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圣人清醒了,晋王可就蹦跶不起来了,只干等着秋后算账便是。
“若是晋王铤而走险呢?”王沅脱口而出,她没什么忠心包袱,自然是想到了狗急了也会跳墙,晋王若是急了,说不定就要谋逆了。
这么,他们自然也是想到了的,苏六郎眉尾微微一扬,谁也想不到,圣人竟是留了这个后手,可这确实不好明着说的。
若不是阿耶告知了他,还交待他莫要外泄,他也是想不到自家阿耶竟能如此深得圣人信任。
但是这些事,还是不要让阿沅操烦的好,她如今还伤着,好好养伤便是,再过不久,阿沅连同苏家的账,他都是要一并向晋王讨回的。
苏六郎换了干净的银著,挑了块品相好的蒸肉,蘸了蘸豆酱,才放到王沅的碗中,口中却是道:“今日只得这一块,你的伤口未好,却是忌讳这些的,留了疤就不好了。”
留疤留疤,今天一天就听自己最亲近的两人叨叨说留疤了,阿颜还好,绝对是出于关心,苏六郎这么一说,怎么就觉得那么不是滋味呢。
逆反心理上了头,她故意又夹了一块,目光在苏六郎与自己碗中打着来回:“六郎可是觉得有了疤痕,便是难看了?”
然后就听见对面郎君笑出了声,他听出了小娘子的话外之意,辩解道:“我身上也有,又怎会笑话你,不过是想着小娘子多爱美,提醒阿沅一声罢了。”
“喏,若是阿沅喜欢,这一盘都归你便是。”他把盘子往这边推了推,“不过贪了食,腹部可是会不适的。”
行叭,王沅也觉得自己有些敏感了。
她自知理亏,就低下头尝了尝蒸肉,才发现,私宅这边的厨子手艺真是不错。肉质松软嫩滑,入口即化,牙齿一咬就有鲜美的汁水流出,混合着豆酱的浓郁香气,当真是美味。
那她也不能独享了。
她换了银著,也照着样给苏六郎夹了一块。
桌边的蜡烛下已经凝结出厚厚一层烛泪,她看看烛光照亮的苏六郎的面容,有些发愣,随着年龄的增长,郎君原本秀美的轮廓渐渐冷峻了起来,倒是显出几分刚毅。
作为资深颜控,王沅表示,烛光里看俊秀郎君,真的是越看越满足。
用过了饭食,已经是入夜了,这会苏六郎是想走也走不了了,索性这是在她的私宅,也无人敢说三道四,就留了他在客房歇息。
翌日一早,等王沅坐在妆台梳洗的时候,就得知苏六郎一大清早就出了府,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一时没有出声。
“不过,苏郎君给郡主留了话的!”阿颜已经卖了关子,这会就自袖中取出字条递到了她的手里。
她展开来,上面也不过些寻常的交待,告诉她这些时日好好养伤便是,末了来了句,今日晚间记得给他留副碗筷。
“还是西州好些,”阿颜突然叹了口气,“在西州时也没什么规矩管着,回了洛京,待郡主伤愈,就又要日日早起请安了。”
不过她很快又高兴了起来:“郡主若是早日嫁到苏府去就好了!陆夫人就从来不让两位少夫人去请安!”
聘娶要过六礼,现在连纳采都不曾过,这是想什么呢,王沅没搭理她,又开始琢磨自己的烦心事。
若是圣人是装病,亦或是有好转的机会,而晋王因此真的动手的话,首要难题就是军队从哪来?
宫城之中有翊卫、勋卫、亲卫,剩下的就只有守备军能可与之抗衡,不,从人数上看应该是碾压。
不过,号令守备军的另一半虎符应该在圣人手里才是,晋王若是想调用这支军队,难不成他还能伪造出虎符来?
她想得出了神,也就没听清阿颜在说什么,直到阿颜扯了扯她的衣袖,才反应过来:“阿颜方才说什么?”
阿颜先给她插上了一支珠花,这才气呼呼地重复一遍:“婢子方才说了好半天了,一大早柳府就派了人来,说是柳娘子今日要来探望郡主。”
阿箐要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
王沅觉得天都亮了,开始坐等她来答疑解惑。
作者有话要说: 阿沅:别让他看见了!
苏六:阿沅居然又在偷偷模仿我的字,开心ing
☆、晋江原创
然而, 她想得实在是太容易了。
听完了王沅的疑问, 柳箐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好似她问了什么愚蠢的问题一样。
王沅在心里甩甩咸鱼尾巴,难道不存在虎符被仿制的可能性吗?
“洛京守备,皆是圣人心腹,只忠于圣人一人而已。若非有虎符为证,谁也号令不得, 如此重要之物, 又怎能仿制的出来。”
“更何况,这些年从未听说过圣人动用过虎符, 晋王连虎符是何模样都分不清, 又如何能盗取仿造?”
“最重要的是……”柳箐看了看她, 欲言又止,索性转了话题:“阿沅只管好好养伤就是, 这些事自有他人操烦。”
这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不想她再追问了。
这不是吊她胃口吗,王沅有些无语, 但阿箐与阿娴不同, 只要她打定了主意, 自己只怕百般手段是问不出话来了。
罢了罢了, 她自己晚些时候跟苏六郎再说道说道。
“阿沅一声不吭地跑西州去,若非留了信,只怕我与阿娴早就上门来问了。”柳箐半真半假地试探着,她伸手触了触王沅的肩, 指尖只感受到硬实的触感,想来是包裹了许多层。
“不过苏郎君可真是大意了,竟是没能护好你。”她有些不悦,唇边的笑收了些。
“无心算有心,若真要怪,也只能怪那些点心误事了。”王沅轻轻叹了口气,别人有心算计埋伏,这能怪谁。
不对,好像更应该怪晋王,他才是始作俑者。
既然没从柳箐口中问到自己想知道的讯息,王沅也不强求,跟她聊了聊这些时日在西州的见闻。
“那位异族长相的郎君说自己姓严?”柳箐止住了笑意,突然注意到这点。
“难不成阿箐知晓?”那个被苏六郎打了的那个?
柳箐点点头,语气有些唏嘘:“严家早几代也算是世家,如今已经彻底没落了。严七郎据说是严家家主与胡姬所生,当年那胡姬上严家送子之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叫人好生看了场笑话。”
“想必他在严家地位也是尴尬,要不然,也不至于行商贾之事。”
“不过他如此这般,只怕是猜出你身份不凡,想攀个高枝,没想到却踢到了苏六郎这块铁板。”柳箐的脸色仍是温和,眼里却全是笑意,显然是觉得有点意思。
什么严七郎严八郎的,王沅早就抛到了脑后了,这会柳箐提起也不过是在她耳边一闪而过。
不过柳箐接下来说的就让她有些在意了。
“前些时日,我可没少往苏府送物事。”柳箐慢悠悠地道,“想来日后秦王殿下说不定就要从你的三表兄变成了你的妹夫了。”
……
如果不是爱你还杀你全家的妹夫,王沅觉得,她还是能接受的。
送走了柳箐,她又琢磨了许久,终于勉强得出了个主意。
那便是密切注意事态的走向,若是晋王当真会再次对楚王下手,也一定是在宫变之时。
她无法确定上一世苏六郎如何间接害死了楚王,又被秦王憎恨,那就想方设法阻止此事再次发生便是。
打定了主意,她的心情便好上许多,估算着苏六郎大概回来的时辰,便让婢女们准备好了膳食,摆在了院中的蒲桃架下。
已经到了时节,蒲桃架上已经结出一串串的果子,也没有藏在蔓叶中,沉甸甸地缀在了架子下,看得她有些心动。
就招呼人取了剪刀来,想动手挑上一串,再找个清透的盘子摆了,也算是应个时令。
可她光是挑就犹豫了半天,左看右看好似都不错。
“阿沅觉得这一挂如何?”突然冒出来的苏六郎指着她斜前方的蒲桃笑着问她,修长有力的指尖也已经伸到了相连的梗上。
好似也不错?她点点头,就看见苏六郎指尖用力,就轻巧地把一串蒲桃取了下来,双手托着递到了她的面前,好像在献宝一样。
可是,这不是她的蒲桃吗……
直到阿颜看着她有些晃神,默默托着浅色的瓷盘上前了一步,这才提醒了她接了果子过来放到了盘子里。
紫红的一整串放在了雨过天青色的瓷盘里,看上去很是好看,让人心情都好了几分。
一连数日,王沅都待在昌乐坊的宅院里养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苏六郎每日准时回来,都快把那间客房当做他自己的寝居了。
除此之外,就是卢娴也来过,她名义上的阿耶阿娘都只是让人送来了些物事,本人倒是没来,好在她也不甚在意。
满心满眼地放在了打探消息上。
洛京城如今看上去风平浪静,偏偏她心里一清二楚,这波平静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奏,等唱戏人上了台,才是一出大戏,足以压得洛京城摧。
直到一日,天都黑透了,晚间才换上的新烛都燃了过半,苏六郎依旧未曾归来,王沅紧张过后就变为了平静,心下叹了口气,可算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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