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的。
十八连横阵到底不过是阵法,阵法由人研究出来,也会由人所破,不过是早晚的事儿罢了。
可有个人的心一旦失了,便再也找不回了。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着紧闭的西丽门,自嘲地笑了笑。
不对。
他的眼神从来就没有落在她身上过。从前她以为是他身在敌国,生活窘迫、危机四伏,所以不通情爱。
只要自己强势一点儿,逼逼他,也就成了。
直到她亲眼见到,他看那个姑娘的眼神。她太熟悉那个眼神了。
那是一个最完美,最处心积虑的捕猎者,志在必得的眼神。只要那个姑娘一出现,他的眼中便只剩了她。
虽然不愿承认,纥真还是忍不住暗自感慨,是自己输了。
连上场的资格都没有。
纥真的目光一晚上都盯在谢恂身上,她看见了的,梁蘅月离席不久,谢恂便也离开。
她眼神又回到守卫脸上,反复问道:“我是从前面一直追着谢恂到这儿来的只不过要跟你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出宫去了?”
守卫面露难色,道:“殿下的行踪不得透露,还望公主体谅咱们。”
纥真呵呵笑了,换个问法:“所以,谢恂竟真的为了梁蘅月,不惜违背宫规?”
她眼见着守卫,听到某个地方时,目光乱窜。显然是被她说中。
转身,边往回走,边幽幽地喟叹,“后半夜定降大雪,外头可不好走呐……”
守卫站在她身后,不知所谓。
纥真的双眼,逐渐赤红。
另一边,夷山。
伸手漆黑,不见五指。
梁蘅月紧紧抱着玄青的脖子,四周寂静,唯有一人一马的脚步声,还有自己乱撞的心跳。
忽然觉得刚才独自就想攀墙出去,可真是“不知者无畏”。
不知道为什么压低嗓子,道:“殿下?”
没有应答。
她慌了,感受到右腿那边有热气,伸手去够,声音哆哆嗦嗦,“谢、谢恂?”
玄青停下。
谢恂平淡地,“嗯?”
还好有其他人跟她聊,梁蘅月稍稍安心些,深深地吸一口气,拽住他的衣服不松手,“你你你,不害怕吗?”
谢恂低头,目光盯着肩上的手。他没有拒绝,片刻,牵着玄青继续走,平静道:“不怕。”
梁蘅月继续没话找话,“好黑呀,你看得清路吗?”
“看得清。”
梁蘅月摸着黑点头。不跟他计较聊天的质量和积极性了,只要一直有人声儿就好。
她正满脑子搜刮话题。
谢恂突然看着她,“我在这山上猎过虎,捕过熊,所以比较熟一些。”
他语气稀松平常,好像在跟她说,今天晚饭吃什么。
可传到梁蘅月耳朵里,明显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片刻。
梁蘅月哭唧唧:“我要回家。”
第22章 鱼死
谢恂略思索,点头道:“好。”
便牵着玄青往行宫走。
梁蘅月心中似有小手抓挠一样痒痒。
他为什么,这么干脆利落地答应也不劝阻一下呀!
两人本就没有走几步远,眼见着西丽门就在眼前,梁蘅月还是弱弱道:“殿下,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看上去没有不耐烦,就只是微微皱着眉,没出声,停了下来。
梁蘅月咬唇,眼睛盯着玄青,“小雪狼还没找到呢,其实我就是在它上面有点害怕,下来走走就好了。”
她有些不齿自己的反复,还没等谢恂说什么,便自己抓着马鞍,探出脚往马下够。
玄青真的很高。她左脚踩上了山地,右脚留在蹬上,一下子失了力气,滚落到了地上,险些受伤。
右脚踝好痛。
梁蘅月眼睛一酸,马上就要哭出来。但是她一抬眼,
谢恂神情看上去有些烦躁,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立即捂住嘴,没事儿人似的站起来。
可话音还是藏不住的委委屈屈:“我没事,走吧。”
她的声音本就轻柔,现在更显得娇怯,在他听来,不是委屈,而是勾引。
谢恂皱眉,不耐地“啧”了一声。
平常倒还好。现在她一哭,
他只想抛弃那些破规矩,不管不顾,彻底侵占。
梁蘅月一哆嗦,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以为他嫌弃她娇气,急切地往前一步,道:“我真的没事的。”
空气中是她身上的香气,带着少女的体热。
谢恂闭了闭眼。
她再离他这么近,他不确定自己会做什么。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鼻音听起来有些明显,“去前面带路。”
梁蘅月低头,看到他递过来的火折子。
乖顺地接过,压抑住了心下的闷闷不乐道:“哦。”
她鼻头下意识地泛酸,但是很快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将那个情绪遏制回去。
娘亲说过的,出门在外,不免受些委屈。
谢恂他虽嫌弃自己,可到底还是帮了她的不是?
帮了她,便是她的恩公。对待恩公,除了感谢,不能有其他任何的情绪。
梁蘅月想通了,心中暗自发誓不许怨恨,更不许委屈。她绕到刚才的路上,手中摆弄着谢恂给她的那根火折子。
不会用呀。
谢恂从她身后淡淡道:“打开盖子,甩。”
“哦哦哦,”梁蘅月急忙按照他的话做。脸颊有些红。
纸筒破空,瞬间,眼前亮起小小一片橙红色的光。
她惊奇地看着这跟小小的东西,直到谢恂又提醒道:“看看地上有无脚印。”
她蹲下身去,仔细寻找。
果然在一片玄青和他俩的脚印中,找到了一串小而深的梅花印。
梁蘅月小声叫他:“殿下!你看这种是不是呀。”
谢恂隔着老远,默声点头。梁蘅月还是没忍住,酸酸地腹诽道,敷衍三岁小孩儿呢!
她顺着那串脚印看去,发现脚印有深有浅,越发确定是小雪狼的。因为小雪狼受了伤,刚好是一瘸一拐的走路。
她站起身,向后对上谢恂的视线,道:“殿下,往那边走。”
说完,沿着脚印,走到了一株干枯出树洞的老树后头。
越走越远。
梁蘅月在前面走,谢恂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猎虎捕熊是故意吓她的。这座山他巡视过无数次,根本没有大型猛兽。
所以便由她去探索罢了。
周边是不知名的遒劲藤蔓,山上积雪未消,走起来一深一浅的,连鞋子也湿了。深林里愈发寂静,唯有二人的脚步声。
梁蘅月渐渐害怕,但还是强行镇定。好在谢恂说他对这块儿熟嘛。
况且深更半夜的老虎黑熊什么的应该也睡了吧!
突然,前面的树上跳下一团东西。
那团东西速度极快,从梁蘅月眼前飞过,带起一阵雪雾。她急了,跑着跟了过去。
“你别跑了!里面危、”她还没叫住小雪狼,
便发现自己跑到了一个之前没见过的地方。
谢恂消失不见,小雪狼也消失不见。瘆人的漫天寂静中,唯有她自己一个会呼吸的生物。
所站之处,一片茫茫雪原,以她为圆心,六丈为半径开外,皆是从未见过的极高的树木。
树干漆黑,高耸入云,月色也被遮挡得看不见。
一阵不知道何处来的幽风刮过,手中火折子也燃到了尽头。
梁蘅月下意识地转身,想往回走,却发现四周都没有自己的脚印。
一个都没有了。
她急忙蹲下去摸,每一片雪地都光滑完好,好像从来没有被人踏足过一样。
怎会如此?
这是……鬼打墙了?
她下意识想呼救,却还没出声,便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不行!不要出声,谢恂说过的,这里前有虎后有熊。
没叫来谢恂,叫来别的可怎么办。
梁蘅月的腿渐渐发软,身体反倒觉得热。快要崩溃的时候,视线中忽然多了一团东西。
那团东西蹦跳到她腿下,忽然支起前爪,扒在她小腿胫骨上。
“啊!”梁蘅月终于破防,尖叫着坐到地上。
瘫倒到地上
她缩成一团,泪眼模糊视线,她感觉到那个东西呼出的热气就在她脸上了,近在咫尺。
直到耳边响起熟悉的“呜呜”声。
好半晌,她一点一点抬起眼皮,试探道:“是你?”
小雪狼兴奋地哈一口气,发出短促的叫声,前爪按在在她小腹上,挪腾来挪腾去。
舞狮子似的。
虽然不过是只受伤的幼狼,但它的爪子还是又凉又重。梁蘅月顾不上那么多了,伸手便圈住它的身子,哭道:“真的是你!”
她紧紧抱着,劫后余生一样的,不敢松手。
小雪狼在她怀中使劲挣扎。
梁蘅月稍稍安下心,看着它道:“怎么了?我弄疼你了是不是?”
她说完,赶紧去寻它受伤的后腿。才稍稍松了力道,小雪狼就一道箭似的从她怀中蹿出去。
它往外跑了几步,梁蘅月急切地站起来,道:“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