,负责维护建安城中的治安本在情理之中,可今日花灯甚多,唯恐起火,陛下便又命了叶祁前来协助。
裕轻河位于建安城的最中央,为了方便及时,两人便绕在这河的四周巡视,万一不幸出了什么差错,两人也好第一时间赶赴过去。
两位公子生得眉目俊朗,再穿着一身戎装,手握银剑,更加显得冷峻超脱卓尔不群,一时惹得众人纷纷注目,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两人并肩而行,虞宋一边观望着四周百姓,一边说道:“上次那位老先生可还好吗?”
闻言,叶祁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皇兄见两人孤寡无依,便留在了东宫。可对于问诊,却还是不愿……”
虞宋听之也不由一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来总归是会变好的。”他也一向佩服太子的为人,若是没有那次的意外,今日的太子又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说来可笑,太子受了重伤,最终却怪罪的是骊山的方统领,这桩冤案,虞宋知道叶祁一直在查,可却始终没有查到半点线索。
这般喜庆的日子,说这些丧气的话,总是不妥,见气氛渐渐冷凝下来,虞宋又说道:“听闻前几日永宁县主还亲自到了你府上,怎么你却连见都未见?”
叶祁未答,反而说道:“听闻近日里,你军中的副将又给你操办起了亲事,可有碰到中意的?”
说到此,虞宋面上面上闪过一抹惆怅之色,“父亲都不急,他们急什么!大丈夫自是先立业后成家。”
提到虞宋的父亲,叶祁脑中登时闪过一个念想,忍不住脱口道:“虞子楚,你当真没有一个妹妹吗?”
虞宋闻言也是一怔,正想开口否认,但这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并未听父亲提及过兄妹一事,这么多年他对母亲的记忆都相当的浅薄,他也从未听父亲提起关于母亲的任何事情,关于母亲的样貌,他还是从父亲的书房中看到过才得知……
所以初见燕国公主时,他惊叹,世间居然会有这般相像的人。
可那是身份尊贵的燕国公主,更可况,她的母亲早就过世了,他又如何来的妹妹……
见虞宋眼中也是迷茫一片,叶祁转而道:“去那边看看吧!”
……
几人走至了小河边,此时狭长的两岸,已聚了不少的男女老少,在放花灯祈福。年岁大的多数便在祈求身体康健,年岁小的便在祈求着平安喜乐,将将弱冠的少年郎在祈求着能建功立业,未出阁的姑娘则多数都在祈求着能有一份好的姻缘。
三个姑娘家也不外乎如此。
绯棠心头并不信这些,她心头总在觉得若是当真显灵,这世间又怎会有那么多的离合悲欢。不过,生活中能增添这么一丝美好愿景,倒也是极好的。
几人依照其他人的样子,放了花灯,而后又赏了灯船,祭拜了兔儿爷之后,见天色也不早了,便准备回宫去。
街市人多,马车不得驶进,只好停在了左近的大路上,谁知她们才走了没几步路,便迎面瞧见了叶祁和虞宋。
安乐公主倒是甚为熟络,一见面唇边便已绽出了几分笑来,兴致颇高的唤了一声,“誉王哥哥,镇北将军真是太巧了,你们竟然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