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真是无私……”聂羽熙随口嘟囔一句,顺手将那张图纸撕了下来,“那便拿去吧,尽管……”
谁知这纸一撕下来,齐溯的目光骤然一凝:“这是……?!”
聂羽熙顺势一瞧,原是她画的紫衣男子像露了出来,她也顿时警觉起来。
“大人可认得此人?”她问。
齐溯的回答毫无意外:“此番攻击我的刺客,也正穿着一样的服饰。”
“我已经听御征说了。”聂羽熙点点头道,“比起这个,我另有一事急于向大人求证。”
“但说无妨。”
“大人,可听说过溟来、丰天池?”
齐溯目光一紧:“你从何处听得?”
“大人先不要问,你若知道,先告诉我这两个词代表什么可好?”
齐溯面容冷峻,长叹一息,将父亲因溟来一战而死的事娓娓道来。
聂羽熙听完,只觉胆战心惊,为的不是齐侯爷战死沙场,而是……溟来所用的手段,怎与她梦中那场战役如出一辙?
溟来也是先借口主和,后又突然反口厮杀。而齐溯的父亲……却也如他此番战役一般死在了回朝途中,更甚至遭到构陷,栽赃他有意谋反。
这整个过程,与聂羽熙在梦中所见齐溯一行人走向败落的过程竟有着惊人的相似。
更可怕的是,在她的梦里,齐溯身边的副将在对战之际,将对方的主帅认了出来,他正是溟来主将丰天池!
所以那一役的敌军也是溟来吗?丰天池在害死齐溯的父亲之后,还要故技重施害死齐溯?
溟来出自西域,可是西域又何来那样绵延不绝的山脉?况且,若真是与溟来开战,那位副将认出对方是丰天池的时候,语气便不会那样诧异。
聂羽熙匆忙将笔记本往前翻一页,指着上头画下的山顶问:“大人,你可认得出这是何地?”
齐溯一惊:“此乃北域禁地。这片山脉本是边境之山,半面属于凡尔赛,半面属于漠亚。自从凡尔赛和漠亚落败后,便不再有人踏足……”
聂羽熙心头一颤:“所以,它在北域?”
“是。”齐溯郑重其事地看着她,“羽熙,你究竟听说了何事?又在为何时烦忧?”
第62章 深入虎狼之地
聂羽熙抬手示意齐溯先不要问话,她急需安静的思考——西域溟来、丰天池、北域……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
“溟来是个怎样的国家?”她问。
齐溯十分配合地作答:“溟来在西域以北,十年前大片部落突然合为一体而称国,后力量不断滋长,直到四年前犯我路朝,最终被我父亲带领的齐翱军歼灭,如今早已不复存在。”
“西域以北……”聂羽熙细细思量这四个字,忽然醍醐灌顶——这就对了!十年前漠亚在北域悄然崛起而驻地不明,同样十年前西域部落忽然集合成溟来定国北部,梦中的战役又是溟来主帅领军,并且发生在北域山脉……
所以溟来极有可能就是漠亚,或者至少是漠亚人创造的!
漠亚人在崛起前四散掩藏,除了荒漠,更容易隐藏的地域便是丛林迭起的西域。
他们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在有着灭国之仇的路朝扎根甚至繁衍生息,必然也能混迹在别处;他们或许十分善于伪装,又善于蛊惑人心;或许三五成群在西域驻扎,伪装成小型部落,渐渐鼓动那些不甘平凡的西域百姓,引他们揭竿而起……
聂羽熙发现自己渐渐地将漠亚人脑补成了天生的间谍,他们聪慧、勇猛、狡诈、游刃四方而融入天下,巧言善辩甚至有着千百副面孔……他们伪装成各种人,又始终坚持着复国梦。
想到这里,她忽然又想起灼笙。
他会许多种语言,熟练掌握易容技巧,又总是能精准无误地窃取敌情……聂羽熙不由地又将记事本翻到画着紫衣男子的那一面,牢牢盯着那个可恨的身影。
紫色,在这个时代确实是极难调出的颜色,可红蓝二色却是司空见惯。分明只是红蓝二色叠加出的颜色,却为何如此稀有?
聂羽熙本想问问有哪几家染坊能调出这样的颜色,脑中却忽然闪过一念——红蓝!
御征曾说过,漠亚和凡尔赛因为常年游牧,对衣着色泽并不讲究,时常只有红蓝二色。
所以……这紫色所代表的含义,又是否正象征着两色的结合?
她骤然面色微白,嘴唇发颤,良久才怔怔地提出恳求:“大人,请允许我去一次北域!”
齐溯当即否定:“不可!”
“大人!”
“你要去做什么?”
“我必须去确认一件事,但现在不能告诉你。”
齐溯长叹一息:“羽熙,究竟有什么事非要你一力承担不可?”
“就是有啊!”聂羽熙急得语无伦次,“我不是路朝人,所以有些事只能由我去调查。”
“为何?”
“因为我不认识你们啊!我对路朝的所有人没有过去的认知,就不会受到恩惠和仇恨的影响。所以我的思考方式和你们不一样,我眼中的线索也与你们不一样。我的顾虑可能别人都无法认同,我需要自己佐证自己的猜疑,或则自己去找到相信的理由……”
齐溯根本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见她这般坚持,怒意涌上心头:“难不成你想孤身一人去北域?你明知那是一片虎狼之地!你可知此行会遇到多少凶险?连我都挡不住突如其来的暗箭,何况是你?!”
聂羽熙举起左手,指着那枚尾戒道:“那副画曾说过,这枚戒指不仅能引我跨越不同时代,还能救我于危难,大人最初想要杀我的时候,不是也亲眼所见吗?”
“可那时画就在墙上,你钻进了画中!”
“我可以带着画!”
“你又如何带着展开的画四处行走?又如何感知不明方向的杀意?”
“大人,我穿着女装出去,别人根本不认识我,又怎会蓄意谋害?”
齐溯一时语塞,不愿再与她纠缠,冷冷道:“总之,我绝对不会允许!”
聂羽熙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柔和地握住他的手:“齐溯,你应该相信我。我从异世、借由不知名的神力穿越到你身边,便是带着救你于危难的使命。如今危难已到眼前,你却不让我去一探究竟?难道你不想知道这次暗中袭击你的人是谁吗?”
“那贼人我自会调查。我乃是朝中一品战将、二品辅臣,竟有歹人妄想伏击取我性命,此事怎会不了了之?”齐溯强忍怒火,耐心宽慰,“羽熙,你是女子,又手无缚鸡之力,却要独自调查朝中细作,你将我置于何地?”
“不是这样的……”聂羽熙深吸一口气,诚然道,“大人方才问我从何处听得溟来与丰天池之名,我若说在梦中,大人可愿相信?”
趁齐溯怔神,她更用力地握紧他的手:“大人,那副画给了我辅佐熠王的任务,便会以它的方式引领我,那引领的方式,便是梦示。它时常在梦中给我一些线索,比如紫衣男子的背影、北域山脉、以及溟来和丰天池……这些都是在梦中所见。那副画给我出了一个又一个谜题,只有我自行解开,我的任务才算完成。若不然……”她合了合眼,下了决心,“若不然,我会死的。”
齐溯一惊:“会死?”
“是,我原本与路朝毫无瓜葛,又为何非要掺和这趟浑水?那副画最初要我来路朝时我自然是拒绝的,怎奈它说已然改了我的命数,我若不从,必死无疑。”聂羽熙异常严肃地说完这一句,忽然感觉气场有些阴森,赶紧耸了耸肩,笑着缓和气氛,“当然,现在我与大人两情相悦,我自己也对伤你之人恨之入骨,并不只为保命才做那些事,可那依然是我的任务啊!即给了我那些线索,必有完成的可能。这枚戒指,也必然会护我周全,还请大人成全!”
她也算是急中生智,半真半假地唬住了齐溯,却没有告诉他在她的梦里,他每一次都死得颜面无存。
以至于戒指的隐藏功能,她确实记得曾经听过一句“它能在危难时保护你”,究竟是如何保护,她也并不清楚。
只是时间紧迫,她不能再多犹豫,她哄得熠王软禁灼笙的时间只有一个月,如今照料齐溯已然去了小半个月。况且她总听说路朝有个规矩,皇帝必须在自己五十岁这一年选定储君,梦里那场战争到了最后,显然与夺嫡密不可分,是以只可能发生在储位悬置的当下这一年。再从梦中所见的场景看来,那场战役至多发生在深秋,现在夏季已然过半,她必须在两个月之内除掉紫衣男子,才有可能保住齐溯的性命!
她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齐溯全都看在眼里,他万般不愿由她去冒险,可若阻止她,又是否真的反而会伤了她?
聂羽熙抿了抿唇,淡淡说出最有力的一句话:“大人,这是我的战场啊。”
是啊。他要出征时,她的阻挠曾令他困扰万分,而此刻他却明白了她当时的心情,却又因为记得自己的心情而有所体谅。
“我与你同去吧。”他说。
“不可以!”聂羽熙果断否决,“大人,你现在这身子怎么冒险?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