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选择,都是完蛋,聂羽熙愁苦不已,怎就落到了没有赢面的境地?
最终她只好悻悻地将灼笙治好,并且向熠王复命。
复命时莫玖樱也到了,正与熠王夸大其词地描述齐溯的伤情。聂羽熙在一旁听着也是心焦难耐,深提一吸打断道:“殿下,灼笙急功近利您是知道的,只是这一次,他的肩膀受了箭伤,那箭又伤了韧带,我好不容易才为他正骨复位,绝对不能再活动了!否则就再也无法舞刀弄剑了!”
熠王听她言之凿凿,也没有理由不信,当即下令,严加看管灼笙,不得出房门一步。
聂羽熙心里盘算,一个月内,她必须要到紫衣男人现身的那片丛林看一看。如果灼笙是在林中暗暗更换服装再假装成英雄出现,那么那套紫色战袍一定还藏在密林的某处。她之所以要让熠王看护他一个月不得出门,就是不给他机会将其取回。
这将是另一个证据,聂羽熙嘴角勾起一丝冷意——她必不能错过任何一丝线索,最终,它们都将织成恢恢天网,将他笼罩在必死之境。
交代完这些,她匆匆回到齐府,戒指依然呈现金黄,预示齐溯依然命在旦夕,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厌烦它的变色。
齐溯仍旧脉搏细速,面色苍白,昏迷不醒且四肢厥冷,这分明都是失血休克的症状。她心惊胆战地守着他,只怕万一出现呼吸衰竭令她措手不及。
除了加强补液和祈祷,她竟束手无策。
从这一刻开始,她发誓不再离开齐溯半步,直到他痊愈。
第61章 有惊无险
寂夜绵长,至静而喧。
聂羽熙坐在齐溯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分明静夜无扰,她却仿佛能听见他轻浅急促的呼吸、听见补液在麦氏滴管中落下的声响,直至听见她和他的心跳,甚至莫名的嗡声……满耳嘈杂。
“大人,坚持住。”她喃喃地对他说话,“你不要死,我还有好多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请你不要死。”
“我从十岁起就认定了自己不配被人喜欢,所以也从来没有放纵过自己的感情。直到遇见你。”
“齐溯,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喜欢过任何人,喜欢到我甚至愿意放弃自己的世界,留在你身边。”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怕你死。你要是走了,我来路朝的所有意义就都不存在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总是梦见你被杀死,总是在担心,日以继夜地思索该怎么样才能让你不要踏进必死无疑的局面。”
“可是,要不是你出征前我那么无理取闹,你也不会单独走捷径只为早一天见到我。到头来我的担心才是害你重伤的元凶,你让我如何自处?”
“齐溯,求求你,一定要挺住!”
……
距离齐溯受伤已然过去两天两夜,聂羽熙日夜不离的照料,袁慈云都看在眼里,也信了他们之间真情不假,因此琢磨着她总以男儿身照顾齐溯实在不妥,是时候给她安排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换回女装了。
第三日,慕琼来到齐溯的房门前,试图将聂羽熙请出去,谁知她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
“我不能离开他!”她满脸憔悴,又满眼焦虑,看上去精神恍惚,却又异常坚定,“姑姑,我现在不能走,大人他还没有醒来,随时随地都需要我的照应!”
已经过去四十八个小时,如果他还不醒,实难保证他将来还能不能恢复如常。她焦灼得仿佛整颗心都在油锅上煎,又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离他而去?
慕琼被聂羽熙歇斯底里的状态吓了一跳,也不再强求,匆忙欠了欠身子便转身离开。
不久,袁慈云亲自造访,并且带来了一几套褙子。
聂羽熙听到叩门声,极不耐烦地将门打开,见是袁慈云才敷衍了事地揖了揖手:“夫人。”
袁慈云微微一笑,开门见山道:“你日夜守在溯儿边上,外界又流言蜚语,这男儿身的模样实在欠妥。我已有了主意,对外便称你是远道而来投靠我的友人之女,因我不在府上才暂且扮成男装,可好?”
“嗯,好……”聂羽熙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立刻又回到齐溯的床畔,一如既往地持续把脉。
袁慈云摇了摇头:“我带了几套褙子来,若不然,你先换下这身直裾,换上女儿装吧。”
聂羽熙盼了许久的女装汉服终于来了,她终于能名正言顺地当个女人,这甚至代表齐溯的母亲已经更进一步认可了他们的感情……
然而这所有的好消息,若是没有了齐溯这个起点,又意义何在?
为何福兮祸兮,偏要相倚?
她接过衣物,道了声“是”便木然地朝内屋走去,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出来。穿戴已改,面容却一成不变。
“哎……”袁慈云长长叹了一息,“羽熙你可明白,像溯儿这样的将士,朝不保夕实为寻常。他总要参与各种战役、总要受皮肉之苦,即便战死,也只能代表荣耀。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我是溯儿的娘,我信得过他的身子,他一定能吉人天相。”
聂羽熙听着就觉得心头梗得难受,忍不住反驳:“将士难道不是人吗?他没有七情六欲,也不该有求生的本能吗?什么叫总要受皮肉之苦,什么叫战死也光荣?他为国捐躯有多光荣我不管,可我想要他活着!他荣耀或者平凡又如何?哪怕他受尽冷眼饱受非议,又如何?我爱他,不仅因他光芒万丈,更因他目光里的深邃和沧桑、他短促笑容里的温暖、还有他万事妥帖温和的智慧。我喜欢他的点千千万,说上一天一夜都说不完,可无论哪一条,都不值得他用性命去维护。”
“夫人,我爱他,我怕他饥饿、怕他疲惫,不愿见到他受一点伤,这样的爱,您作为他的母亲,难道就真的从未感受过吗?我不想听他就算牺牲了也是值得高兴的事这样的鬼话,如果他死了,那就是一件糟透了的事,他带走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动力,我会需要很久很久才能重新前行。这就是……”
“羽熙……”
身后传来微乎其微的呼唤,聂羽熙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转过头——那双紧闭了两日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你……醒了……”
齐溯扯了扯嘴角:“羽熙。”
她说的那些话,他一字不差地听见了。早知她将他的荣辱置之度外,而更关切他自身的安危,可每一次感受到她毫无杂念的关怀,都让他的心为之惊诧和动容。
“羽熙……”
他又唤一声,甚至不知自己是真的醒了还是在梦中。
在他的梦里,她便是这样穿着一身粉紫色的褙子,美得如同仙子下凡,又远得像在天边。他唤一声,她便回过头来,深情款款地凝望他,目光始终不移。
聂羽熙忍了两天的泪顿时决堤,泪眼扑朔地冲到床边握紧他的手:“大人,你……可还好?还有什么不舒服吗?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还记得我吗?!”
齐溯扬了扬嘴角:“我自然记得你。”他勉力抬起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莫怕,我没事。”
“你伤的好重……”聂羽熙心底明明是欢喜的,可泪水就是像失了阀门,不停地流,“齐溯,你吓死我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说好的毫发无伤呢?!你答应的呢!”
齐溯虽明显虚弱,可还是维持笑容:“羽熙,我若没有记错,可并没有应允过你毫发无伤。”
“可你也不能伤得这么重啊!”聂羽熙失控地轻轻捶打他,“你差一点就死了你知道吗?要不是有我在,你必死无疑!”
“你一定会救我,不是吗。”他仍旧温和地笑着,“羽熙,我没事了,看你如此憔悴,快去歇息吧。”
聂羽熙抹了一把眼泪:“你管我!我才不要休息,我要看到你生龙活虎的才去休息,你如果真的心疼我,就赶紧好起来!”
齐溯愣了愣,笑容愈发和煦:“是,遵命。”
不得不说,在这没有抗生素也没有过度医疗的时代,人类自身的抵抗力和恢复能力确实比现代人强悍太多。
齐溯伤成这样,竟在短短数日之内完全恢复了生活自理,甚至能短时间地练几把架势,穿上楚楚长衫,甚至看不出他前些日子还命悬一线。
聂羽熙自然循例每日为他换药,日子恍然又回到了刚来路朝的模样,她每日定时出现在他的房中,他宽衣解带,任她摆弄伤处。
只是,一切却又着实不同了。
聂羽熙换药之后,在他脸上落下大大一枚亲吻:“今天表现也很棒哦!”她喜笑颜开,“大人的恢复能力真是不同凡响!”
齐溯摸着她的脑袋,温和地笑:“还不是羽熙医术高超。”
聂羽熙面容顿时严肃起来,取出笔记本,顺手画出简易的人体解剖图:“大人,你可要记住了,这张图上用红笔标出的位置,全都是致命的大血管。还有红色的脏器,也都是非常容易大出血而迅速毙命的位置。以后你就算不能确保毫发无伤,也尽量避开这些危险部位可好?”
齐溯接过笔记本仔细地看着那张图,眼里尽是钦佩:“这张图能否借我一用?我要让手下的兵将都学一学,在战场上定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