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会儿功夫,聂羽熙脑中小剧场千千万,以至于袁慈云疾言厉色了许久,一会儿说她秽乱府门、一会儿说她不知廉耻……她都没怎么听进去,直到她的贴身丫鬟从门外拿来了一杯酒,袁慈云的语调降到冰点——
“喝了它吧。”
第57章 身份暴露
聂羽熙看着眼前那小小一盅酒,心底百味杂陈——这是毒酒吗?这位夫人不仅和齐溯长得像,连一见面就要杀要剐的势头也像呢!据说古代最烈的毒就是砒霜,早知道她就该带些解毒剂和洗胃用具回来——
想到补给,她瞄了一眼戒指,发现它竟变色了!
她这才有些紧张起来——戒指在这时候变色,是为了保命吗?所以她真的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刻?
她对眼前这位夫人真正起了警惕之心,也不敢再胡思乱想了。
“夫人,奴才不知做错了什么,非得一死?”
袁慈云嘴角冷冷一勾:“我方才都说过了,堂堂齐府容不下你这等下作胚子存在,趁我尚有一丝善念,还给你留个全尸,不然……”
聂羽熙心觉五雷轰顶——就这还心存善念?
正在此时,莫玖樱破门而入,神色张皇,一见丫鬟端着酒,一脚便踹了出去。
袁慈云蹙了蹙眉:“放肆!”
莫玖樱立刻跪地:“云姨,您是看着我长大的,从小到大,我也一直对您敬爱有加,从未违逆半分。可今日,玖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您杀死羽熙,她……她是我心之所系,我喜欢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她!”
袁慈云万万没有想到,她日夜兼程赶回来,只为避开齐溯的阻挠,却没有避开莫玖樱。齐府与莫府也算是几代世交,他们家的长女,她自然不能置之不理,然而这莫玖樱……居然到了今时今日,还要与这不干不净、且身份不明的小厮纠缠不休吗?她的爹娘若是知道她如此置莫家侯府颜面于不顾,更将如何自处?
她忽然觉得脑袋有些犯晕,长长叹了口气:“玖樱,你可有想过你的爹娘,以及你莫府的声誉?”
莫玖樱毫不犹豫道:“我不用想,为了羽熙,我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齐夫人若想杀她,便先杀了我吧!”
“你……!”袁慈云怒急攻心,竟直直跌了下去。
袁慈云一晕厥,立刻激起了聂羽熙的条件反射,她瞬间起身上前给予心肺复苏,很快将她唤醒。
而方才清醒的袁慈云却仍旧不愿放过聂羽熙和莫玖樱,偏要二人都跪在她面前,向她好好解释清楚。
莫玖樱这才真正陷入两难——她心底非常清楚聂羽熙是女子,且与齐溯两情相悦,可方才一时情急,她又以自己对聂羽熙心有倾慕为借口才阻止了袁慈云铁了心的赐死。眼下,她果真是左右为难,若坚持她与聂羽熙有情,那齐溯与她往后又如何自圆其说?可若道出实情,她当面撒谎却又实在名不正言不顺。
正为难时,祠堂门又被打开了,此刻冲进来的人,竟是齐溯,并且是浑身浸满鲜血,身受重伤的齐溯!
他跌跌撞撞地跑了一路,血迹也延了一路,最终推门进来,面白如纸、目光黯淡,只耗尽最后的力气对袁慈云说了一句:“母亲,不可伤她……”
聂羽熙瞳孔一收,浑身战栗:“齐溯?!”
她立刻到他身旁,不顾一切撕开他的衣物为他检查伤势,那衣物不知被血泡了多久,早已脆弱不堪。
他胸前中了极深的一刀,从左侧第三肋间一直延伸到右侧腰际,刀口深得连肌肉都翻了出来,更致命的是贯穿右侧大腿的那支箭,从前到后穿了个彻底,从出血的程度来看,极有可能是穿破了股动脉……
聂羽熙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股动脉是仅次颈动脉的大动脉,若是真的穿破了,一旦将箭拔除,区区几分钟就能要了他的命。
她心乱如麻,在这个年代,没有X光,没有手术室,没有麻醉剂,没有输血……她没有一切自己熟知的医疗支持,该怎么救他?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失血而亡!
戒指仍旧闪着耀眼的金黄,她忽然发现或许这变色不是因为她聂羽熙的命悬一线,而是为他!
她不顾一切拔腿就跑,向轩木阁里的那副画狂奔。
奔跑的路上她迅速盘算着必须要带来的物品,以至于根本没有听到身后的叫喊。
终于,她靠近了那副画,毫不迟疑地一头扎了进去。
她却不知,这一幕也被紧追而来的袁慈云和莫玖樱看得清清楚楚。
袁慈云吓得精神恍惚,整个人都站不稳了。而莫玖樱,却大胆上前摸了摸那副画,顿时,许多曾经不解的谜团,似乎又解开了几分——她确实与众人不同。
聂羽熙从画里出来时,莫玖樱和袁慈云仍在画前呆愣愣地观看,她见到他们时,刚跨出一只腿,愣神之际,整个人还有一半嵌在画里。场面一时显得奇幻且耐人寻味。
聂羽熙吞了吞口水,想到齐溯正命在旦夕,也顾不得这么多,一步跨出来,抓着莫玖樱问:“齐溯呢?他在哪?”
莫玖樱呆愣愣地指了指齐溯的屋子:“被送回屋……”
话音未落,聂羽熙已然冲将出去。
倒在床上的齐溯,早已面白如纸,没有了半丝鲜活之气。
聂羽熙攥着拳头,拼命要自己冷静,冷静……只当他是个寻常的病人,千万要将他是自己最爱的人这件事抛诸脑后!
“出去!”他对一屋子手忙脚乱的医官和丫鬟道,“你们都出去,别耽误我救人!”
御征只以为她又要施“仙术”,知她此时不愿与人所见,立即将所有人赶出门外,他刚准备关上门,却被聂羽熙叫住,“御征,留下帮忙。”
此时根本不是该顾忌秘密的时候,重要的是齐溯的命!
她从戒指中取出一应物品,迅速为齐溯扎针补液,又用剪刀毫不留情地剪开府内医官方才包上的棉布,并开始缝合胸前的伤口。
这伤口虽狰狞可怖,比起腿上那一箭却是小巫见大巫,很快完成清创缝合之后,她才面临真正的难题。
聂羽熙深吸一口气,在箭伤周围注入麻醉剂,继而握住了手术刀。
刀锋刚贴上皮肤,御征便忍不住了:“你要做什么?”
聂羽熙头也不抬答:“救他。若不是这样割开,一拔箭他必血崩而亡。你拿着这个!”
说着,她扔给御征一个抢救用的人工呼吸球,并放下手术刀亲自演示:“等下如果有需要,我会要你挤压这个球,就像这样,记住了吗?另外……”他将齐溯的手放进他手里,“替我持续把脉,低于每分钟60次或者高于每分钟150次必须告诉我!”说着,她用手指在他手背上一下下敲击,“记住了吗,就是这个速度,比慢的更慢或者比快的更快,立刻告诉我!”
“还有这个……”她指了指挂在床架上的输液袋,“一袋空了,要换另一袋,像这样……这些都交给你了,可以吗?!”
御征虽不明白这是做什么,可还是将一应动作牢牢记在心里,并坚定地点了点头。
聂羽熙重新握起手术刀,另一手毫不犹豫地在伤口周围擦了一大片碘伏,继而绑上止血带,心一横——割了下去。她没有无影灯,没有副手帮忙,也没有护士抵送手术器材,这样的窘境下,只能保证每一次切割都精准无误!
万幸的是,箭只是擦破了股动脉,并没有完全切断它。
聂羽熙小心翼翼地将箭从肌肉中取了出来,继而进入紧张的缝合时刻。
她的缝合速度曾不止一次在市级的年轻外科医生比赛中获奖,可到这一刻,她还是觉得自己太慢,太慢!
路朝与她所知的“古代”即便有诸多相似,可毕竟在不同时空,她不能保证这里的人血型与现代是否一致,所以即便她有能耐弄到输血所需的材料,也不敢冒险一试。
可齐溯已经失了这么多血,她缝合股动脉的速度再快,也还是免不了持续失血。
“快一点,再快一点!!”她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手上的动作像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机器,刷刷地毫不停歇,直到最后一根线被剪断,她才终于觉出双手酸得止不住颤抖。
她为他二次清创的时候手在抖,包扎的时候还是在抖,抖得令御征一度以为齐溯没救了,惊慌失措道:“主子如何了?”
聂羽熙坚持包扎完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擦了擦满额头的汗答:“只要能度过两天,就能活下去。”
深呼吸许久,她才想起问御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是说大获全胜,根本毫无压力吗?怎么还是伤成了这样?平成军这么厉害吗?”
御征看了齐溯一眼,道:“平成军哪有能耐将主子伤成这样。主子是因顾念你……才提前两日先于军队启程回府,又从西域密林走了捷径,只想尽快与你相见。谁知,半路却遇到刺客袭击,他全无防备才会……”
“袭击?是谁?!”聂羽熙立刻警觉起来。
“不得而知……看那身手十分离奇,而且迅猛狠毒。最初便是躲在暗处向主子腿上射了一箭,待我追踪过去便已没了踪迹,后又突然袭出,来来回回好几番,主子与我苦战数招,其中也狠狠击中过那人,却终究由于看不真切,格挡不及才吃了暗亏。好在……”御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最后一次消失身影后不久,我们遇上了灼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