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化妆镜,你看,比你们这的铜镜要清晰一百倍吧!这些都是护肤化妆用的,还有这个,指甲钳,特别好用,你要不要?我之前带了许多来送给制衣处的姑娘,她们处理面料丝线,指甲修得圆润些,干活也方便。”
说着她当着齐溯的面,咔嚓咔嚓剪了两下:“你看,就是这样,可好用了。喏,送你!”
她满脸的笑容仿佛带着温度,将整间屋子都熏得暖融温馨。
齐溯怔怔地接过她递来的一件又一件新奇玩意儿,竟一时忘了思考别的。
终于,聂羽熙秀完了“宝贝”,热切的神色重归宁静,她淡然地坐在方凳上,也不再作揖行礼,平起平坐的坚持下,仿佛准备着一场促膝长谈。
齐溯也不反感,任由她与他面对面坐着。他确实有太多疑惑,她若要藏,他也不忍心件件深究,可她愿意坦言,他自是心向往之。
聂羽熙吸了口气开口:“很抱歉骗了你这么久,但我最初撒谎也只是为了自保,没有恶意。我虽然不是什么仙人,可帮助你完成大业、以保齐府光耀门楣,这些确实是我的目标。”
“而且,这本书你也看到了。”她指了指《清史稿》,“我们那个时代也曾经历许多次王朝更迭,有过许多夺嫡案例,我相信生而为人,其野心、善恶、忠义……定有共通之处,只要熟读历史,必能借鉴一二,为我们争得赢面。”
“我虽然还不认识熠王,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可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相信你的为人,相信你辅佐的人,一定比烈王强上百倍。”
她顿了顿,又深吸一口气道:“大人,你可愿相信我?”
她慷慨陈词,齐溯却不愿轻易决断。
“……嗯。”
良久,他才“嗯”了一声,算是对她所有的回应了。
而这一声“嗯”,却经过了百转千回。
凡事涉及熠王、涉及党争,便是牵扯了成千上万条人命的大事,纵然他齐溯一人对她字字深信,却不敢恣意应许她更多。
聂羽熙似乎可以猜到他在忌惮些什么,也并不介意。他若是个头脑简单、轻易做决定的人,也不能在沙场官场混得游刃有余,也就当不上历朝历代最年轻的二品内阁辅臣了。
罢了,她笑:“大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齐溯抬眼:“但说无妨。”
“我的真实身份,能不能暂时不要告诉别人?毕竟……解释起来很辛苦,而且,也不是人人都有大人您的聪明才智,像您这么一点就通的,对吧?”
她变脸倒真是快,方才还肃穆庄重,一转眼又俏皮起来。齐溯有些哭笑不得:“这是自然,除了我,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此番谈话。”
“那……我已经不是什么守护府邸的画仙了……是不是没有资格住在齐府……”
齐溯蹙眉:“你想离开齐府?”
“当然不想,我也没地方去啊,可不是……怕大人赶我走。”聂羽熙嬉皮笑脸地凑近他,“小女子聂羽熙,还能继续在府上叨扰吗?”
齐溯只觉松了口气:“即要保密,你的身份在外便没有变化。自然是你想住到何时都可以。”
聂羽熙笑得更谄媚了,又凑近一些,恬着脸问:“那……我可以吃肉了吗?”
齐溯忽然失笑,又迅速转冷,瞥她:“你不是一直有肉吃吗?”
第14章 偶遇佳人
齐溯居然笑了。
尽管只是短短一瞬,如惊鸿一瞥,却让聂羽熙陶醉了一晚上。
相处这么久,只知他极少有表情,也看惯俊冷无情的容颜,谁知不经意间的失笑,竟让人如沐春风。初见时,即便在命悬一线的危难间,她都难以忽略他的俊逸,何况时至今日,两人的关系日渐升温,几乎算得上朋友了。
她抱着自己带来的抱枕,笑得心有荡漾,想他有财有势、才貌双全、智慧与德行并兼、冷酷之余也细致入微……如此不可多得的男人,要是在现代遇到,她恐怕拼尽脸面都要倒追到手。只可惜他们终究不属于同一个时代,殊途无缘。
禁足第十日,齐溯一大早就叩响了轩木阁的房门。
聂羽熙迷迷糊糊被敲门声吵醒,还以为是绵锦儿送早饭来了,睡眼惺忪地起床开门,见是齐溯,吃了一惊:“大人!”
齐溯见她身穿单层小衣,随意披散的头发也毫无坠饰,略显尴尬地撇开眼道:“准备准备,随我出府。”
“啊?”聂羽熙揉了揉眼睛,悻悻道,“我今天还不能出去,大人要我……”话说一半,她忽然清醒了,满眼惊喜,“大人!你说你要带我出去?你叫我出去,我就算解禁了对吗?”
齐溯想着她衣衫不整的模样,都不敢正眼看她,垂头应了一声:“嗯,半个时辰后我来找你。”
说罢转身,只听见聂羽熙欣喜的语声直追而来:“大人,不用这么久,小半个时辰就够了!”
齐溯挠了挠发迹——她就这么爱出门?也不问问去何处,便这样兴奋。
不过,她这衣冠不整就开门迎客的性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他本想给她赐个丫鬟,可她现在身份尴尬,对外宣称她是男儿身且是他齐溯的侍从,无论如何都不该配享贴身女婢,可若配个男侍……还不如不配!
齐溯正愁闷着,聂羽熙已然穿戴齐整,欢天喜地地敲门来了。
他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似乎比平常更“俊朗”了些,原本娟秀自然的水弯眉,变成两道英气逼人的剑眉,乍一看眼眶更深幽、鼻梁更硬挺、脸庞轮廓也更刚毅了几分,就连原本粉中透红的唇色,也变成了微微的暗褐。
聂羽熙在他疑惑的表情里嫣然一笑:“为了跟大人上街,我可是特地为自己化了个男儿妆呢,好在我刚带来一支吃土亚光色系的口红,是不是很合适?”
齐溯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十分乐意听她说起那些“奇珍异宝”,好似如此一来,他与她之间便多了一层旁人皆不可及的亲密。
“嗯。”他点了点头,嘴角微扬,“走吧。”
他又笑了!
聂羽熙只觉心都酥了,飘飘然地跟在身后,仿佛根本没有必要问他这是去哪。
不料,齐溯竟是带她去见熠王。
熠王难得在府外设宴,意在招揽一批心思灵巧的能人异士,商议一件算不上要务、却也轻慢不得的大事——给皇上的寿礼。
一月后,当朝皇上将迎来五十岁生辰,五十岁所谓知天命,在路朝算是个十分重要的大寿,届时群臣百官举国同庆,关于寿礼自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棠?芯?小?说?独?家?整?理?
马车行进中,齐溯仍旧闭目养神只字不提,直到马车停下,他才命御征先行下车等候,到这时才对聂羽熙道出实情,并着重说明:“带你来,一是因你颇具奇思妙想,又时时能取得新奇物件,或许能提供些建议。二是……我料你或许想见见熠王。不过,你只是我身边一名小厮,不足为外人道,万事谨言慎行,切勿随意置喙。”
他说得十分冷淡,聂羽熙却明白他话中的深意——他愿意信她,却不能贸然把性命攸关的政事和盘托出,借着不痛不痒的民间宴席,让她与熠王相识一场,也好看看她的反应。
她虽对这种“试探”略有反感,换位思考却也合情合理。为今之计,只有暗中观察,好好表现的份。
下了马车,发现熠王这是包下了整个帝都规模最大的酒楼——望月楼。
聂羽熙抬头看着富丽堂皇的高楼牌面啧啧称叹——还以为他选在府外是为了低调,看这排场简直是为了炫富。
同样作为三层规模的酒楼,望月楼与嫣婉楼的布局大相径庭,说是三层建筑,实际上使用到的只有两层。为了彰显恢弘气势,整个厅堂采用中空设计,贯通三层直达房顶,而房顶上是一幕四四方方的天窗,但凡天晴便可全然打开,令堂中食客感受占星望月的美妙,故名望月楼。
聂羽熙这才明白,原来望月楼出了名的只在披星戴月时开门迎客,而像现在这样的大白天,向来是大门紧闭空无一人的。无论里头热议漫天,外头的人也无从察觉,果真是奢华又低调的典范。
熠王包下这么大的场地,请的人却并不多,悉数一番,为主的不过十多人,其余皆是这些人又四处请来的“能工巧匠”,他们与聂羽熙一样,只可给自己的主子出主意,却没有名分。
正观察着,熠王来了。
他穿着一身华服深衣款款而来,若说相由心生,那熠王的堂堂仪表下,便有着强于烈王太多的凛然正气。
聂羽熙安静地坐在齐溯身边,默默观察熠王和他请来的客人的言谈举止,内心默默猜测在座各位主子在官场上的地位,以清算熠王目前在朝中拥有哪些势力。
受制于对古代官场的了解甚少,她显得有些严肃拘谨,连满桌的佳肴都无暇顾及,直到陆尘煜和莫柒寒入场。
这两位公子姗姗来迟,一见聂羽熙在场,瞬间加快步子,到她身旁落座。
“羽熙,你解禁了?”陆尘煜一坐下便凑近她窃窃私语起来。
“本来还有一天,不过今天是大人带我出来的。诶?你怎么知道我被禁足?”