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羽熙见他一脸狐媚,瞥他一眼:“你不来烦我便谢天谢地!”
第56章 齐母驾到
也是在这一日,皇帝下放兵符,命陆尘煜帅兵出征。
莫柒寒还没离开,陆府的车就派到了齐府门前,说是来接聂羽熙前去相送。
聂羽熙没想到昨夜才刚谈起,今日便真的来了。想着又要再送一位朋友上战场,心底实在不是滋味。
马车直接驶到了城门口,陆尘煜已然是兵戈铠甲、一身戎装地骑在马上,那张脸也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嬉皮模样,难得地庄严肃穆起来。锃亮的头鍪将阳光折得有些刺眼,沈丹青虚了虚眼,目光却不偏不倚地坚持着对他的凝望,唇边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终于,号角长鸣,他清浅一笑,毫不犹疑地转身策马,一骑绝尘向南奔腾。他身后数十名兵将紧随其后,片刻之后,眼前只余一片飞扬黄土。
聂羽熙不由地握紧了沈丹青的手:“嫂嫂,真的不怕么?”
沈丹青掌心一颤,眸光悠远、叹息绵长:“怕又如何?我有记忆起,便知道他是要上战场的,我第一次对他动情,便是见了他舞剑时的英姿。即已选择,又何谈惧怕?”她回头微微一笑,“羽熙,若你看见他们大捷而归时豪情万丈的模样,便更能明白在我心中,此番相送并非送他去冒险,而是送他踏上通往荣耀之徒。”
荣耀吗?聂羽熙默默斟酌这两个字,心里百味杂陈。
两日后,齐溯带领的齐翱军先驱部队在西域边塞与平成国先驱部队交手,三万齐翱军对阵六万平成军却丝毫不显劣势。
又一日后,陆尘煜带领的七万大军从南域边塞向平成国长驱直入,迅速扫平试图攻入路朝南境的军队。无论平成军是否打算西南两军会师,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转眼,距离齐溯出征已过了半月,捷报频频传来,证明灼笙传回的讯息准确无误。聂羽熙一面松了口气,一面又惴惴不安——灼笙真的可信吗?明明线索链已经日趋完整,她的推断也越来越靠近真相,难道到头来,这一切都是臆断的吗?
聂羽熙苦思冥想,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觉得渴了便从戒面中取出一瓶矿泉水,忽然想起戒指许久都没有变色了,“购物清单”越积越多,再不回去补给,恐怕用矿泉水洗脸的奢靡作风便维持不下去了。
不过眼下这也并不是最重要的事。她喝了口水又提起笔来,挑灯夜读的精神堪比当年准备高考。直到困意汹涌才收起笔记倒头睡去。
终于,梦又来了。
这回,她见到在御征出发去求援之前,齐翱军和敌军曾有过一次两军对帅。就在两军都精疲力竭时,齐溯走出军帐,与对方统帅遥遥对峙,似乎都在准备亲领最后一次强攻。
此时,齐溯身边的某位将士似乎是将对方统帅认了出来:“溟来军帅?”
齐溯似乎对这句话尤为敏感:“你说什么?”
“齐帅,属下曾跟随老侯爷一同出征平定溟来之乱,属下可以断定,此人正是溟来主帅,丰天池!”
齐溯目光一凌,全无表情的面容却藏着甚至刻骨的憎恨。他握紧了手中剑,高举过头:“杀!”
顿时,他身后所有全副武装的士兵统一步调地重将出去,同时敌军也以同样的方式冲刺过来,呈现一场聂羽熙只有在网络游戏中才见过的万人对垒。
这一战,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尸骸便是从此刻开始堆砌,顷刻间铺满了漫山遍野……
聂羽熙一如既往地梦到了最后才惊醒,只要一想到此时齐溯的屋子空空如也,心中更是如有芒刺。
然而她却没有时间悲怆伤怀,迅速取出记事本,记下了两个新的名词——溟来,丰天池。
从梦中齐溯的表情看来,他一定知道这两个词语代表什么,等他回朝,她必须弄个清楚。
一晃眼又去了十来日,莫玖樱欢天喜地地送来新消息:战乱已然平定,齐翱军已然踏上归程,即将大捷而归。
聂羽熙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了。
莫玖樱见聂羽熙终于展露笑颜,从身后取出两个大大的风筝:“羽熙,今日是风筝节,丫鬟们都在院子里比赛谁的风筝飞得高呢,要不要一起?”
聂羽熙确实心情大好,闷了这些日子也腰酸脖子痛,想着放风筝对长期伏案的疲劳颈椎最有好处,便答应了。
自从齐溯出征以后,聂羽熙因为担齐溯而闷闷不乐,莫玖樱因为担心聂羽熙而闷闷不乐,整个齐府上下也跟着氛围低沉。眼下这般齐聚在院子中欢声笑语的场面是许久不见了,也因此每个人都玩得格外投入,放个风筝放得人人忘乎所以。
谁也没发现有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悄无声息且畅通无阻地走过前院,直接站在了垂花门前,静静看着内院中热闹非凡的场面。
她面容冷峻,嘴角因为薄怒而微微下垂,目光一瞬不瞬地锁着内院里的某个身影,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厌恶。
“他就是聂羽熙?”她侧脸问身边的丫鬟。
丫鬟想了想才答:“奴婢也并未见过他的真容,不过从眼下的情形看来,十有八九是他。夫人可要奴婢将他唤来问话?”
妇人冷着脸摇头:“不必,我倒要看看他们闹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站在此处。”
这位妇人正是齐溯的母亲,朝中一品诰命夫人,袁慈云。她本远在太岁庙礼佛,按照原计划还有月余才能回府。可近来府中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流言竟跨越千里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听说自己的儿子竟与一名男侍关系匪浅,对他无微不至、保护周全、甚至一同用膳,这所有的现象归结起来,最有力的解释竟是——齐溯有断袖之癖,而这位叫聂羽熙的小厮竟是他的男宠。
齐府向来家教森严,已逝的老爷更是一位极尽严苛的父亲,自身中正毫厘不差,多年来为了将齐溯栽培成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他们夫妻二人不知牺牲了多少天伦喜乐。
而最终,她出类拔萃的儿子,世人皆知的文武全才,堂堂齐府世子……竟沦落到与一名男侍行为不轨,苟且相与的地步?
传言那聂羽熙不仅古灵精怪,还善于蛊惑人心,歪门邪道更是信手拈来。眼下,他更是带领齐府众人一同在内院撒野,不分尊卑,毫无规矩理数可言,而所有人皆对他拥戴不止、言听计从,连她这主事夫人回府都没人看见。
想必传言不虚。
袁慈云早就按捺不住,想回来探个究竟,只是担心贸然出手会伤及母子之情才心生迟疑。如今听闻齐溯带兵出征,她即刻出发赶了回来,只为将那个祸害连根拔除,再不让他有机会迷惑自己的儿子!
倒是聂羽熙最先发现了垂花门前站着两人且面色不善,她扯了扯绵锦儿的袖子:“锦儿,那是何人?”
绵锦儿顺势一望,顿时脸色煞白,扔掉了手中的线轴上前几步行了大礼:“不知夫人提前回府,锦儿有罪。”
院中一应人等听见动静,纷纷望过去,继而线轴扑梭梭掉了一地,人人当即行礼,氛围突变。
莫玖樱默默走到聂羽熙身边,小声道:“是齐夫人,齐溯哥哥的母亲回来了!”
说完,她也迎上前去欠了欠身子:“云姨。”
袁慈云看向莫玖樱时目光才缓和几分:“玖樱也在啊。”
似问似答的语气让莫玖樱一时不知如何接口。实则莫玖樱心属聂羽熙,主动要求宿在齐府,对他死缠烂打这回事,袁慈云自然也有所耳闻,只是未想,齐溯与聂羽熙的丑闻已然鼎沸,莫玖樱竟还痴心不改。这聂羽熙竟能无耻到如此地步,又如此野心蓬勃,同时勾引了齐府世子和莫府长女,他究竟意欲何为?他究竟又用了什么邪术,令两人皆对他钟情不二?
莫玖樱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得已才又欠了欠身子:“是。”
袁慈云也无心听她答话,冷哼一声转向绵锦儿:“叫他来见我。”
绵锦儿立刻意识到她指的是谁,可看她的态度,又实在替聂羽熙担心,两难之际只好多问一句:“夫人说的是……?”
袁慈云毫不犹豫地念出她的名字:“聂羽熙。”语中竟有一丝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狠绝。
聂羽熙上前,向袁慈云恭恭敬敬作揖:“夫人。”
袁慈云静静看着她作揖的模样只觉虚伪至极,满心都是厌恶。良久才冷哼一声道:“跟我来。”
聂羽熙跟着袁慈云走进正房左侧的左耳房,才知道这是里头是祠堂。长长的阶梯式案桌中央供奉着一尊佛像,其旁全是齐府历代祖先的排位。
“跪下。”袁慈云厉声道。
聂羽熙虽然老大不情愿地照做了,内心却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啊,要不要仗着自己是齐溯的亲妈就这么不尊重人?见面就让下跪,这么个颐指气使的婆婆,将来可怎么相处?诶?不对!为什么会想到“婆婆”这个词?谁说她要嫁给齐溯了?!就算她想,他也未必愿意啊,毕竟又没有正儿八经地求过婚……就算求婚,她也要考虑考虑,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他这齐府虽然远不及宫门浩大,可豪门外加一个难相处的婆婆,可不是比宫门好不了多少?不过话说回来,齐溯和他妈长得好像啊,这位夫人年轻时候,一定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